皇帝的聲音沙啞,約莫是受了風寒,只聽起來仿佛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刻。

他陰郁地看著顧眉,“年紀不大,倒是把你父親的奸詐給學了個十成十。”

這下,不僅將顧眉給狠狠地譏諷了一頓,還把顧太師都給算了進去。

“朕在朝會上提議冊封你做太子妃,大臣們都頗有異議。”

“顧氏女,你說該如何辦。”

顧眉心中咬牙暗罵,皇帝疑心病重得幾乎都要將他壓死了,還如此執著不放,將她叫進宮敲打。

顧眉叩首:“這朝堂是陛下的朝堂,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妾為陛下做事,自然是陛下說了算。”

“陛下說妾做得,那就做得。”

不就是把問題拋來拋去嗎?她也會。

她說完,屏住呼吸,頭低著,一動不動。

皇帝冷哼一聲,此女和顧唯棟一樣奸詐。

“若是朕要你讓出太子妃之位,讓你做個太子良娣呢?”

“朕也不希望和朝臣們鬧得不愉快。”

皇帝咄咄逼人的話,將顧眉一步步地逼到角落裡,退無可退。

顧眉心頭對皇帝極為痛恨,可既然答應要與賀蘭宴一同對付皇帝,那她就不會輕易放棄。

太子良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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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顧眉面上露出感激萬分的神色,“陛下讓妾做什麼妾就做什麼,只是……”

她咬著牙,“那些朝臣看不得妾做太子妃不過是他們想自家貴女坐上那個位置。”

“陛下,您是想看到太子殿下得一個厲害的妻族,還是想讓他染上一個污點呢?”

“妾是個孤女,沒有父兄,又曾和離過,太子卻是立在巍巍高山雪巔,若是讓他因妾成為大臣們攻訐,不是正好嗎?”

皇帝一愣,干笑了兩聲。

“好一個攻訐。朕倒是希望如你說言。可惜,你雖算機靈,畢竟年齡還是不大,閱歷有限……”

這個法子不可謂不好。到底小人了些。

果然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這一刻,皇帝倒是有些期盼顧眉嫁入到東宮了。

不過,皇帝收起笑,“顧氏,朕讓你做太子妃,為的是什麼,望你要記清楚,可莫要因為小恩小惠,就找不著東南西北。”

“似你這般自作聰明之人,可不要輕視他,到時白白讓朕空等,還浪費一個上好的位子。”

這就是讓顧眉不要因為賀蘭宴給她請明微大師給許老將、軍診治,就疏於對賀蘭宴的監查。

“許英輝能昏一次,就能昏第二次。這都在於你差事做的好不好。”

這更是坦誠許老將、軍在騷亂中受傷的事是他派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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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眉緊緊地掐著掌心,“妾不敢。妾一定會打起精神,日夜不怠,仔細監察太子,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皇帝用帕子捂著唇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疲倦地揮揮手。

“太子妃的賜婚旨意不日就會公布天下。朕希望你記得今日所言。”

說完,顧眉被帶出皇宮。

顧眉知道,皇帝是一定要拿到賀蘭宴謀反的把柄,也許過不了多久,若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栽贓也要栽幾個證據出來。

總之,就是要將賀蘭宴從太子的位置上趕下去,最後誅之。

東宮。賀蘭宴沒能同顧眉一起進宮,被叫回府,果見明微大師等在府中。

看到明微大師時,賀蘭宴皺著眉:“患者不在孤的府上。不是讓下頭的人告知於你在何處嗎?”

明微大師坐在蒲團上,敲著木魚,沉默片刻,“貧僧如何不知,是宮中傳了信,讓貧僧收到信後,先來東宮。”

賀蘭宴眸色微閃,如顧眉所想,這次許老將、軍的事就是皇帝做的推手。

不僅如此,還將其他的路也堵了。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是嗎?堂堂青龍寺的主持方丈,竟也受皇帝的差遣嗎?行了,他要做的想必這個時候已經做完。隨孤去許家吧。”

看著賀蘭宴轉身離開的背影,明微大師眉宇間冒出一絲憂慮。

這麼多年,他還是不能化解不善心中的仇恨。

也曾勸過他入佛門,只有入了佛門,才能放下前塵萬事,只心向佛,才會化解他心中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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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任由他發展,說不定會為禍世間。

皇帝是不可能將皇位真的傳回到不善手中的,那麼不善若想要報仇,只能是殺戮奪權。

這也是明微大師擔心的。

殺戮,戰爭,唯一受傷的只有百姓。

賀蘭宴一身白衣站在東宮門前,眉眼間帶著很淡的戾氣,卻不掩他的姿容絕色。

“大師,請。”

他做了個手勢,讓明微大師上馬車。

顧眉從宮中回來,正好碰見明微大師診脈開方後離開。

她連忙給明微大師行了一個禮。

明微大師看了眼賀蘭宴,點點頭:“女郎回來了?許老將、軍並無大礙。好生將養肯定能醒來。”

聽說外祖父沒有大礙了,顧眉心頭雀躍,又給明微大師深深地行禮,“多謝大師出手相救。”

顧眉聽到賀蘭宴極輕地“嘖”了聲。

這時,明微大師轉而看向賀蘭宴,皺了下眉:“不善。”

賀蘭宴壓了壓眉梢,俯首:“師父。”

顧眉稍稍意外,她倒是第一次看到賀蘭宴如此乖順的模樣。

她不只一次聽過他叫明微大師老和尚,老禿驢的。

賀蘭宴挑唇,“師父不是還要回寺中嗎?趁著天色還早,孤讓人送你回去。”

“待下次需要診脈時再請你出山。”

明微大師微微蹙眉,這是典型的用了就丟啊。

他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只是,當他走到門邊時,回過頭來,看向站在賀蘭宴身側的顧眉。

若是顧家女真的能夠壓制住這個徒兒,倒也不能算是壞事。

等到明微大師離開後,賀蘭宴朝那侍立在許老將、軍臥榻前的侍衛交代好要注意的事宜,余光瞥見顧眉站在無人處,好似在承受著壓力。

他眼裡露出幾分柔情,溫聲問:“怎麼了?”

顧眉想著皇帝說的,最終道;“皇帝說賜婚旨意不日就送到府中。”

賀蘭宴嘴角微勾,不經意帶著幾分不恭輕佻。

“孤覺著,區區太子妃也太委屈我家婦人。必要傾盡天下才配得上你。”

這就是有了奪權之心。

若明微大師聽到這話,想來會狠狠地給自己一巴掌。

賀蘭宴願意為顧眉伏小做低,卻也會為她去爭去搶。

大周疆土,帝王寶座,統統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