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渺做了很漫長的一個噩夢。
在夢裡,她恍若置身煉獄,被火燒,被炙烤,被毒蛇猛獸狂追,被水灌進肺部無法呼吸,想要喊但怎麼都發不出聲音,想要逃卻怎麼都逃不掉……
她到處找愷愷,撕心裂肺的喊他的名字,但是根本找不到他的蹤影,她絕望的不行,胸腔裡壓抑到快窒息,就在她繼續往前跑,突然一腳踩空跌入深淵——
“……”
她眼前出現一道光線,從模糊到清晰,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到最後,視野裡是一個白色的世界,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燈光。
眼珠再稍微轉動了一下,有個男人正趴在她床邊睡覺,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傳入她的鼻端,她意識又清晰了幾分……
此刻,她腦袋是空白的短路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什麼時間,身在哪裡?
她只感到頭痛欲裂,渾身五髒六腑都像是被碾壓過一般,有種粉身碎骨的無力感,不敢動也動不了,喉嚨裡也是特別干燥難受~
就在她意識處於混沌狀態時,桃姐正好推開病房門走進來。
她一眼就發現了病床上的葉渺正睜著眼睛,忍不住驚喜的大喊,“葉小姐,你醒了嗎?!”
這個喊聲,一下子驚醒了旁邊睡著的江約城。
他因為這些天熬夜守候實在太困,剛剛趴在她床邊睡了,但聽到任何風吹草動也很容易醒。
“葉渺,”他湊到她面前,不經意喊出了她的名字,看到她睜開的雙眸,即便這眸子裡是空洞無神的,他瞬間激動地有些失態。
“快去叫醫生!”
江約城吩咐桃姐的同時,自己又馬上摁了病床頭的呼叫鈴聲。
兩分鐘後,主治醫生和護士都走進病房來了。醫生查看她的瞳孔,還給她把了把脈,又測了血壓那些。
最後一臉輕松的告知江約城,“恭喜,葉小姐挺過來了!她意識蘇醒,各項體征都都比較穩定,不過現在還非常虛弱,需要慢慢恢復,注意讓她多休息,不要過多的打擾。”
護士給她換了新的輸液瓶,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後就暫時出去了。
經過了十幾分鐘的混沌,經過剛才醫生的診斷,葉渺的意識更進一步的清晰,也知道了自己是在醫院,是重傷在床的狀態。
但就在她連怎麼受傷都沒想起來時,說話也沒力氣時,她卻忍不住著急的喊著,“愷……愷愷……在哪……”
一旁的桃姐趕緊在她耳邊說到,“放心吧,愷愷沒事,這幾天都他爺爺奶奶帶著,在你們原來住的房子裡,沒帶回老家,不要擔心。”
自從有了孩子後,她每次遇到什麼危險,潛意識裡唯一擔心的就是孩子,就連經常做的噩夢也是孩子不見了,她到處找,最後驚醒。
聽到愷愷還好好的,她才稍微安了心,這才又困難的把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江約城身上。
接觸到他這疲倦又深切的眼神,她想說點什麼,才發現自己根本沒力氣說,也沒力氣組織語言,只能呆呆的看著他,“……”
看到她真的醒了,他表面上又恢復到那種不冷不熱的表情,把連日來對她的擔憂都藏在了心底,不想當她面前表露的太過明顯。
“要不要喝水?”他沉聲問她。
她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就去給她倒了半杯溫水,扶著她的頭,小心翼翼的喂到她的嘴裡,再扯了一張紙巾把她嘴角的水漬擦淨。
“我……是不是……昏迷好久了?”她發聲都有些吃力。
“不要說話。”
他把被子給她蓋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略帶吐槽的語氣,“沒死就好。先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她現在確實是沒有精力說話和想事情。
但是有他陪在身邊,睜眼就能看到他那張令人沉醉的臉,可以時刻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縈繞在頭頂,她身體雖痛,心底卻是非常安定的。
在閉眼休息的過程中,她才漸漸回想起自己受傷的前因後果……
當時的情況下,她一想到唐映雪會被當場砸死,唯一的念頭就是將對方推開,管不了對方是誰,本能的反應就是救對方一命。
雖然自己撿回一條命,再去回想那個驚險恐怖的畫面時,她卻驚出了一身冷汗,懊悔不已。
她不是怕自己死,怕的是自己死了,愷愷怎麼辦?
自從有了孩子後,她不敢死,不敢病,不敢脆弱,不敢用抑郁的情緒來消耗自己。一旦她沒了,她不敢想像自己的孩子獨自在這世上會怎麼樣……
所以,如果再給她選擇一次,那天她哪怕是眼睜睜看著唐映雪死,可能也只會尖叫著跑開,而不是冒著生命危險去推開對方。
如今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她禁不住有點想哭,眼睛酸脹不已,在那種死而復生的激動情緒下,淚水控制不住溢了出來。
接下來的幾天,她的狀態進一步的回復,雖然還不能下床,也只能吃流食,但是人完全清醒了,說話也清晰了,還轉到了普通病房。
江約城偶爾抽出時間去應付公司裡一些重要的人和事,其余時候還是盡量守在她病床邊貼身照料。
今天中午,桃姐做了適合她康復的營養餐,帶到了病房來,有鮮蝦粥,雞湯,還有其他一些清淡的飯菜。
江約城扶著她斜躺在床,然後端過一小碗粥,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到她嘴裡,他神色冷峻,但動作卻又如此的貼心。
她嘴裡細嚼慢咽的吃著,目光卻直勾勾的黏在他臉上挪不開……
“江約城,”她很突兀的喊了他的全名,有些失神的說了句,“你對我這麼好……會讓我產生一種錯覺。”
他抬眸跟她對視,“什麼錯覺?”
“好像,你永遠不會離開我。”她幽聲回答。
她從未對他說過這麼感性的話,說出來她自己都覺得奇怪。但在身體極度虛弱,需要全身心依賴他的狀態下,她很容易陷入這種縹緲的情緒裡。
他微僵了幾秒,“你也知道只是錯覺。”思是讓她不要想多了,原來怎樣還是怎樣。現在不過是看她半死不活,可憐她罷了。
“嗯。”她也只是淡淡的嗯了聲,便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