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叫慈陰嗎?”

  爸爸疑惑道,“有別的名字嗎?多大年紀?”

  “本名我雖然不知,但她已有七十多歲。”

  謝叔說道,“長林兄,也許是你家長輩同她有過糾葛,這糾葛至少要發生在三四十年前,或是更早,一定是慈陰還在鳳清村生活的時候。”

  “您的意思是我家長輩曾害過她,所以她故意報復?”

  爸爸詢問道,“三四十年前,我還是小孩兒啊,我爹媽都是土裡刨食兒的農民,哪裡會害誰……”

  我蔫頭耷腦的沒勁兒說話,思維似被一根線拽著,強迫我不能睡過去!

  記得那女人臉叫過蔡爺爺名字……

  電光火石間,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女道人!

  自小就天賦異稟受人跪拜的女道人!

  是她嗎?!

  “長林兄,她天資過人,自稱天神,據說兒時就有神通,既然她出生在鳳清村,那她成長的一路絕不會泯然眾人,也有可能在你沒出生前,她就和你家有過矛盾糾紛。”

  “三爺,你這麼一說我真想起一件事兒!”

  正當我焦躁與沒辦法給與爸爸提醒時,他音色一挑,“聽老人說,我們鳳清村向來是靈秀之地,山裡修煉的老仙兒特別多,就是小廟那伙戲班子死的太慘,怨氣凝結,靈氣才稍稍被壓制,後來出的仙兒就少了,不過有魔必有神,村裡後來就降生了一位據說是真鳳轉世的女孩子,她可厲害,五六歲就能掐會算,村裡人都稱呼她女道人,姓啥我忘了,好像是叫啥秀秀。”

  “但是她趕上的年月不太好,大概是五十多年前,真還沒我,我爺還在呢,他是村裡的小隊長,接到舉報說她在家接受香火供奉啥的,那時候對這些是明令禁止的,逮到事兒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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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爺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來著,像我們村的蔡大爺他家也有傳承的堂口,那些年都因為風頭太緊把老仙兒牌位送山裡了,後來才又接回來的……”

  爸爸說道,“這女的真沒咋收斂,也是她名聲太大,我爺沒辦法,就帶人去她家了,去之前還叫人去通了信兒,讓她躲一躲,好歹一個村兒住的,她又真會點啥,我爺也有點打怵,不想為難她。”

  “她那時父母都沒了,就剩個哥哥,這個哥哥還腦子不太好,她倆是分頭跑的,我爺故意沒去追她,合計追到她哥也沒事兒……”

  爸爸哎呀了一聲,“結果她哥進山裡就往石砬子上面爬,一腳踩空磕到頭摔死了,我爺心裡難受,回家也做病了,沒多久也沒了,聽我爹說,後來那女的就離開村子,誰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說到最後,爸爸反應過來,“三爺,您說我是獨子會不會也和她有關?我爹媽身體也沒啥病,偏偏人丁稀薄,您說是不是她給我家下啥詛咒了?”

  “詛咒不見得,怨恨肯定是有的。”

  謝叔應道,“而且她一直暗中掌控小廟,自詡廟神。”

  “那她為啥還不放過我兒子啊!”

  爸爸嗓音啞著,“三爺,您說這事兒怪我爺嗎?我爺要是真不講情面,哪會給她時間逃跑,現在我爺都走五十多年了,她對我家是有多恨啊!”

  “她還真沒把你家當回事,否則你連女兒都不會有。”

  謝叔輕聲,“這敗氣對你家來說,是天降橫禍,滅頂之災,但我和她博弈多年,她的陰狠凶殘是你難以想像的,同她做過的惡相比,這點敗氣對她來說微不足道。”

  “或許她早就放下和你爺爺的糾葛,只是偶然間聽到你在小廟念叨要兒子,便又勾起了她這份怨念,於是她順水推舟的讓亡靈化作一縷敗氣在你妻子腹中坐實,搞搞你,至於你萬家日後怎麼敗,是生是死,她喜聞樂見,毫不在意。”

  不在意?

  我耳膜嗡嗡作響。

  害人全家還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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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就等於在樓上看風景,正巧看到樓下路過個礙眼的行人,然後順手將花盆推了下去……

  砸不砸死就無所謂了?

  爸爸內疚不已,“怪我,是怪我……”

  “只是她沒想到,小廟會被人潑狗血,而我半年前正好給李老板一位朋友在鄉下看了陰宅,這才有機會和李老板牽上線,被請來鳳清村,戾死樹木,也是適逢其會,這敗氣被逼出來,她嗅到不尋常才會前來相助……”

  謝叔冷笑出聲,“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可見天意有定,如此巧合,慈陰既是我的宿敵,又是你萬家的新恨,她害的人,我必須要救,萬應應這事兒,我會攬到底的,長林兄,出去等著吧。”

  許是謝叔語氣裡的篤定令爸爸安心了幾分,他握了握我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就出去了。

  待爸爸一走,謝叔就吩咐乾安上香。

  秋夜的涼風順著窗框吹入屋內,平添了一股形容不出的肅殺。

  “朱砂。”

  他讓乾安從後面抬起我的臉,旋後就用毛筆在我臉上點蘸作畫。

  “萬應應,你都聽到了吧。”

  謝叔的聲音極輕,手上的毛筆在我臉上畫個不停,“天幸遇著相公,如暗室逢燈,絕渡逢舟,放心,有我在,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死的,你也得活著才能報仇不是?”

  報仇?

  我臉上被書寫了很多咒文。

  刺痛感細細密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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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維亦被這痛感刺激的愈發清晰。

  的確沒想到我家和女道人還會有這樣一段過往。

  半個世紀,那女道人居然還能一直叼著我家,是有多記仇!

  可要說她真記仇,就像謝叔說的,她應當連我爺我奶都不放過,更不會給我爸娶妻生子的機會。

  等五十年她也不是為了運籌帷幄,純粹是她和我太爺的恩怨早就在時代的變遷中消化的差不多。

  而後又恰巧聽到我爸修廟時的幾句話,才會順手送來賀禮。

  正是她害人時的這份輕飄感,才令我倍感驚心。

  現今我半死不拉活的,又如何去和她對峙?

  在她眼裡,我不過是區區螻蟻而已。

  “萬應應,你爭點氣,能否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有毛筆在我眉心處重重一點,“開!”

  我雙眼登時一睜。

  體內仿佛被注入清泉。

  脖子亦然可以支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