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風微微拂動,將阮竹的長發吹散開。

  她抬高手裡的包,定定的看著刑燁堂,“這裡是我給你熬的湯,你喝點好不好?”

  刑燁堂真的不想逃的。

  他在房門口站滿了擔心他的家人時就下定決心了。

  不能逃。

  他今年已經三十歲了。

  三十歲的時候你可以一事無成,但不該還讓家裡年邁的父母為你操心掛懷。

  這是不孝。

  刑燁堂想的真的很好。

  只因為阮竹一句話,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

  心髒外面築起的城堡,轟隆一聲裂開了。

  刑燁堂跑了,沒等刑南藝,自己沿著護城河跑了大半圈,停下後扶著膝蓋,氣喘吁吁。

  在橋邊坐下,抬眸看遠處升起的太陽。

  刑燁堂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肩膀被拍了下。

  回眸瞧見刑南藝,唇角無意識的往下彎,克制住後,還是沒出息的紅了眼眶。

  刑南藝在刑燁堂身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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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閑聊天。

  說還有三天就要過年了。

  問刑燁堂想吃什麼。

  刑燁堂什麼都不想吃,卻還是點了一大堆。

  在刑南藝說給他做後,開口問:“你說信任這東西,碎了還能拼湊起來嗎?”

  “能。”刑南藝告訴刑燁堂,“人碎了都能拼湊起來,何止是信任。”

  刑南藝側目看向刑燁堂,“其實你和阮竹和我和你媽那會有點像,但不是你像我,阮竹像你媽,是阮竹像我,你像你媽。”

  刑南藝鮮少和刑燁堂提起他和他母親的事。

  現下就提起了。

  說司意涵有段時間因為刑南藝的不愛,抑郁了。

  不管刑南藝說什麼,她都陷在刑南藝不愛自己的漩渦裡,不信不信還是不信。

  刑燁堂追問:“然後呢?”

  “那會我不明所以,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媽明明是愛我,但就是不承認,死活都不承認,後來……”刑南藝驀地笑了笑:“後來就追啊,她不愛我,我愛她,你媽有一點比你強,你知道是哪嗎?”

  “哪?”

  “她不信,但是接受。”刑南藝問刑燁堂,“阮竹說喜歡你的時候,你心裡復雜難受,煩躁,但更多的,還是雀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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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南藝盯著刑燁堂和司意涵幾乎一模一樣的漂亮眼睛,心突兀的軟了,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別逃,接受,時間長了,信任會自己爬起來,築成一座高樓大廈。”

  刑燁堂抿抿唇,“可我有點怕。”

  “該怕的不是你。而是阮竹。”刑南藝說:“你有我,有你媽,有你哥哥妹妹,伯伯伯母,有家。可阮竹,什麼都沒有,她都不怕,你怕什麼?”

  刑南藝定定的看著委屈到眼圈泛紅的刑燁堂。

  說句實在話,有點嫌棄,感覺他沒用。

  但更多的卻是心疼。

  誰讓這是自己的孩子呢。

  刑南藝哄一直在自己身邊長大的良善又心軟的小兒子,“別怕。”

  刑燁堂和刑南藝一起回去了。

  在門口只是一眼,就看到了阮竹。

  因為她就站在門口,低馬尾,棉麻套裝,看著安安靜靜,但手卻攪巴在一起,像是比他還怕似的,卻就是直勾勾的盯著他。

  很神奇,可刑燁堂卻就是這麼不怕了。

  因為刑南藝說的那些話直接擊中了他的心髒。

  說到底,有家做後盾的孩子,想勇敢起來,很快。

  刑燁堂在逃了這麼多天後,終於不逃了。

  在阮竹對他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後,手指蜷了蜷,對她也扯開一抹笑。

  刑燁堂沒回房間,去了客廳。

  然後發現阮竹的眼睛一直定格在他身上,一直定格在他身上。

  他有點說不出來的局促不安。

  除了因為阮竹在盯著他。

  還因為這是他家。

  他爸他媽都在。

  刑燁堂後知後覺。

  阮竹這個臉皮薄的,是怎麼在自己家裡待的這麼自在。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

  刑燁堂除了關注阮竹的一舉一動。

  還關注起自己爹媽的。

  很奇異的發現,自己的母親和父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阮竹沒了從前婚姻存續期間的客氣,變的親呢了許多。

  尤其是司意涵。

  司意涵這人瞧著隨和好相處,但其實界線感很重。

  這麼多年除了文秀,沒有來往過深的朋友。

  和文秀成為朋友,還是因為文秀是二萬喜歡的人,她的主觀想法是該去做朋友。

  除了文秀外,別的人,像是文棠的閨蜜等,大都是客氣,和阮竹剛嫁到她們家一樣。

  但對現在的阮竹不是。

  很耐心,瞧她的眼神隱隱像是帶了心疼。

  中午吃飯前,刑燁堂擠進了廚房,輕咳了一聲,有點不敢看阮竹,讓她出去。

  阮竹出去了,司意涵皺眉:“她出去你做飯啊。”

  刑燁堂莫名不高興:“我爸在家閑著呢,為什麼讓阮竹做飯。”

  “是她想做,來家後跟當初來第一面那會一樣,不讓她干點事,她就難受的坐立不安。”

  刑燁堂探究道:“你對她態度好轉,是不是因為我的病能不能好,和她有很大的關系。”

  司意涵沒太明白刑燁堂的意思,想了想後說:“阮竹沒占過你也沒占過我們家的便宜。”

  這次怔愣的變成刑燁堂了。

  司意涵挑眉:“你哥和文棠沒和你說嗎?你去麗水前,讓你哥給阮竹的一個億,阮竹還回來了,不止,還以為你要結婚,體面的給你包了個大紅包,照你哥說她和你離婚後做的工作,我估摸著這些錢應該是她的全部積蓄了,我這幾天想了想你們倆結婚期間阮竹做的事,還有你們婚後,以及阮竹穿的衣服背的包,我感覺你們離婚那會阮竹朝你要的一個億,可能是有原因的。”

  “我細細盤算過你們之前的事,她嫁給你,不為錢也不為權,只是純粹的一個你,我沒有理由討厭她。”

  阮竹和刑燁堂結婚時候的懇切,是個人都看的出來。

  婚後她是荒唐。

  但從來沒打著刑燁堂家裡旗號在外做過任何一件事,為自己謀求任何東西。

  照阮竹後來的說法。

  阮竹和刑燁堂結婚為了什麼呢?

  只是因為喜歡,也只能是因為喜歡。

  司意涵把刑燁堂說的話原封不動告訴司意涵了。

  司意涵不知道怎麼的,瞧口口聲聲還是要和阮竹結束的刑燁堂煩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