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叔更是足足愣了三秒。

  回神就要抄東西打人的樣兒,“反了反了,一個個都要造反呀!”

  我順勢拿起水杯遞給他,“師父,您要不把這杯水喝光,喝完可以用杯子收拾我們。”

  謝叔呼扇了幾口粗氣,認命般喝下那杯沒滋沒味兒的白水,轉而順了順自己心口,朝著沙發裡面一靠,閉眼就道,“你們倆去找面牆壁思過,明早一人交給我一份八百字的檢討書,寫的要聲淚俱下,孝感動天,在我這,首要做的就是尊師重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我點頭就朝一旁的牆壁走去。

  正好面衝一幅山水畫。

  擱路人眼裡就當賞畫了。

  反正師父水都喝完了。

  我心態好。

  “三爺,我錯哪了啊。”

  乾安指著自己的鼻尖傻眼,“我又沒有說您是鞋拔子臉,是萬應應說您是鞋拔子臉的,再說您真不算是鞋拔子臉,側臉有點像月牙而已,這種臉型在我老家就是豬腰子……”

  “你的檢討書追加到一千五百字。”

  謝叔臉色鐵青,“乾安,再多說一個字,你就留在這裡,不用回去了。”

  我對著牆壁抿唇生忍。

  瞄著乾安憋屈不拉的走過來。

  劉海後的那張臉真就寫了四個大字‘千古奇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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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頭回發現他有點怨種幽默感。

  要說我是真怨種。

  他就是上趕子當怨種。

  估計他剛才要是再多強調幾句鞋拔子,都能把謝叔的掌心雷給逼出來!

  憋笑憋的我正渾身發顫,謝叔的咳嗽聲又激烈的傳了過來。

  微微側臉,就見謝叔用手帕捂著口唇。

  嗆咳的厲害時,隱隱的像有黑紫色的血跡滲出。

  我心裡一緊,抬腳就要過去,乾安卻出手拽住了我,“別去找事行嗎?三爺純粹是被你爸那出亮相給刺激的,說了不讓你們上演親子大戲,非得演,你跪的是感天動地了,三爺心裡怎麼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逼你去京中的呢。”

  看我垂下眼,乾安哼哼道,“你以為就你精,就你知道關心三爺身體?他那是實病,癌痛,那種疼常人根本無法想像和忍受,所以我們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能喝喝酒緩解下疼痛。”

  “喝酒送藥絕對不行,只會更傷身體……”

  我看向乾安,“師父究竟是什麼病?”

  “先前最嚴重的就是惡性腫瘤。”

  乾安悄悄聲,“五年前查出來的吧,聽說會嘔血不止,去到醫院檢查就說只有一兩年的壽命了。”

  “慈陰知曉三爺什麼性格,一直攆著她纏鬥的人突然安靜下來了,這令她心生疑惑,便派出陰兵前來挑釁,隨後她就發現了三爺的病情,給她開心的呀,還特意派大鬼送來花圈慶賀,從那以後,她就一心等待三爺離世,如果三爺走了,這世間就沒人會妨礙她的修行了。”

  看向我,乾安說道,“不知道三爺跟沒跟你說過,現在有個特別厲害的邪師,他靠吃人骨血得勢,殺害並吃掉了自己的大師兄,如今這人藏在暗處,對自己師父的一身術法仍舊虎視眈眈,試圖吃掉師父骨血,成為世間最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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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了下頭,“知道,他好像叫袁窮。”

  “對,慈陰是要比袁窮更加陰險的人。”

  乾安沉下一口氣,“我陪在三爺身邊看著他和慈陰交手數次,慈陰也曾提過袁窮,她說袁窮有子女軟肋,所以無論他當下多強,終究都是曇花一現,而她慈陰不同,她能做到斷情絕愛,誓要開宗立派,她的野心能超過世間所有的男子,甚至,她已經開始修習最強術法攝雷術。”

  “攝雷術?”

  我訝然,“這術法不是袁窮的師父沈萬通會的嗎?袁窮就是覬覦攝雷術才會想要吃掉沈萬通的骨血走向最強,慈陰又沒有和袁窮繼續合作去追殺沈萬通,她要怎麼修攝雷術?靠自己嗎?”

  “沒錯,聽她那意思,就是要靠自己。”

  乾安兀自笑了笑,“她最恐怖的地方就是她知道哪些路是捷徑,但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不去走,像攝雷術這種大法,反噬極大,若是靠吃食骨血獲得,日後攝取他人術法時的反噬也是雙倍。”

  “慈陰那身老骨頭根本就承受不住,所以她要自己修煉,煉成了,她就能踩著袁窮成為最強邪師,煉不成,她也沒得損失,反正袁窮那邊忙的緊,哪裡會知道還有個老太太暗戳戳的想要稱王稱霸呢。”

  “不過三爺說過,凡事都有兩面性。”

  見我臉色蒼白,乾安繼續道,“正是那老太太野心無限膨脹,又是煉陰兵,又是養大鬼,才能激勵著我家三爺一次次從閻王殿歸來,五年前醫生就說三爺命不久矣,我家三爺愣是撐過了手術,並且五年間還能繼續打邪,就算今年他又查出強直性脊椎炎,他也無所畏懼,發誓要死在慈陰身後。”

  “強直性脊椎炎?”

  我不解的看他,“這是骨病嗎?類似於腰間盤突出?”

  “是一種風濕免疫病,慢性病,被稱為不死的癌症。”

  乾安低低聲,“嚴重時會關節僵硬,有石化感,三爺為了能行動自如,會在沐浴時不斷的用熱水衝蕩全身,就跟解鎖一樣,疼痛對三爺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重要的是,他還活著,在慈陰面前,他依然能站立如松,無堅不摧。”

  我沒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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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病對我來講很陌生。

  但我知道風濕。

  村裡有老人患了風濕骨病,手指關節都會變形,疼的夜不能寐,那師父……

  眼一轉。

  我看向那個老頭。

  他靠著沙發像是小憩。

  咳嗽停下後你完全看不出他是個病患。

  想起慈陰曾叫罵師父是瘋狗,此刻,我倒不覺得那是個貶義詞。

  師父的確夠瘋。

  不瘋又怎麼能在病魔的摧殘下一次次站起來,一次次去和慈陰正面鬥法。

  不瘋又怎麼能救活我的命?

  他說巧詐不如拙誠,要殺要剮隨她,她不殺,我就找她做陪練。

  “……慈陰殺了我父母,害了我弟弟,相當與滅我滿門,我還修什麼道,成什麼仙,今生不滅了她,不親手將她送入幽冥,我謝逆誓不為人!”

  至此後,世間再無段雪岩,只有鬼見愁。

  鬼見了師父是不是愁不知道,慈陰是真的愁,她被師父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