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一滴水珠落下。
顧眉從夢中醒來,唇輕輕地張著,喘息。幽暗的洞穴,濕冷的水珠砸在她的臉上,讓她瞬間清醒。
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件衣裳。不遠處燃著一個火堆。柴火還未燃燒殆盡,想必救她的人沒有離開多久。
意識模糊間,她感受到有人背著她,行走在顛簸的石子路上。想必就是他了。
這一日驚心動魄,到此刻顧眉都還想不到王氏到底為何要伙同其他人來劫虜她。
太荒謬了。
也許覺得留著王氏還有用,也或許對方覺著她昏迷中沒有發現王氏做的惡,最後出現在山崖邊並沒有她。
是想讓王氏繼續留在她身邊,從她身上得到一些東西吧。
正當顧眉思忖間,有身影從洞外進來。
背著光,顧眉努力去分辨,是賀蘭宴。
她怔怔地看著他,眼中先是震驚,震驚過後滑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失落。
賀蘭宴一貫敏銳,腳步一頓,“怎麼?不願意孤救你嗎?”
這話就有些倒打一耙的嫌疑了。
她緩緩垂了眼,口中的話終究沒說出口,只說:“沒有。多謝殿下的援手。”
“我們這是在哪裡?”
賀蘭宴盯著她卡了片刻,抬腳朝她走來,到得她的面前,放下手中的東西。
“我們在靜潭邊的岩洞裡。”他解釋道。
顧眉知道靜潭,就是青龍寺後山崖下的深潭。
她問:“那我們還能出去嗎?”
賀蘭宴抬眸看她一眼,“自然。”
他利索地將手中的野果擦拭干淨,遞給她:“吃點。等會要趕路。趁著這會天還沒黑,出了這片山林前頭有個小村,可以借宿。”
“否則,只能被野獸吃了。”
那還不算糟糕。
顧眉心裡想著,接過野果小口地咬著,看向對面的男子。
他面色蒼白,身上穿著中衣,好些地方還能看到血跡。她撿起面前的衣裳,欲將他的外袍還給他。
火堆未盡的光在他臉頰上溫柔地跳躍,汗珠從他高挺的鼻梁上滑下,鬼使神差的,她抬手將那汗珠給擦拭掉。
在她指尖緊張蜷縮起來,欲起身離開時,她的手腕被人握住。
四目相對,呼吸就在方寸之間。
他目光灼灼:“顧姩姩。獨守空閨時,有沒有想我?”
顧眉將手中的外袍丟給他,“水潭邊寒涼。莫要凍著。否則我們都要走不出去了。”
如此境地,這個人還不懷好意,調戲於她。
那她就請他不要拖後腿。
賀蘭宴一只手接過衣袍,那只握著她的手絲毫未動。
“顧姩姩。孤這次沒有弄丟你。”
火光晃蕩,勾勒出他仰起脖頸間喉結鋒利輪廓,在她的注視下,上下滑動了一下。
顧眉心跳加快,在刺客逼迫他做出決定選誰救的那一刻,她心裡想著的是被放棄的那個。
也的確,他先出手救的是陸櫻。
卻沒想到,他會跟著她一同跳下來。
但她並沒有感動。
“顧姩姩。你在怪孤?”他漆黑的眸子靜靜地審視著她。
顧眉唇畔輕抿,收回目光,掙扎著將手抽回來。
“殿下。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她聲音地轉移話題。
賀蘭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後,放開她的手,“現在。”
說完,他蹲在顧眉的跟前,語氣溫和:“上來。你的鞋被衝走了,不好走。”
顧眉被他一提醒,發現不只是鞋被衝走,就連腿上也破了一片,外頭覆著黑黑的草藥。
想要快點離開,她就不能再添亂。只輕輕地嗯了一聲,趴在他的背上。
寬厚的肩膀,走得很穩。和她昏迷時的感覺一樣。
“你為什麼要跳下來?”顧眉趴在賀蘭宴的背上,輕輕地問他。
賀蘭宴腳步一頓。
很久後。他才說道:“剛剛說過。孤不想再把你弄丟。”
當年明明已經安排好後路,可還是讓她嫁給謝文。
他們錯失了那樣的五年,他們之間橫亙著那樣的深淵。
顧眉心有點亂。
她其實一直想問一個問題,但她無法說出口。
“想問什麼?”賀蘭宴突兀地問。
顧眉想了想,如今的地步,又有何好糾結的?
“當年我想要去找你,你為何與我母親說不想見我?”
賀蘭宴腳步一頓,隨後臉上不動聲色,反問道:“你何時來找過孤?”
顧眉:“你父親沒了後。我病重一場,醒來後就要去找你,可母親說你曾來府中,言讓我不要去找你。”
“那時你還未去青龍寺。我還曾去你住的地方找你。遍尋不著。”
這太不對了。
顧眉越想越不對。
她決定把王氏的事情告訴他。
“你可知道今日我為何會被劫虜。是和我的母親王氏有關。”
她將王氏和那中年男子將她迷暈後帶到後山崖的事說了一遍給賀蘭宴聽。
半晌的沉默後,顧眉暗咬唇瓣,絲絲腥甜之氣在口中蔓延開來。
“此外還有一點,或許我不應該這樣說,但我懷疑陸櫻有問題。”
她感受到賀蘭宴的凝重,不過她不管賀蘭宴是怎麼想的。她只要活著出去,就會去想辦法查陸櫻。
“這次之事就算不是陸櫻主宰的,但她一定知情。”
賀蘭宴沒開口,一直穩穩地朝前走著。
山洞在半山坡,下坡路陡峭至極,長發吹散。
“孤已經命人好好的去查。先去前頭找借宿的地方吧。”
接下來的路上,兩人各懷心思,都不再說話。
月色不知何時爬上樹梢,賀蘭宴眼看著前頭的村子就快到了。想要說給顧眉聽。
卻感受到身後的人撲灑在他脖頸上的氣息滾燙。
他立即叫道:“顧姩姩。”
沒有回應。
她身上傳來的熱意滾燙,圈著他脖頸的手臂軟綿綿的。
他加快腳下的步子,朝前頭跑去。
絲毫不顧小腿上傳來的陣陣痛意。
眼看著就要到了村戶的門前,賀蘭宴的腳一軟,跌倒在地。只那一瞬,他不忘將已經昏迷過去的顧眉護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