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眉將嘴裡地糕點細細地嚼碎咽下去。

她將剩下那包著紙頭的糕點捏在手中,緩緩地咬了一口,“宮中來的嬤嬤走了嗎?”

映芳將食盒放在一旁,搖頭:“哪裡會走。說是女郎不遵守宮中規矩,她回去也是挨板子,還不如在府裡呆著。”

好一個無賴的婆子。

顧眉心頭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雜亂的心神,鎮定地點頭:“她是當差,自是聽上頭主子的話。”

“倒也無需為難她,帶著她去客院好生呆著吧。”

映芳雖不情願,卻是聽話地出門去了。

待映芳走後,顧眉這才將窗門關上,將剩下的糕點捏碎,小心地將裡頭的紙頭撿出來。

細小的紙頭被她抹平,上頭寫著“汝父在,欲活,聽令。”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顧眉的心都要炸裂開了。

她的父親怎麼還會在世。

當年是她親自帶著棺木回顧家老宅安葬的。

前些日子她才剛在他的墳前燒了紙錢。

父親怎麼還會在世呢?

顧眉不敢相信,久久凝望著那上頭的幾個字。

所謂的聽令,是聽什麼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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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發令的人又在哪裡。

顧眉心口劇烈跳動,深呼吸兩次,才有所平緩,聲音啞然地叫映芳。

“這個食盒,你是從何人手中接過來的。”

映芳看了眼食盒,又看看屋門,“放在門外,奴婢以為是哪個丫頭偷懶,這才帶了進來。”

“女郎。怎麼了?可是有何問題?”

映芳有些緊張的看著顧眉。

顧眉舔了舔發干的嘴皮,幕後主導這一切的人,應當是不想讓這事被更多人知道的。

她萬萬想不到事情還能走到這個地步。

是誰盯上她?朝她下手。

聽令,是要讓她聽令做什麼,此刻她身邊沒什麼人,除去明日即將大婚的賀蘭宴……

顧眉呼吸加快。

這些人難道是借著父親還活著的消息,讓她去害賀蘭宴?

她逼著自己鎮定下來,若幕後之人真的想讓她動手害賀蘭宴,這已經不只是單純想謀害太子,這是想拉著許家一起死。

想著,她心中已有算計,為了不引起敏銳的映芳注意,她只是不經意地問起一些瑣碎的小事。

映芳有些奇怪,自家女郎以前從來不會如此細致地說起某些事情,總覺著她似乎以此來掩蓋某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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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的迷霧一時半刻無法撥開,到底是什麼情形不得而知。

思索了片刻後,顧眉決定先將此事隱而不發,打探下情況再說。

還有那送食盒過來的人,也需得找到。糕點從何處而來。看來許家已經被人安進釘子。

想想也是,許家回京後,府中進了些新的下人,還有最近這些日子,因她要大婚,來往的人更是繁雜。

不過,事過留痕,總能找到蛛絲馬跡。

她思忖片刻,吩咐映芳:“問問今日大廚房是哪個廚子當差,這糕點很不錯。若是可以,想向他請教下手藝。”

另外,她佯裝生氣,“還有那送食盒的,怎麼回事?如今人多手雜,就那樣將食盒放門邊。萬一出事,誰負責?”

這話倒真是一下觸動映芳的心事,東宮那邊的人過來傳信,乃是讓她好好看顧太子妃的安慰。

好似聽說最近好些人家又對東宮虎視眈眈了。

因此,映芳對顧眉吩咐的事很上心。

次日是大婚的日子。

夕陽沉墜在西山之下,暮鼓之聲隱隱傳來,賀蘭宴去了青龍寺,站在父母兄長的靈牌前久久不曾動彈。

“殿下。天快黑了。該回了。明日要早起,准備迎親之事。”

青山幾個來回躊躇之後,終是看了眼天色,擅自進殿催促賀蘭宴歸去。

賀蘭宴收回擦拭靈牌的帕子,在心中默念他要成親了,望父母兄長給予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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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從青龍寺出來時,天色已暗,路過山腰的樹林時候,聽到山風將樹葉吹得獵獵作響。

賀蘭宴忽然停了腳步,剎那間,隨著一聲錚鳴,寒光閃過,朝他證明襲來。

昏黃的小路上,寒光若電,讓人遍體生寒,竟來了一柄殺人的劍。

賀蘭宴猛地轉身,躲避劍刃撲面而來。

每一下都殺招,如吐著信子的毒蛇,沒多會,就想要改取咽喉部位。

他身穿僧衣,看著身無防御之物,卻不想那偷襲之人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青山和其他的侍衛早將賀蘭宴圍在正中。

這樣的情形,在過去的五年,他們不知碰到多少。

然而,百密總有一疏,伴隨著突如其來的尖銳之聲,兩支短箭從林中疾射而來。

閃電般的,賀蘭宴躲過一支箭,另外一支終是劃過他的皮膚,讓他受傷了。細密的血柱,沿著他的手臂慢慢往下流,洇透灰色僧衣。

“殿下。”青山急死了。“你的手臂。”

此時賀蘭宴根本不管那些偷襲的人,從中衣上撕下一片衣襟,叫青山幫他緊緊扎住傷口,隨即趕回城中,留下人手搜撿偷襲之人留下的箭簇。

翌日清晨。

顧眉昨夜因那紙頭的事睡得不是很好,人有些倦怠,更別說有絲毫緊張之感。

在婢女和全福夫人的服侍下,花了一個時辰香湯沐浴,又梳頭開臉,穿上那層層繁復的大婚禮服。

黃昏日暮,迎娶吉時到,許家的前庭隱隱傳來鼓吹振作的喜慶之聲。

顧眉站在窗前,侍女捧著妝鏡,全福夫人為她最後整理鬢發。

雖說皇帝故意將成婚的日子選得很倉促,就是不想給太子夫婦一個華麗盛大的婚禮。

但耐不住賀蘭宴不同意,將婚禮往大了操辦。

拜別外祖父和表兄之後,顧眉被送上花轎。

此刻迎親隊伍前後延展,迤邐前行,到處都是人馬,哪裡有倉促之感。

賀蘭宴一改平日清潤溫和的模樣,穿著大紅禮服,背影挺拔地坐在馬背上。

只是,他的手臂握著韁繩,那姿勢怎麼看怎麼別扭。

尤其是到了東宮後,更加讓顧眉感覺怪異,喝合衾酒時,他伸出右手,左手貼著身側一動不動,仿佛有些不便。

他的手受傷了?顧眉留了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