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觀山苑，時間剛過七點。

　　這一路上周野都沒說什麼話，一直到回了家裡，他才扔下書包，仰起頭對他開了口：“老周，你什麼意思？”

　　這樣質問的語氣，讓周斂深不喜。

　　他淡淡出聲：“你這是在跟我說話？”

　　父子兩人面對面站在客廳裡，一個低頭，一個仰頭。

　　雖然在氣勢上周野差了不止一截，但他的倔強和叛逆，不容許他此刻認輸。

　　周野雙手握成拳頭，又一次強烈地表達了自己的意願：“我已經說了，我不喜歡她們，我不同意你再婚！”

　　和他相比，周斂深到底是一個成年人，他平靜如初，甚至連眉頭都沒挑一下。

　　他撿起周野扔在地毯上的書包，放在茶幾上時，順便坐下。

　　周野扭過身子瞪著他，一雙眼睛紅紅的。

　　他緩慢的開腔：“周野，你已經13歲了，再過個幾年，就是法定意義上的成年人了。我不止一次的告訴過你，我和你媽媽沒有再復婚的可能。這些年她從沒探望過你，為什麼你還是會覺得她很愛你，她心裡有你這個兒子？”

　　這些話，可能有些重了。

　　周野情緒激動地反駁他：“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話，一定是你阻止我媽來看我的！”

　　沒有任何一個小孩子願意相信，他的母親不愛他，即使是像周野這樣反叛的性格。

　　他經常會夢到他媽媽，和別人口中描述的母親一樣，她對自己很溫柔，喜歡對自己笑，會做好吃的東西給自己，會耐心的教導他為人處世……

　　可他這個父親，偏偏要一次又一次擊碎他的夢。

　　周野對他又愛又恨。

　　“你不就是想跟別人結婚，再生個孩子，然後不要我了！”一說到這裡，周野又有想哭的衝動。

　　他倔強的不肯掉眼淚，把嗓子都喊啞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因為這些年你從來沒有管過我！我的家長會是祝叔幫我開的，周末我出去玩，也是祝叔陪著我。同學的爸爸媽媽從來不會這樣，只有你是這樣的！”

　　周斂深正在點煙，聽見他的話動作一頓。

　　他一條手臂搭在腿上，手指間夾著那支還沒點上的煙，失去了抽煙的念頭，就這麼捏在手裡。

　　他看著周野，他的兒子歇斯底裡，他卻仍然冷靜，甚至於冷漠。

　　“周野，你現在身上穿的，日常用的，惹了禍替你平事兒的，都是我的錢。你生病的時候，也是我在照顧你。”

　　他說著，手裡那支煙扔到了茶幾上，隨意地一個動作，卻帶著一二分不易察覺的情緒。

　　他聲音沉而嚴肅，處處彰顯著威嚴：“身為一名父親，我已經盡到了自己應盡的責任。但是作為兒子，你干涉的事，已經超越了界限。”

　　周野肩膀微微顫抖著，他心中憤憤不平，又想哭、又想爭辯。

　　可他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因為他老子總能找出說辭來反駁他。

　　周野知道，他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再婚！

　　他忍不住咬著牙大吼了一聲：“我說不過你，我不跟你說了！”

　　周野轉身跑回臥室的時候，拖鞋都掉了一只，他把房門摔的震天響，以此來表達對他的強烈不滿。

　　周斂深坐在沙發裡，抬起手摁了摁眉心，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閉著眼睛靜了很久，耳邊只有滴答滴答的時鐘聲……聽著它們走過了三圈，才緩緩地放下手。

　　他朝著周野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房門緊閉著。

　　而後，他一邊找出了手機，一邊又拿過不久之前扔在茶幾上的那支煙。

　　他咬著那支煙，垂首點火的時候，給祝靖言發了微信。

　　……

　　周野把自己鎖在臥室裡，趴在床上還是忍不住傷心的哭了。

　　他就知道，老周就是不想要他了！剛才老周的那個反應，就是在默認了吧？

　　盡管他早就做好了這樣的准備，但一想到這些，還是會覺得好難過……

　　周野默默的想著，又聽見手機震了好幾聲。

　　他的臉埋在枕頭裡，抹去了眼淚，伸手抓過旁邊的手機。

　　是他祝叔發來的微信。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替老周說話的！

　　周野心中忿忿，猶豫了半分鐘，然後選擇閉著眼睛，直接刪除了那個對話框。

　　他才不要看！

　　他吸了吸鼻子，只覺得萬分委屈。

　　刪掉了和祝靖言的對話框，排在最上面的那個，就是江惟的微信了。

　　他揉了揉眼睛，在床上翻了個身，思來想去，忍不住發了條消息：[我跟我家老周吵架了，他說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