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朝手握東部後從國外召回了陳碧雲。

  他沒說他想做什麼,只是一把手把陳碧雲帶了上去。

  後來突然就這麼退了。

  午夜夢回時陳碧雲會悵然若失。

  莫名開始想,游朝是拿到東部的掌控權後就想退了,還是計劃拿到前就想退了?

  不管是什麼時候,都為什麼呢?

  站在金字塔頂尖,受萬人尊崇敬畏,達官顯貴遇見照樣退讓。

  不好嗎?

  為什麼要退?

  後來南珠回來了。

  巨大豪華的囚牢隱約被畫上了家的光影。

  陳碧雲明白了。

  游朝想要一個家。

  有南珠的家。

  他所做一切,是為了復仇。

  但內心深處最懇切的欲望,是想有能力得到,也配得上出身和他天差地別,被人人覬覦的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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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和她有個家。

  為此,他在地下摸爬滾打,全身布滿傷痕。

  從滿是淤泥的深淵伸出手,扒住光明的地界。

  最後一點點的,用盡全身力氣爬了上來。

  無人能傷他性命,無人能奪他權勢,財富享之不盡。

  最重要的是。

  往後余生,即便是出天大的事。

  也沒人能從他臂彎裡把南珠奪走。

  他終於終於和南珠有家了。

  不再是這個世上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

  陳碧雲知曉被他排在人生首位的是什麼後,心裡莫名其妙的很空洞。

  還曾苦澀不憤。

  不懂南珠除了漂亮,還有什麼好,又還有什麼地方配得上游朝。

  現在期期在半夜偷看南珠和游朝的綜藝。

  心中那點意難平隱約淡下去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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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游朝生命中多出個明亮的,活潑的,有著濃郁生命力,只是看著都會感覺到輕松溫暖的南珠。

  真好。

  真好歸真好,意難平和遺憾始終在。

  可是不管那些在多久。

  陳碧雲是真的從未想過去奪走。

  相反。

  見過他少年模樣,反倒更殷切的希望。

  那麼辛苦才擁有自己想要東西的游朝可以就這麼一直得償所願下去。

  和他鐘愛的南珠有個家。

  長長久久的有個家。

  可這一切……

  陳碧雲突然繃不住了,“我害怕。”

  陳碧雲想強硬開門的手抬起捂住臉,挺直的背脊微微往下落,驀地哽咽出聲,“我怕……”

  伴隨著門外突然響起的急促奔跑聲,和門猛然被推開的聲音。

  陳碧雲痛哭出聲,“我好怕,朝哥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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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著手機推開門的邵穆懷頓住,怔怔的看著她。

  隱隱的。

  本就全是疲倦的心髒,蒙上了一層讓他無力揮去的麻木。

  “果然……只有他而已。”

  只有游朝,才能讓你這個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極難討好,同樣,也像是沒人能傷半分的石頭。

  變得像個人。

  “是有消息了嗎?”

  邵穆懷喉嚨滾動,把手機遞過去,“找到了。”

  他看著陳碧雲,“游朝,找到了。”

  陳碧雲把手機奪走了。

  “朝哥。”

  大串的話還沒吐口,被游朝打斷。

  “讓趙曉倩接電話。”

  陳碧雲嘴巴開合半響,一邊應下,一邊推開邵穆懷扭頭朝外跑。

  趙曉倩把門鎖了。

  她砸門,“開門!”

  “趙曉倩,朝哥找到了,開門!”

  屋內的趙曉倩怔愣住,扭頭就去開門。

  手握住門把手的剎那,冷不丁的像是聽見了什麼。

  她沒理會。

  開門接過陳碧雲遞來的手機。

  “立刻回明珠園,大門緊閉,我會安排人守著。”

  “南珠完好無損嗎?”

  游朝聲音裡的殺氣,隱隱的,像是從電話那端溢了出來,“手機給陳碧雲。”

  趙曉倩還想追問。

  一直貼著聽的陳碧雲冷不丁把手機奪走了。

  趙曉倩從前聽過游朝用這種語氣說話。

  那會倆人還是未婚夫妻。

  游朝瞧人不順眼了,會從溫文儒雅直接變成地下的朝爺。

  漫出的殺氣相同。

  可和這會的嚴肅又是不一樣的。

  像……如臨大敵。

  趙曉倩不知道他遠在江北,被找到了,有什麼好如臨大敵的。

  但眉心還是猛跳了幾下。

  抬腳就想聽他的跑。

  不過一步。

  腳步莫名頓住,回頭看了眼。

  審訊室的背景色偏暗,是犯罪側寫心理師統一定下的標准。

  是為了無形中給犯人施壓。

  不止背景色偏暗,燈光更是只有一個,在犯人頭頂上。

  此時的審訊室就是這種規格。

  從和她簡單對話後便閉了眼,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都恍若未聞的余懷周正在其中。

  從趙曉倩的視角看。

  他穿著一身黑衣,背部之上背靠椅背。

  腰以下,連同修長的腿有點無力的微微朝下。

  腦袋低垂。

  垂的弧度深到本在額上的發耷拉了下來。

  漆黑的發尖上搖搖欲墜著一滴汗珠。

  乍一看,瞧著像是沒傷。

  還性感到離譜的地步。

  尤其是燈光打著。

  但禁錮他上半身動彈不得幾寸的板凳下面大片血跡,代表他傷的其實很重。

  尤其是微微往下塌的肩膀。

  兩邊肩膀分別有兩個五公分寬的血窟窿,那是趙曉倩用彈簧刀親手扎的。

  外人看似乎不重。

  但趙曉倩知道,挺疼的。

  她不是扎,不是捅,是碾磨,刀尖入血肉,再在裡面轉動。

  她反反復復質問余懷周南珠在哪的時候。

  聽得到皮肉碾磨的聲響。

  還聽得到余懷周急促的呼吸,看得見他脖頸的青筋,和額頭大片大片溢出的汗水。

  那會被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卻沒有收獲逼得心急如焚。

  沒閑工夫關注余懷周。

  現在游朝的電話從天而降。

  潛藏的危險濃郁到不容忽視的地步。

  趙曉倩突然有點懼了。

  懼現在依舊一動不動,也像是短時間動彈不得的余懷周。

  懼到被唯一熾光燈照耀著的這般模樣的余懷周,此刻在她心裡刻下的第一反應,不是專業經紀人會冒出的性感。

  而是陰森。

  趙曉倩沒再看,甩上門就跑。

  沒看見一直像是沒意識的余懷周突然睜開了眼,且微微偏了臉。

  定定看著門的方向,吐話,“待會見……啊。”

  游朝讓陳碧雲召集能召集的全部人,守明珠園,等他回來。

  陳碧雲自然應。

  拉著趙曉倩穿過審訊室的長廊,大步朝著辦公區最外層的大門跑。

  不過剛踏進辦公區。

  警局裡突然響起了鳴笛聲。

  這聲音刺耳到耳蝸跟著嗡鳴的地步。

  陳碧雲和趙曉倩腳步同時沒停,反倒更快。

  因為她們都清楚這是什麼。

  這是有緊急任務下達,還是重大任務下達的信號。

  不管和游朝話音話的意思有沒有關系。

  倆人都不能停。

  幾秒的功夫。

  倆人穿過因為鳴笛而突然喧鬧起來的大廳,邁出大門。

  陳碧雲上駕駛座,趙曉倩上副駕駛。

  啟動車輛速度快到追出來的江淮只是拍了下車窗就被甩開的地步。

  車輛駛出警局大院。

  陳碧雲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

  趙曉倩找出手機想打給南珠。

  視線無意識落在後視鏡上。

  幾秒後整個身子往後轉。

  “看什麼呢?”

  趙曉倩無意識握緊椅背,“車……”

  好多車。

  好多好多車進了警局大院。

  不等趙曉倩說完,陳碧雲打通了另外一個電話。

  隨著車拐彎。

  那憑空冒出來的黑壓壓駛進警局的車隊消失不見蹤影。

  趙曉倩沒了再開口的機會。

  從這地回明珠園有兩條路。

  一條是從熱鬧的市中心。

  人潮擁擠,車輛攢動。

  一條是從郊區的省道上高架。

  車多,但是速度快了三倍。

  而且下高架便進了游朝掌控的東部地區。

  會選哪條一目了然。

  趙曉倩在車開上高架後再次打給南珠。

  還是關機。

  游朝的同樣。

  她壓下心裡說不清楚的不安,想再打一個。

  手機跳進唐秋山的電話。

  趙曉倩看了好大會,滑動接了。

  趙曉倩這邊因為陳碧雲的說話聲有多吵。

  唐秋山那邊便有多安靜。

  安靜到趙曉倩嘴巴開合數次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唐秋山打破平靜,“你還好嗎?”

  “還好。”

  兩廂沉默幾秒後趙曉倩啟唇,“我現在有點忙……”

  唐秋山打斷,“那晚你和余懷周在一起。”

  趙曉倩很多秒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麼?”

  “余懷周昨天給我打電話了,說我在回我們家和明珠園的路上反復找你那晚,你和他在一起,是你主動找的他,說想婚前再和他有一次。”

  唐秋山艱澀道:“事後你反悔了,想和他繼續,要把我們的領證取消。”

  “曉倩,是真的嗎?”

  等不來趙曉倩的回應,唐秋山繼續說:“這兩天我一直聯系不上你,找人打聽也沒打聽到,但我聽說江北那去了不少人,江淮……在江北,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話沒說完。

  但意思在了。

  游朝失聯是大事。

  不管是外界還是京市內部,除卻系統人員,誰都查不到。

  唐秋山自然也查不到,只能發現江北那有大動作。

  趙曉倩突然失聯,江淮在江北,大批人又在江北。

  她若是好好的。

  除卻這兩天和余懷周廝混在一起。

  能有的唯一一個合理解釋只剩下她去江北找出事的江淮了。

  可……

  趙曉倩抬手扒了瞬發。

  心裡壓抑的厲害。

  即便她說不是和余懷周,是和江淮。

  對唐秋山來說,不還是傷害嗎?

  余懷周是她的前任。

  江淮也和她有過一段。

  趙曉倩莫名想抽煙,朝前打開手摳找。

  冷不丁聽見唐秋山說,“你的情緒反撲結束了嗎?”

  他再開口,“我們明天能去領證嗎?”

  趙曉倩睫毛輕顫了瞬,翻找煙的手朝裡,身子也是。

  一瞬後停下,“對不起。”

  “唐秋山。”趙曉倩垂頭淺淺呼吸口氣,“我們……”

  話沒說完。

  砰的一聲巨響。

  緊隨其後。

  ‘茲啦’一聲。

  輪胎在地面劃下刺耳的剎車痕跡。

  本就前傾身子找煙的趙曉倩來不及反應,被剎車慣性朝前一帶。

  額頭狠撞在車摳板上。

  手機從掌心滑落而下。

  她費力的抬頭,想問陳碧雲什麼情況。

  沒等腦袋轉過去。

  猛然發現車窗外橫了一輛車。

  車頭微開,冒著濃煙,從旁邊車道橫過來,撞破了欄杆,偏移著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在車窗都擋不住的驚呼聲中。

  冒著濃煙的黑色商務車車門猛的被拉開。

  五六個外籍黑衣男人魚貫而出。

  趙曉倩瞳孔緊縮,張口就喊,“車門。”

  話音落。

  嘩啦一聲響。

  邁巴赫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車窗被輕輕一劃,碎了。

  長臂探進。

  下一秒。

  車門開。

  外籍男人躬身。

  只是一下。

  安全帶斷裂,趙曉倩被從車裡扯了出去,重摔在地。

  趙曉倩的腦袋本就因為那一撞發黑。

  被扯出來,眼前的世界,突然轉動了起來。

  她勉力撐著坐起身,甩了甩發蒙的腦袋。

  視線隨著模糊忽遠忽近的聲音移動。

  看向靠近她的黑衣大漢。

  發出尖叫和疾呼的後方一排排被擠停的車輛人群。

  不遠處摔在地上被按住的陳碧雲。

  她手扶著腦袋,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想走去陳碧雲身邊。

  前路牢牢的被攔住。

  像是一堵牆,任由她走動多少步,就是不讓她過去半分。

  不止,還拿出對講機。

  用英文開口,“目標人物已就位。”

  熟悉的狂風突然襲來。

  趙曉倩茫然抬頭。

  看上空飛近的直升飛機。

  不是一架兩架,是無數架。

  她喃喃道出腦海中突然鑽入的詞彙,“天羅地網。”

  趙曉倩突然有點想吐,也真的吐了。

  扶著膝蓋轉身。

  哇的一聲,吐出了大片黃水。

  因為這一吐,還是噴射狀的。

  本擋在趙曉倩右前方的人避開了。

  趙曉倩一手扶著膝蓋,一手按著心髒的位置,吐的幾乎停不下來。

  她不止吐,還感覺到了冷。

  這冷是從四面八方襲來的。

  因為風,越演越烈。

  風除卻上方,還有……

  “跳。”

  陳碧雲聲音模糊鑽入耳中時,趙曉倩同時抬頭。

  看向正前方的橋。

  眼前的世界依舊在旋轉,可有塊地方不管怎麼變還是原樣。

  橋下的河。

  京市劃分涇渭分明。

  以河分東西南北。

  正常來說,下了高架橋就是東部了。

  游朝的東部。

  但其實這條高架橋下的河,已經是東部了。

  “跳啊!!”

  陳碧雲尖叫的剎那,趙曉倩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