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稚京沒說話,只是仰著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一顆眼淚,從眼角慢慢溢出來,順著皮膚的紋路,沒入發絲。

  端的一幅美人落難圖。

  臉部皮膚細微的破損,烏黑的眸流露出的害怕,無處不再訴說她的絕境。

  陳宗辭用指腹抹掉她沾染在皮膚上的淚痕,說:“跟他簽了多少錢?”

  周稚京搖搖頭,當時混亂,她在賭桌上都是渾渾噩噩,借款合同拿過來的時候,她根本來不及看,傅汀的人就拉她的手去摁手印。

  傅汀的目的就是這個。

  他要讓周稚京把當初他吃的苦頭,重新吃一遍。

  “我剛好像聽到一個詞,你想想看,再給我重復一遍。”

  他的眼神在警告她不准說錯。

  周稚京絞盡腦汁,仔細的回想了一遍自己說過的話,而後艱難的吐出那四個字,“錢債肉償,對嗎?”

  陳宗辭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腰上拉下來,往後退了一點,兩人之間空出一點距離。

  他皮帶扣上的鑽石依舊耀眼,在光線下閃爍著冷冷的光,他松開手,說:“我會幫你把借款合同拿回來。”

  “可是……”

  “周稚京,做人留一線。你今天為什麼會遭殃,你自己想過嗎?”

  他嚴肅的語氣,讓周稚京不敢再多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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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下頭,可陳宗辭好像被挑起了怒火,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抬起來,“你若不勾引他掏錢,他會反圈套你?你把別人當成傻子,還不許傻子反抗嗎?”

  他整個人逼近,手指加重了力道,咬著字說:“仗著幾分顏色,利用感情去索取錢財,你好厲害啊,周稚京。”

  幾秒後,陳宗辭松開手,離開了病房。

  周稚京脫力的倒在床上,雙手捂著脖子,渾身發涼。

  這一夜,陳宗辭沒有出現,周稚京徹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有人過來接她出院,帶著她回到港城,把她安頓在半山的別墅裡。

  她的包回到她手裡,文件還在裡面放著,手機上有陳靖善和江津浩的未接來電和信息。

  她拿著文件到樓下。

  有個保姆正在做事,周稚京上前,“阿姨,這邊能叫快遞嗎?我想郵一份文件。”

  保姆阿姨沒有多問,只說:“我去給您找個文件袋,您把地址寫上,我一會幫您送出去。”

  “好。”

  保姆去拿文件袋,順便拿了紙筆過來,周稚京把地址和聯系人都寫上。

  拍了照片發給陳靖善。

  並告知他,陳宗辭這邊有事,她得留下。

  她本就是陳宗辭手下的人,陳靖善只說了一句辛苦了,旁的沒有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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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很避嫌。

  周稚京放下手機,身上的疼痛還未消散,昨日情景歷歷在目,與此刻窗外的鳥語花香,簡直是兩個世界。

  她拉開推拉開門,走到外面去。

  腳上沒穿鞋,能感受到工人護養下的草坪有多柔軟,那些草看起來都比她干淨昂貴。

  就更別說那些花了。

  她蹲下來,身上的裙擺鋪開,她伸手去摸摸那些脆嫩的草。

  ……

  陳宗辭在夜裡十一點回來。

  周稚京躺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保姆阿姨被她支去睡覺了。

  她已經洗過澡,身上穿著一件吊帶的睡衣,裡面穿了內衣,瞬間失去了美感。

  長發散落,綢緞一樣披散在身上。

  她聽到動靜,但躺著沒動,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一直到男人的身影打在她身上,遮擋住了光線。

  一股淡淡的雪後松木的清冽氣味,若有似無的在鼻間漫開。

  沙發塌陷,陳宗辭在她腰側坐下,大屏幕上在放《楚門的世界》。

  他拿了果盤裡的水果,放進嘴裡,說:“借款合同上是五百萬,你覺得你多少年能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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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稚京睜開眼,入眼的是陳宗辭的側影,客廳裡沒有開燈。

  屏幕的熒光,落在他臉上,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緒。

  周稚京起身,與他並排坐著,她說:“我在您的手下工作,多少年能還清,還要看陳總您是否給機會。”

  茶幾上放著那份借款合同。

  這都是有法律效力,陳宗辭隨時可以起訴。

  她還想活的光鮮,就不能跟陳宗辭撕破臉。

  周稚京看著那份借款合同,她翻了一下,裡面的債權人已經變更為陳宗辭。

  他沒有為她出頭整治傅汀,他只是花點錢,成為了她的債權人。

  她突然想起,傅汀在醫院裡跟陳宗辭說的話。

  是陳宗辭帶她去的娛樂城,出事之前她給他發過信息,他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周稚京突然意識到這也許是陳宗辭設的局,那麼他的用意是什麼呢?

  思及此,她整個人不寒而栗。

  這一刻,她覺得陳宗辭身上散出來的氣息都是冰冷的,像死人的氣息,從地獄裡來的。

  陳宗辭吃完手裡的葡萄,拉過她的裙擺,將手指上的葡萄汁全數擦在真絲布料上。

  周稚京沒動,盯著他手指,艱澀的問:“傅汀肯放過我嗎?”

  “暫時。”

  周稚京渾身發冷,她的脖子像是被人扼住,一時說不出話。腳下的羊毛地毯很軟和,可她卻覺得扎人,她想離開。

  立刻馬上。

  她過於用力的抓著右手手腕,血液不通,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

  陳宗辭余光掃過,伸手將她抱到腿上。

  周稚京驚了一下,立刻恢復鎮定,與他對視了一秒。

  她露在外面的皮膚,有好幾處淤痕,他的手指撫過,問:“痛不痛?”

  光線太暗,周稚京並不能看到他指關節處的紅腫,只覺得他的手有些熱。

  她垂著眼,回:“痛。”

  “今天讓人把文件郵回去了?”

  周稚京點頭,沒有瞞著,“江津浩催我了。”

  “小叔沒問你?”

  “問了。”周稚京斟酌了一下,說:“但他沒多問。”

  陳宗辭低頭看著貼在她腿上的真絲裙擺,勾勒出腿的形狀,他說:“我還要在這邊待三天,這三天你就在這裡好好養著。”

  “好的。”她主動的靠上去,輕輕的,在他耳畔說:“謝謝,哥哥。”

  聲線軟糯,撩動人心。

  陳宗辭側過臉,他的唇恰恰就懸在了她的眼前,擦過了她的鼻梁。

  他今天大概煙酒未進,呼出來的氣息都是清冽干淨的。

  他空出手,托起她的下巴,兩人目光相對。

  陳宗辭:“叫的很動聽,但做作了點,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