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於哪裡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他,一時暗暗的叫苦不迭。她是並不願意讓彭曦知道自己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的,只想著盡快的打發走唐續,含含糊糊的說道:“一會兒就回去。”

  她的聲音低低的,顯然並不願意再交談。

  彭曦並沒怎麼醉,在唐續問話時就轉過了身來。

  唐續這會兒自然也看出了兩人是一起的,他挺意味深長的看了宋於一眼,難得的沒有再為難她,升起了車窗。吩咐前邊兒的司機開車。

  車子很快便隱沒在車流裡,彭曦眨巴著眼睛看著,直到完全看不見了,這才回頭看向了宋於,問道:“那好像是那位挺有名的唐三公子?”

  唐續在青禾市是挺有名的,年輕有為是財經雜志的寵兒。雖然他很少很少會接受專訪。

  宋於剛才是抱了僥幸希望彭曦不認識唐續的,但彭曦又怎麼可能不認識,她是在媒體圈混的,雖然跑的是社會版塊,但許多風雲人物都是有關注的。

  她這下只得點點頭,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原本以為這事兒就那麼過去了的,誰知道彭曦卻又問道:“他是……你老公?”

  她的語氣是雖是並不篤定。但除了老公,誰還會管她回不回家?

  宋於並不想她知道,但也不想騙她。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唐三公子娶了宋致遠的女兒這一事兒媒體這邊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有人還曾鉚足了勁兒的要拍他們的婚禮,但因為人辦得低調,最終一無所獲。

  彭曦自然是知道這事兒的,如果是宋家還在,她多少會打趣一番的。但宋致遠跳樓的事兒轟動整座城,她就算是想佯裝不知道也做不到。

  雖然宋於從來不提,但她是知道她出生富裕家庭的。現在在這偶然的機會裡得知她是宋致遠的女兒也並不怎麼驚訝,只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捂住了頭轉移開了話題,說道:“去那邊兒坐坐吧,頭有點兒暈。”

  她做出了一副很暈的樣兒,宋於趕緊的上前扶住了她,看了看四周沒有什麼坐的地兒,只得先將她扶到不遠處的石梯上坐下。

  她是怕彭曦難受的,馬上又說道:“學姐你先坐會兒,我去給你買杯熱飲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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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曦原本是想阻止她的,但話還未說出口,她就已往旁邊兒的店去了。

  宋於很快便回來,將插了吸管的蜂蜜柚子茶遞到了彭曦的手中,這才在一旁的石梯上坐了下來。

  她是細心的,彭曦的胃裡確實不怎麼好受,喝了點兒東西下去後總算是好了些。剛才是有幾分做戲的,但喝的白酒烈,休息了這會兒後頭漸漸的暈了起來。

  她伸手摁了摁頭,遲疑了一下,重新抬起頭來,看向了宋於,到底還是開口問道:“阿於,你……”

  她是想問宋於好不好,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宋於自然是知道她要問什麼的,笑笑,說道:“學姐,我挺好的。”她的語氣很認真,說著低下了頭,看著地上的影子。

  她早已痛過無數次,但現在提起來,錐心刺骨的疼痛仍舊沒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褪去。在這繁華的燈火中更是各種滋味雜陳。

  她的身體微微的佝僂著,雙肩是瘦弱的。彭曦忽的就想起了那天在人才市場外邊兒遇到她時她那狼狽的樣子來。

  她是想說點兒什麼的,但她很清楚,除了生活上的小事兒之外,她也給不了宋於什麼幫助。

  她一時沒有說話,隔了會兒想起唐續來,遲疑了一下,還是又問道:“你和唐續……怎麼樣?”

  她和唐續的關系如果好,那她怎麼可能去人才市場找工作。

  宋於知道,自己和唐續離婚只是遲早的事兒。在彭曦面前也沒什麼可瞞的,她抬起了頭來,平平靜靜的說道:“我和他只是聯姻,不過是形式婚姻。”

  雖然該發生的都已發生,但也改變不了這只是形式婚姻這一事兒。

  她如此的坦白,彭曦倒是找不到問的了。她側頭看向了宋於,說道:“阿於,如果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請一定要告訴我。雖然我未必能幫得上你什麼。但有人分擔,總會好些。”

  她的語氣是十分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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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於並不懷疑她的真誠,眼眶微微的濕潤,點點頭應了一聲好,說道:“謝謝你學姐。”

  彭曦並不願意氣氛這麼壓抑下去,重重的拍了她的肩一下,說道:“不是說別和我客氣了嘛!”

  兩人在這話題上就此打住,彭曦喝的白酒烈,這會兒酒勁上來頭暈了起來。坐了會兒就捂住頭不動了。

  宋於叫了幾聲叫她叫醒,到路邊攔了車要送她回家。彭曦卻擺手說不用,她清醒著,讓她自己也快回家。

  她固執得很,宋於雖是擔心也沒辦法。只能是將自己的號碼留給了司機,讓司機有什麼事就給她打電話。又叮囑彭曦到家告訴她一聲。

  車子很快便駛離,宋於在原地站了會兒,這才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她回去時唐續自然是早就已經回去了,正在客廳裡打電話。見宋於回來,他微微的挑了挑眉。

  宋於沒吭聲兒,本是想回到房間的。但還未到房間門口,坐在沙發上的唐續就懶洋洋的吩咐道:“弄點兒吃的。”

  他這樣兒應該是遇見她時就已經回來了,過了那麼久,他竟然還沒有吃東西?

  宋於的心裡雖是狐疑的,不過並未問什麼,回了房間一趟後往廚房裡去了。

  她這個星期沒有去超市采購,冰箱裡就只有雞蛋西紅柿和幾顆青菜。

  她也不問唐續要吃什麼,直接就就著雞蛋和青菜煮了一碗西紅柿青菜面。她的心裡是有些疑惑的,唐續分明是知道她的廚藝如何的,隨便叫外賣也比她做的好許多,為什麼非要等她回來弄吃的?

  她很快便將這份疑惑壓到了心底,端了煮好的面出去。

  這次不用她叫,唐續便從客廳那邊起身過來,在餐桌旁坐下,拿起了筷子來。

  這大爺是不會收拾碗筷的,還得等他吃了再收拾碗筷。宋於找不到說的,正要去沙發那邊坐著等,慢條斯理的挑著面的唐續就問道:“上班上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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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日理萬機,不知道怎的會想起她這小事兒來。宋於不由得愣了愣,隨即簡潔的回答:“挺好的。”

  這回答是有些敷衍的,唐續挑眉看了她一眼,不過未說什麼。

  宋於自然不會再呆下去,回了沙發那邊坐下。拿了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今兒晚上她並沒有能回客房,而是睡在主臥的。以往唐續都是不采用任何的措施的,但那次之後就都是他在采取措施了,並且從不會忘記。

  完事兒之後宋於很快便睡了過去,唐續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睡去,起身將浴袍穿上,到了外邊兒的沙發上坐下抽起了煙來。

  客廳裡燈是關著的,忽明忽暗的煙火中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抽了幾支煙,這才重新去洗漱睡下。

  知道了宋於是宋致遠的女兒,彭曦對她的態度並未有任何的變化。反倒是更照顧她了些。她應該是猜到了她現在的經濟窘迫的,常常叫外賣都是搶先付錢。

  宋於是無奈的,說了幾次後她仍舊我行我素,只能是早早的就訂了外賣,抑或是趁下午時買些吃的喝的。

  這天下午,她下班才剛走到公交車站手機就響了起來。她將手機拿出來,見電話是宋勉打來的就接了起來。

  剛喂了一聲,宋勉就問道:“下班了嗎?最近有點兒忙,都沒給你打電話。”

  宋勉的聲音裡是帶了些歉意的。

  宋於這下笑笑,說道:“下了。”本是想問宋勉在忙什麼的,但話還未問出口,宋勉就問她在哪兒,說是過來接她一起吃飯。

  宋於也沒推辭,見這時候很堵車,就說要去哪兒她自己過去就行了。

  宋勉沒堅持,說了個地兒。

  宋於等了車,她到時宋勉已經到了。大抵是怕她餓,已經先點了些墊肚子的糕點。見她過去便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將菜單推到她的面前,說道:“看看想吃什麼,這家店的味兒整體都還不錯。”

  宋於這下就回了句吃什麼都行,不過還是拿過了菜單來,點了兩道菜。

  宋勉嫌她點得少了,又拿過去添了幾道,本是還要再點的,宋於阻止說吃不下他這才作罷。

  待到侍應生拿了菜單下去,宋勉才一臉歉疚的看向宋於,說道:“上班還順利嗎?最近事情多,都沒給你打電話問問。”

  宋於笑笑,說道:“都挺順利的。”

  她算是初入職場,比起宋勉這老油條來就是一菜鳥。他這下又問起了工作中的人際關系來。完全就當宋於是沒長大的孩子。

  宋於多少是有些無奈的,只得一一的都告訴了他。

  待到說完她的事兒,想起宋勉說他最近忙,便問道:“你最近在忙什麼?”

  他忙的時間挺少的,以前時雖是上著班,但在外邊兒玩的時間也是一大把。

  宋勉稍稍的遲疑了一下,開口說道:“阿於,我和我爸都已從宋氏離職。我打算自己創業。”

  這事兒是從未聽他提過的,宋於愣了愣,隨即問道:“上得好好的,怎麼會想到離職?是唐續……”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將這事兒聯想到唐續的身上。

  只是話還未問完,宋勉就搖搖頭,說道:“和他沒關系。從二叔出事後,我爸就沒打算在宋氏干了。他的年紀不小,也該退休了。”他說到這兒自嘲的笑笑,說道:“我麼,你知道的有幾斤幾兩的。以前常常都是二叔和我爸給我擦屁股。以後在那邊也不會有什麼大的上升空間,所以就打算自己出來創業試試。”

  他說得的確不錯,以前父親還在,沒什麼可擔心的。但現在,沒有能力恐怕只能在現在的職位上待到老。

  並且,公司裡的人際關系復雜,恐怕還會面對各種各樣的流言。所以,離職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宋於的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一時沒有說話。隔了會兒,才強擠出了笑容來,問道:“那你的新公司開業了嗎?”

  她對這些都是不懂的,也幫不上宋勉什麼忙。

  提起公司來宋勉也露出了笑容來,說道:“還在准備,應該下個月就能開業了。”

  他說起來是躊躇滿志的。

  宋於這下又問大伯是否幫忙,還是他自己做。

  宋勉便說是他自己做,他父母已打算出去旅游。等回來會去郊區那邊管理那邊的果園,也算是開始養老了。

  他說起未來來時躊躇滿志滿懷希望的,仿佛在往後的生活裡前面就是一條康莊大道。宋於就在一旁微笑著聽著。直到菜上來,宋勉才意猶未盡的停下來。

  不知道是因為他們離職還是怎麼的,宋於並沒有什麼胃口,吃得也不多。

  待到吃完飯離開時,宋勉遲疑了一下,又說道:“阿於,宋氏要更名了。”

  宋於這下不由得愣在了原地,過了好會兒才抬頭看向宋勉。

  宋勉苦笑了一聲,說道:“這其實是遲早的事兒。”稍稍的頓了頓,他接著說道:“只是心裡還是有些堵得慌。”

  可不是堵得慌,宋致遠走了不到半年,宋氏非但早已面目全非,而且還馬上就會更名。讓人生出了幾分人走茶涼之感。

  但真正的宋氏現在已經是名存實亡,更名確實是早晚的事兒。

  也只有更名,才能抹去那些公司叫宋氏時的污跡。這是出於大局的考慮,再正常不過了。

  宋於是有些恍惚的,她看著遠處的燈光,很快便回過神來,說道:“挺正常的。”

  她的語氣是平靜的,除了微微的恍惚之外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來。兩人就那麼久久的站著。

  好會兒宋於才先回過神來,微笑著對宋勉說道:“不早了,堂哥你早點兒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這會兒已經過了高峰期,路上的車輛比之前少了不少。

  宋勉自然是不會讓她獨自回去的,先一步下了台階,說道:“我也不忙,送你回去花不了多少時間。”

  宋於是想一個人靜靜的,笑笑,故作輕松樣兒的說道:“不用,現在還早,我慢慢坐車回去。正好消消食。”

  宋勉稍稍的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點頭應了好。讓宋於到家給他打電話,這才開車走了。

  宋勉離開後宋於卻並沒有回家,而是打了車去宋氏。她其實很少來這邊,小時候粘著宋致遠,偶爾會耍賴讓家裡的阿姨送她來找他。到了後來大了,因為長期在外地上學的緣故,她就幾乎沒怎麼過來了。

  夜晚的宋氏屹立在燈光下,安安靜靜的像是未經過任何風雨的洗禮。這時候估計還有人在加班,偶有窗口裡透露出燈光來。

  宋於這才發覺,這棟樓雖是父親的心血,但她好像從來沒有認真看過。

  她站在馬路對面,就那麼怔怔的看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睛看的酸澀了,她才用力的眨了眨。

  那個凌晨,父親血肉模糊的躺在血泊中的場景驀的浮現在眼前來,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的攫取住了一般,她的呼吸一窒,閉上了眼睛。

  她並沒有再停留,在路邊攔了車,頭也不回的離開。

  不知道是晚上站得久了還是怎麼的,宋於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竟然有些流鼻涕咳嗽。她翻出了藥箱來,從裡邊兒找出了幾粒藥吃下,便匆匆的出了門。

  今天的車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她在公交車站等了好會兒也不見車來。正等得著急,在她後邊兒出門的唐續就開了車過來,他一手撐靠在窗弦上,懶懶的問道:“載你一程?”

  他戴了一副金絲眼鏡,騷包得很。他的語氣裡毫無任何的誠意可言,就跟和不熟悉的鄰居打招呼一般。

  宋於雖是著急,但這點兒眼力勁兒還是有的,搖搖頭,說了句不用。

  如她所料,人不過是隨口問問,話還未說完,那車就已駛離。敢情非但沒有任何誠意,完全就是那麼隨口一問。

  宋於那未說完的話連同風一起噎回了肚子裡,不由得有些郁悶。

  好在唐續才剛離開,公交車就駛了過來。她這下趕緊的跟著擠上了車。

  今兒是有些忙的,才剛到公司,氣兒還沒喘勻彭曦就道:“收拾東西跟我走,我們去東城區一趟。”

  宋於知道肯定是又有任務了,應了一聲好,趕緊的收拾東西跟著她出了門。東城區算是老城區了,離市中心並不遠。很久以前就說要拆遷重建的,但不知道什麼緣故一直都沒有建成。

  兩人匆匆的下了樓,待到擠上了公交車,宋於才有空閑問彭曦:“學姐,我們去那邊是什麼事?”

  彭曦並沒有馬上回答她,往人不是很多的公交車裡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道:“去那邊兒蹲點兒,接到有舉報說那邊有一制作地溝油的油坊,聽說每天都有很多車過去購買,我們過去看看。”

  這種黑心的商家是最令人厭惡的,彭曦稍稍的頓了頓,接著又說道:“那邊肯定是有人守著的,你過去就跟著我,千萬別單獨行動。那些人喪心病狂,要是被發現就糟糕了。”

  宋於微微的有些緊張,很快就點頭應了好。

  她畢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彭曦又細細的叮囑她幾句該注意的事項,不知道是誰打來電話,她接起了電話來。

  早上堵,兩人坐了一個來小時的車才到東城區。出來的時候天氣還好好的,到了這邊後卻又陰沉了下來,天空中飄起了細細的雨來。

  彭曦在路邊而的小店裡買了兩把傘,兩人偽裝成找房子的小姐妹,開始在巷子裡四處躥了起來。

  這邊兒地方大,舉報人雖是說了詳細的地址,但怕打草驚蛇,兩人都沒敢去問人,只能一路慢慢的摸索著。

  這兒都是高高低低待到民房,門牌號也是雜亂的,找起來並不容易。兩人在房子高高低低的小道上繞了半個多小時,這才找到目的地。

  那兒是一三層小樓廠房,離得遠遠的也能聞到一股子怪異令人作嘔的味兒。這廠房離主道馬路一千米左右,只是她們走錯了進來的路口,這才繞了半天。

  這邊仍舊是貼了租房的單子的,彭曦給宋於使了個眼色。宋於便對著斑駁的牆壁上的單子撥打起了電話來,彭曦則是裝作隨意的看著四周。

  大抵是這時候還早的緣故,那產房的大門是關著的。門口拴了一條黑色的大狼狗,也還沒有車駛過來。

  大抵是早做很久了,廠子看守得並不嚴,門口的小房子裡只有一老頭在聽著收音機吃著面條。

  彭曦往大門那邊打量了會兒,借著找房子的幌子和住這邊的房東又打聽起了附近是否有招人的地兒。

  大抵是見倆小姑娘挺不容易,房東也未有不耐,告訴她們倆這邊的廠子裡都不怎麼招工。要找工作只能是到外邊兒去。

  房東說著工作的事兒,又賣力的推薦其了自己家的房子來。說出去不遠,而且這邊因為全是老房子,房租在這座城市算是比較便宜的。她說著就帶著兩人上了三樓去看他們家的房子。

  房子就一單間,只放了一張床和一張破舊的桌子。洗手間廚房都是一整層共用的。不過房租確實非常的便宜。

  兩人不過只是打著看房子的幌子,宋於故意問這問那的與房東交談著,而彭曦則是以看看環境為借口到了外邊兒看了起來。

  這兒離那廠房只給了一條馬路,但卻什麼都看不到,因為廠房裡全是用青色的油布拉起來的,將院子裡的景像遮得嚴嚴實實的。

  彭曦是有些失望的,很快便收回了視線來。以再看看為借口,叫上宋於一起下了樓。

  待到走了那麼遠,見沒人看著,她這才說道:“什麼都沒看見,我再去那邊去看看。你就在附近呆著,看看那些過來拉油的車子什麼時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