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處所在,戰亂長達上百年。
名為境外。
最開始因為全世界都在打仗,沒人搭理。
隨著時間推移,世界穩步朝前走,戰亂本該停止,留下本地民眾修生養息。
但因為那地是法外的時間太久。
早些年法律不健全逃竄過去的凶犯已經聚集大批,怎可能願意他們淪為法內的刀俎上魚。
雇佣兵團就此成立。
隨著石油鑽石金礦等礦區接二連三被開墾。
雇佣兵團日益壯大。
不被現在社會接納大範圍使用的武器在境外比比皆是。
國外勢力開始蠢蠢欲動。
先後暗地出資,豢養雇佣兵團為己所用。
時間再朝後走。
雇佣兵團惡名昭著,激起了境內的恐慌。
被全世界聯合取締迫在眉睫。
沒人願意放棄自己苦心培養多年的勢力,且野心這個東西是沒辦法滿足的,他們打起了成立的念頭。
除卻他們的支持,有個明確規定在那放著。
便是面積。
境外戰亂地區的面積就算是全部拿下也遠遠不夠。
他們需要上百年來一直圍繞著他們的城池面積。
這一圈城池,便是境外邊界城。
二十一世紀,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只要是國家,有身份的民眾便暢通無阻。
若你有錢有勢,甚至能橫著走。
這種自由取決於法度。
隨著民眾自由意識的覺醒,暢通無阻權只取決於你敢或者是不敢,沒有行或者是不行。
哪怕是常年戰亂不斷,瞧著沒有法度,背後卻依舊被數個勢力主導,看著危險,其實也沒那麼危險的境外也是如此。
唯獨境外邊界城例外。
即便你再想,也無人能輕易踏足。
原因是絕對的利益面前,一切都可以被拋棄。
早些年的利益糾葛,取決於別處唯恐被和它們接壤的戰亂波及,無人接納它們。
後些年的利益糾葛,是掌控境外的各大勢力早已預見了它們要成為利益爭奪的犧牲品,迫使無人敢,也無人願意接納它們。
它們存在於這個世界。
卻也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百年來,境外邊界城。
生存獨立,信息獨立,生死,同樣獨立。
這獨立從最開始的單方面。
隨著時間推移,看清楚無人相幫,人人覬覦的現實。
變成境外邊界城為了自保,不得不同樣保持獨立。
任由它們的家園存在於這個世界。
卻被全世界視為隨時會消失於這個世界,連只言片語都不配留存世間的所在。
趙曉倩醒來的時候是真的不慌。
不管余懷周帶她去了哪,她都有絕對的自信。
或早或晚。
南珠一定會來接她。
可……不能是在這。
不能是在這座獨立於世間,不被任何人威脅,也不忌憚任何人的城池。
趙曉倩的不慌在問出口後徹底碎成了一粒粒的塵埃。
她從捂著嘴巴低低的啜泣。
變成從床上下來。
於昏暗中一點點的挪到余懷周身邊,手抬起,攥住他的衣角。
她求他,“這不是……”
趙曉倩仰頭,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中砸下來。
“境外……”趙曉倩唇角彎到極致,“邊界城。”
“余懷周……你告訴我,這不是境外……這不是境外邊界城。”
趙曉倩手掌攥著他的衣角,牢牢的在掌心轉動一圈,哽咽又破碎,“你也不是……家主……”
“對不對?”
趙曉倩沒得到她想得到的答案。
雖然余懷周回答的不是‘對’或者是‘不對’。
而是像有點懵了,質問凶到像是能掀翻屋頂——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游朝都知道了,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趙曉倩,你裝什麼傻啊,你明明早就知道了!
他沒回答‘對’或者是‘不對’。
但這些質問,全都指向——對。
這裡是獨立於世界,又不被世界接納,因為孤立無援,而豎起尖刺,信息安全等等全部自主的封閉城市——境外邊界城。
而他余懷周。
是這座城市的神明——一城之主。
主宰了這座城市全部民眾的生死。
進入這座城池的人,沒有他的首肯,除非對方說,能讓這座百年來,因為人人覬覦,而不被世界接納的城市,像是神仙顯靈一樣出現在世人眼中。
被世人承認並被世人所接納和保護。
讓他們的生命和這世上的生命一樣平等。
否則。
再多的金錢,和再洶湧的權勢。
也不可能威脅得了他打開城門,放走他不想放走的人。
“我……”趙曉倩松開了緊緊攥著的衣角。
她抬頭呆呆的看著他,“我回不了家了。”
趙曉倩喃喃,“對嗎?”
話音落地。
趙曉倩轟然倒地。
趙曉倩發燒了。
溫度直逼三十九度。
天明時分降下去了點,卻不過兩個小時,高燒再次燒了起來。
反反復復,沒完沒了。
這場燒維持了近五天,才將將穩定了下來。
不等圍著她轉的新菲佣和醫生出口氣,他們發現醒來瘦了很大一圈的趙曉倩不吃飯了。
不吃飯是大事,人不能靠營養針活著。
趙曉倩不吃飯的第二天,下巴被菲佣掐著,朝裡面灌湯水。
灌進去多少,她吐出來多少。
當天深夜,從趙曉倩退燒醒來便沒再出現的余懷周來了。
坐在床邊跨坐在她身上,捏著她的下巴,墊著舌尖,朝裡面一勺勺的塞湯水。
湯水直接到胃裡,趙曉倩吐不出來,給了他一巴掌。
這巴掌無力的像撓癢癢。
余懷周什麼都沒說,捏著她的下巴繼續。
碗被趙曉倩用指頭很用力的掀翻了。
說明她就是不吃飯。
余懷周一字一句,“你不想死。”他說:“說出你的需求。”
趙曉倩啞聲回,“回家。”
她眼淚往下掉,“放我回家。”
余懷周翻身下來,“明天我安排人給你插胃管。”
隔天趙曉倩開始吃飯了。
食欲很小,但也是吃。
飯量足夠維持她基本的身體機能運轉。
按理來說這是好現像。
但醫生卻憂心忡忡的找上余懷周,“她精神狀態很差,這樣下去,就算再多吃一倍,身體也會被拖垮的。”
醫生猶豫了會接著說,“我感覺她晚上好像不睡覺。”
余懷周深夜蹲在了趙曉倩床邊。
抬手輕覆她在黑夜中大睜的眼睛,“睡覺。”
余懷周說:“閉眼。”
“睡不著。”
余懷周掌心被眼淚浸濕了。
“余懷周。”趙曉倩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我想回家。”
趙曉倩房間裡被安了監控。
正對著床。
同時,她晚上的安神牛奶裡被加了安眠藥。
但她的精神狀態依舊越來越差。
差到短短七天。
整個人瘦到像是沒了魂的鬼。
連抬手接住牛奶的力氣都沒有。
晚上因為安眠藥閉眼到天亮。
白天眼睛就這麼睜著。
不動不說話。
離遠了看,單薄的像是已經死去的屍體。
趙曉倩來到這裡的半個月後。
一直暖到似六月天,封閉沒有窗戶的房間,吹進來一股冷風。
琉璃門簾跟著嘩啦啦作響。
趙曉倩腦袋微動,看向不遠處被風吹動的金絲黑色門紗。
她顫巍巍的掀開被子下床。
不過一下,膝蓋一軟,癱倒在地。
從床到拐角再拐角的門有十八米。
趙曉倩爬了整整半小時。
身體第一次接觸到了外面。
她眼前黑的厲害。
被和房內截然相反的冷風吹的全身像是要凍僵了。
卻倔強的睜大眼。
對著空無一人的青石板土地,和高高的灰色牆看了又看。
一直看到幾分鐘後菲佣來到,給她裹上大氅,把她抱進去,腦海還抻著瞧。
房門從開了後便沒再關上。
趙曉倩的精神跟著好了起來。
飯量還是小,但比之前大了。
而且是一頓比一頓大。
到了晚上的時候,已經能扶著床下來,顫巍巍的走上兩步。
她再次走去了門口。
看外面被城牆切割的天空,和璀璨又明亮,在京市壓根看不到的星星。
趙曉倩的食欲大幅度提升。
精神也是。
在第三天的中午。
裹著大氅,邁出了房門。
完整的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她住的是個院子。
封閉的院子。
除卻房間外,只有書房。
這間房比臥室還要大。
密密麻麻擺滿了書架,上面全是書,品類多到讓人眼花繚亂。
不止有各國書籍,各行各業書籍。
還有國內的明政野史。
甚至還有國內外多個國家的兒童文學。
只是……
趙曉倩手指在兒童文學詭異的名字上擦過。
不好奇,不感興趣。
轉身直接走了。
當天晚上。
趙曉倩戴著貂毛,穿著毛茸茸的大氅。
把書房裡拿書的梯子搬了出來搭在門口的牆上。
高度有點矮。
趙曉倩爬上去很努力的墊著腳尖,也不過漏出雙眼睛。
外面和她白天蹲下瞧見的一樣。
有人。
和菲佣不一樣。
是白膚碧眼。
兩個男人。
趙曉倩開口,“你們好。”
她換英文。
再換。
再換。
換了七八種語種。
他們看著她,眼睛干淨又茫然又無辜。
只會重復三個陌生的,趙曉倩總是聽人喊她,但她不懂的字眼。
後來發現無法溝通,他們直接扭回頭抱著槍像是看不見。
趙曉倩下梯子回去了,沒銷毀她的犯罪證據。
在隔天一大早又爬了上去。
還是昨晚那兩個。
趙曉倩手扒著冰涼的牆頭,鍥而不舍的對話,“你們好啊。”
和昨晚一樣。
趙曉倩沒和他們說話了。
眼睛朝遠處看。
發現全是牆,密密麻麻的牆。
境外邊界城和傳說中一模一樣,每座城池內都建滿了院落。
牆體顏色等幾乎一模一樣。
陌生人來了這會迷路,找不到自己的家在哪。
同樣。
若是有一天境外打進來了。
他們第一時間根本不可能找到境外邊界城的神明,城主也是家主的所在。
而且這些圍牆的高度輕易破不了。
可以給出足夠多讓城主轉移的時間。
趙曉倩開始常駐梯子了。
從開始的偷偷摸摸,到光明正大。
菲佣來送飯也依舊。
有恃無恐到最長的一天,在上面趴了十八個小時。
趙曉倩從來沒被凍過的手起了一片凍瘡。
隔天,梯子沒了。
趙曉倩找遍院落也沒找到。
她開始一趟趟的從書房裡朝外搬書,不管是不是絕版的珍藏書籍,哪個大和硬搬哪個,堆在院落門口。
堆到膝蓋就朝上踩。
踩著感覺還行。
再回來。
原本堆好的書被推倒在地。
她又來一次,還是這樣後,直接哭了。
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背過身抹眼淚。
哭的像個孩子。
在身後稀稀疏疏吱吱呀呀聲音不斷後回身。
沒問這梯子消失去了哪,怎麼又回來了,誰搬來的,誰在看著她。
直接踩上去。
手拉下梯子最上面放著的暖水袋,把手插進去搭在牆上,踮著腳朝外面看,希翼能看到陌生人。
能和她對話的陌生人。
趙曉倩在天空詭異的下了冰雹後依舊爬了梯子。
沒發燒,感冒了。
隔天。
她苦苦等了十天的陌生人出現了。
趙曉倩墊高腳,“你好。”
她聲音巨大的用中文,“你好。”
男人像是知道她在等,抬頭看向她,輕咳一下,彬彬有禮的吐出英文,“二夫人,你好。”
趙曉倩手掌在暖水袋裡橫臥一瞬松開,迫不及待的朝不知道在哪,但一直在看著她的余懷周心髒捅刀子,“境外什麼時候打進來?”
“境外邊界城什麼時候會被攻破。”
“你們這的人什麼時候會被境外的人打死?”
縱使外面的人是為她准備的,也呆住了。
錯愕懵懂,隨後是鋪天蓋地的憤怒。
趙曉倩恍若未聞,說出惡毒至極的詞彙,“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境外邊界城消失在這個世界。”
深夜。
趙曉倩睜眼就想跑。
卻來不及了。
脖頸被掐按在床榻。
她嗅著鼻息濃重的煙酒氣,冷笑,“你不早就知道了嗎?”
“余懷周,你早就知道我被你帶來這還想活下去的原因。”
她一字一句,重聲道:“我在找被你家族世代用血肉守護的這座城,屍骨遍野的辦法!”
趙曉倩說:“放我回家。”
“否則,我一定會讓城裡的百萬人,為你禁錮我的自由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