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涼紓開口說了那句話後,顧寒生再沒理過她。

  護士出來將她帶回去輸液,顧寒生看也不看她,轉身就走了,背影挺拔決絕。

  涼紓知道,是她自討沒趣。

  但有什麼辦法呢,有些想法在心裡扎根生長了,只能愈陷愈深。

  這天下午。

  老太太又打電話讓顧寒生回去一趟,季沉將通話轉進來,彼時顧寒生正在跟人談事情,沒接,讓季沉回絕了。

  季沉語氣委婉,但到底讓溫明庭傷了心,她直接將電話掛了。

  深夜,顧寒生剛應酬完,叫時傾推了明天上午所有的安排,第二天去老宅給母親負荊請罪。

  ……

  溫明庭所住的顧家老宅,追溯起來已經有快近百年的歷史了,宅子經過前後修繕,幾乎已經看不見原來模樣。

  據說前身是玉器行著名的甄寶齋,一座大院,陳列著大批精美絕倫又稀奇的玉雕玩意兒,後來幾經轉手,經年過去,宅子被顧寒生的太爺爺買下,又經過兩代人,逐漸成就了現如今的顧家老宅。

  顧家這一代,人丁稀少,從鼎盛的大家族,走到如今只剩下溫明庭跟顧寒生,不可謂不蕭條。

  溫明庭如今別的願望沒有,只盼著有生之年顧寒生能成家,自己也可以含飴弄孫。

  顧寒生今日來的早,老太太剛吃過早飯不久,正和管家梁清在樓下花園裡修枝剪葉。

  起先,溫明庭還對顧寒生昨天失約有些意見,聽聞人通報他來了,放下手裡的事就繞到前院來,剛好看到顧寒生從小徑那頭走來。

  顧寒生今日穿著煙灰色的休閑襯衫,同色系長褲,襯得身形修長,整個人都明亮不少,少了那股子商場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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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距離兩人十米的位置,雙手插在褲袋裡,眉眼間皆是笑,自有自己的氣定神閑。

  梁清在溫明庭後頭捂著唇笑,“來這麼早,可不是來請罪麼。”末了,又補充了句,“也不知道吃早飯了沒。”

  “清姨。”顧寒生衝梁清一笑。

  溫明庭這才兩步走過來,滿面笑容,嗔怪,“知道你忙,懶得怪你了,吃早飯了沒?”說著,又回頭喊了梁清的名字,“快讓廚房准備點兒。”

  話落,顧寒生想拒絕,卻又怕掃了老太太的興致,便由著梁清去了。

  兩人一起進屋,溫明庭問,“季沉呢?”

  顧寒生虛摟著溫明庭的肩膀,將她披肩上沾的草屑撿去方才說,“哪敢喊季沉跟著,您說過,顧家宅子,嚴禁辦公。”

  “你少挖苦我。”

  進了屋,早有茶端到顧寒生跟前,溫明庭去洗手了。

  等她出來,就見顧寒生在喝茶,她不知道走哪兒尋了份被折得端正的報紙出來,放在他面前。

  幾乎沒給顧寒生什麼緩和的余地,一口熱茶下肚,差點燙了喉。

  “說說。”

  他面上表情未變,笑得坦然,“說什麼?”

  “你我還是知道的,以往緋聞不斷,是真是假我能分辨,也就由著你去,但這女孩是怎麼回事?”

  他面前的報紙,正中間的篇幅是一張照片,涼紓的側臉被人拍的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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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提著裙子低頭上車的時候,露在外面的脖頸和手臂十分纖細,手腕幾乎要戴不住那塊腕表了,側顏完美,皮膚很白,與周圍的夜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連站在她身邊的他幾乎都要遜色幾分。

  不難看出,她的另一只手在他掌中,而涼紓將身旁的他擋了個七七八八,只能隱約看到他的眼角眉梢。

  也不知道是哪家媒體,這照片倒是抓拍的好。

  顧寒生收了心思,撿了一個橘子一邊剝皮,一邊笑著說,“無量媒體捕風捉影,也不過是我眾多緋聞的其中之一。”

  溫明庭哼了聲,“少來,你什麼時候讓其它女人上過你車子?”

  “時傾。”他很快答。

  “顧寒生。”

  他將手中剝了皮兒的橘子遞到溫明庭手上,“您說說您是什麼意思。”

  溫明庭沒接,“酸溜溜的玩意兒,我不吃。”

  她看著顧寒生抽了一張紙巾在擦手,那動作,仿佛在磨刀。

  “這女孩我挺喜歡的,一看就是好姑娘,我不看重家世,人好適合你就行,我也不求那麼多,只希望你收心,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您怎麼就看出來,那是個好姑娘?”

  輕描淡寫又帶著冷蔑的嗓音,獨屬於顧寒生。

  “我看人准沒錯,這姑娘挺好的,你看,一塊表都舊成那樣了,還戴著,”溫明庭伸出食指指著照片上某處,“一般念舊的人,心腸都壞不到哪裡去,也絕不是攀龍附鳳的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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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顧寒生冷嘲,“您說的可真准。”

  【我想向您借兩千萬。】

  【我賣給你吧。】

  也不過如此。

  一場游戲已經開始,有人卻過早攤牌認輸,更是沒了意思。

  氣氛忽然冷了。

  溫明庭幽幽地嘆口氣,考慮到他的情緒,又將報紙拿回來,折得整整齊齊,說,“媽知道你心裡一直有一股難平意,”

  “可是寒生,一直這樣下去人是會生病的,兒女婚姻大事,我向來看得開,也尊重你的選擇,但你固執的是幾乎沒有希望的,怎麼強求的了?”

  溫明庭一直都知道,自己兒子在虞山養了一個植物人。

  昏迷了好幾年,幾乎沒有醒來的可能。

  她覺得,這是顧寒生的執念了。

  他養由著他養,有關他的另一半,溫明庭可以不在乎這個人的身家背景,但絕不可能是一個活死人。

  也不知道她的話顧寒生聽進去幾分,男人臉上的表情始終很淡,也沒什麼起伏。

  他衝溫明庭緩緩一笑,語氣半分認真,半分無奈,“媽,您想多了。”

  不管是安慰還是其他,好歹讓溫明庭臉上重新有了笑意。

  她還是拿過他剝好的橘子,放了一瓣進嘴裡,沒想到竟是意外的甜,“有時間帶回給媽看看,那孩子我真挺喜歡的。”

  素未謀面,只用一張只有側臉的照片就下這樣的結論。

  顧寒生不免想,老太太還是著急了。

  卻沒曾想,溫明庭下一句轉了話鋒,“或者你去見見陶家那個女孩子,雖然沒照片上那姑娘好看,但各方面都是優秀的,模樣也好,配得上我們家,也不算高攀。”

  顧寒生這下醒悟了,原來是招裡藏招。

  也是難為她了。

  而母親維持著成年人的體面,他又怎麼能拂了老太太的意呢。

  “行。”他笑應著。

  “行什麼行?給個准話。”

  “那就見見。”

  顧寒生有個電話要打,溫明庭隨他去了。

  梁清從廚房出來說早餐熱好了,卻只見溫明庭一人坐在沙發上,視線轉向遠處,明亮的落地窗外,是身形頎長的男人信步在卵石小道上接聽電話的畫面。

  舉手投足間,彰顯的都是氣質。

  ……

  “那晚的事,善後的怎樣?”

  顧寒生在打電話,對像是季沉。

  季沉當下立刻就明白是什麼情況,隨即說,“都檢查過了,那晚的照片,沒有一家媒體留著底片,都銷毀了。”

  這頭沉默幾秒,道:“虞京報,你注意一下。”

  “是。”

  對方顧忌他的身份,應該也只是刊登了幾版,否則不可能到今天還沒有一點熱度。

  只是這寥寥無幾的報紙是怎麼傳到老太太手上的,倒是值得考究。

  仿佛有感應般,顧寒生回頭,剛好看到溫明庭站在落地窗處衝他招手,風華依舊的臉上是溫暖的笑容。

  他抬手示意自己還在講電話,溫明庭搖搖頭,轉身去了。

  電話裡,季沉的聲音徐徐穿過耳膜,“涼小姐這兩日還是鬧著要換成條件最差的病房……”

  “嗯,”顧寒生又道,“給她換。”

  “那醫藥費?”

  顧寒生嘴角勾勒起冷淡的笑容,情緒闌珊,“你看著辦,不用問我。”

  眼看著這邊要掐電話,季沉又問,“萬一她的債主再不要命地催債……”

  “隨他們去,聽天由命。”

  ……

  顧寒生上午丟開一切公事,陪了溫明庭一上午。

  午飯後,溫明庭知道他忙,去午睡時說,喊顧寒生不用知會她,各自走罷了。

  管家梁清跟著溫明庭一起上樓,兩人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

  沒多時,有佣人被叫到客廳。

  顧寒生臉色已經降了幾個度,他負手而站,語氣沉沉,聽不出喜怒,“以後宅子裡收到的一切報紙等物件,事先打電話找時傾確認,我不再說第二次。”

  女佣人不敢看他,只得連連點頭,額頭上浮著一層細密的汗。

  ……

  醫院將病房給涼紓換成了條件最差的之後,季沉出現過一次。

  是來告知她,顧先生包了她在醫院的一切開銷。

  涼紓冷著臉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您覺得是什麼意思,那就是那個意思。”

  她揪著被罩,咬牙,“補償麼?攪黃我的事,就想這麼算了?”

  病房還有不少其他病人,吵吵鬧鬧,也有不少人將目光投向這邊。

  只因季沉周身的氣質特殊,尋常人哪裡能時時見到這種,自然好奇。

  這種環境,難免聒噪。

  季沉懶得應她,稍微頷首轉身朝門口走去。

  兩秒後,有枕頭砸到他肩頭,又徑自掉落在地。

  他腳步一頓,卻並未回頭。

  只聽身後涼紓略崩潰的音色傳來,“混蛋!我要回高級病房!

  這就是涼紓。

  市井、世故、不堪、讓人笑話,這些都是她。

  真真實實的她。

  季沉不再理會,離開病房。

  涼紓在醫院裡待了一周,出院。

  那天天氣不好,虞城暴雨。

  她從醫院大門出來,沒任何猶豫,頂著大雨離開了這裡。

  算了算時間,她上次彙了幾十萬給那邊,說說好話還能撐一段日子。

  她重新回到地下城,給別人發一晚上的牌,能拿不少。

  一個月後。

  虞城進入秋天。

  街上行道樹開始變黃,有了蕭條之感。

  傍晚,天空陰沉,風刮得樹葉亂顫。

  涼紓裹緊了長至腳踝的駝色大衣從某低矮小巷走出來,一頭黑色的發被風吹得飛揚,素著一張臉,皮膚格外地白。

  對面廣場的電子屏幕上,正播放著至臻集團新建的地產項目意向圖,偶爾還閃過顧寒生那張冷峻的俊顏。

  涼紓抿緊唇看著,手指握緊了手中的藥瓶子。

  十分鐘前,屬於她跟別人的對話緩緩在腦中浮現。

  那人說,“我這藥,是全虞城最好的,好多人都走我這裡拿,可得控制劑量,悠著點兒。”

  涼紓臉上不見半點慍色,“難道還能出人命不成?”

  “那倒不至於,我是怕你吃不消。”

  她干脆利落地付了錢,拉開那扇玻璃門,身後那人嘖嘖兩聲,“用得好,你再找我啊,下次給你打半折。”

  ……

  這天周五。

  陶家小姐陶雅宜二十歲生日。

  溫明庭念叨了顧寒生小半個月,終於說動他來見見這位陶家小姐。

  在此前,老太太苦口婆心,耳提面命:“雖然這小姑娘年紀還小,但人很不錯,我跟她和她母親聚過幾次,小姑娘對你頗有好感,你就當是替我去祝她生日快樂,當天要是看上了其它女子,我也不攔你。”

  陶雅宜雙十生日,陶家財大氣粗包下了虞城著名五星級酒店三分之一的房間。

  底下兩層辦聚會,三十九層往上,是今晚供客人休息的酒店套房。

  凡請的,都是虞城上流圈子裡的人。

  光是陶雅宜大學的同學就幾乎占了一層的房間。

  陶雅宜今日可謂是人群中最打眼的那個,穿著大膽的抹胸及膝裙,頭發做了個精致的發型,帶著珍珠耳墜,踩著紅色漆皮高跟鞋,噠噠地來來去去,像個驕傲的孔雀。

  她拉著閨蜜跟大學同學一堆說話,在人群中十分張揚,全然是一副小公主的模樣。

  大家說的正興起,忽地聽聞人出聲,“雅宜,你之前說你喜歡的人今晚會來,他是誰,來了嗎?”

  陶雅宜明媚的一張臉倏地就沒了笑容,她側頭看向樓梯口的位置,雖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還是實誠地道,“不知道呢。”

  她低頭絞著手絹子,嘆氣,“只是我很喜歡他,也不曉得人家喜不喜歡我呢。”

  同學安慰道,“別沮喪了,你這麼優秀,長這麼好看,學習成績又這麼優秀,性格還很討人喜歡,肯定會喜歡你的。”

  陶雅宜不好意思地一笑,“真的麼?”

  大家岔開話題,正巧陶母過來,跟大家一一打過招呼,就將女兒拉到一邊,臉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還在這兒跟大家聊呢,媽跟你說,顧寒生今晚要過來。”

  陶雅宜手中的娟子輕飄飄地落在腳邊,過了好幾秒,她回神,“媽,你再說一遍。”

  顧寒生姍姍來遲,他今天挺忙,但還是讓季沉抽空去選了一件小禮物,連同紅包在進門的時候一起交給了陶家的人。

  陶家早就安排人迎接了,就算再如何低調,顧寒生出現還是引起一陣小騷動。

  大家紛紛猜測顧寒生來這裡的意圖。

  若是顧寒生獨身一人來此到倒還好說,可他不是。

  這也是第一次顧寒生帶著女人出席這種公眾場合,難免引人猜疑。

  二樓沙發區,陶雅宜的大學同學們還圍坐在一起,聽聞人群中有人說顧寒生來了,大家紛紛起身圍著欄杆往下看,只見矜貴的男人嘴角含笑,正與人握手。

  有人感嘆,“這就是商界的傳奇嗎?太帥了。”

  “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真的好帥……”

  “紫宸地產總聽說過吧?在虞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平地而起的商業住宅中心,我們金融老師還時長拿他舉例來著。”

  這些語氣中,無一不是仰望跟傾慕。

  可顧寒生身旁的女人外形也很出色,魔鬼臉蛋,名模身材,吸引了不少在座男女士的目光。

  有人驚呼出聲:“那不是當紅明星阮芸芸麼?老天,我沒看錯吧。”

  同學乙:“還真是呢,顧寒生竟然帶了一個明星來,陶家好大的臉面……”

  “顧先生緋聞不少,但沒一家媒體有證據,也沒一家媒體爆過照片,這次公然帶著阮芸芸來,難道有什麼貓膩?”

  “阮芸芸現在可是顧氏集團的代言人,幾千萬甚至上億的廣告費……想想也是了,聽說連娛樂圈元老都沒爭贏她,她一個廣告代言就上億,不是走後門誰信?”

  “你說真的麼?”

  “八九不離十,我學戲劇專業的姐妹說的,她天天關注八卦呢,而且他們圈裡人都知道,顧寒生還和阮芸芸單獨吃過飯。”

  坐她旁邊的女生想起方才陶雅宜雀躍又緊張的樣子,拉了拉這人的衣服提醒,“大家都知道雅宜今晚這麼高興是因為什麼,別說了。”

  這位悻悻地閉了嘴,恍然一瞥,目光也被底下的男人深深吸引住。

  而這廂的陶雅宜呢?

  正拉著陶母的手,踩著小皮鞋疾步朝旋轉樓梯往下,一邊走一邊說,“媽,樓頂的那間套房您沒留給任何人住吧?”

  陶母笑,瞬間明白了她的心思,“沒有。”

  “那就好。”

  這會兒雀躍的很,可見到了顧寒生,陶雅宜瞬間就矜持了。

  矜持的同時,還帶著驚訝。

  面前男人氣質逼人,穿著最簡單的黑色襯衫和同色西褲,身形修長挺拔,即使聽陶母說他剛從公司過來,那襯衣也是挺括的,不見半點倦色。

  只是,有位成熟妖嬈的女人比肩站在顧寒生身邊,讓陶雅宜從雀躍到失望不過須臾。

  她只是站在顧寒生身邊,兩人之間甚至還隔了兩拳距離,可那畫面映入陶雅宜瞳孔裡,就是異常刺眼。

  二十多歲就紅遍了娛樂圈的女人,哪怕一個眨眼都有一種她們這個年紀學不來的風情,自然會讓人艷羨。

  這種差距,讓陶雅宜只能努力忽略阮芸芸,她將脊背挺得筆直,嘴角抿著笑,也努力將她現在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

  陶雅宜抬頭看著顧寒生,再怎麼掩飾也蓋不了眼裡的傾慕意味,只能按捺著自己的嗓音,小聲出口,“顧……”

  顧寒生先一步開口,嘴角亦是帶著笑,“陶家小公主,生日快樂。”

  “啊?”陶雅宜看著他,一時愣神。

  突然有道女聲插進來,“生日快樂。”

  是阮芸芸。

  她雙手交疊微微躬身,算是禮貌,精致的臉上是完美的笑容,“陶小公主,我沒收到邀請函,但還是想沾顧先生的光來蹭個飯,不介意吧?”

  陶母輕輕拍拍自己女兒的肩膀,陶雅宜如夢初醒,“你叫我雅宜就好了,沒必要……”她頓了頓,“這麼客氣。”

  末了,她補充了句,“不介意的,歡迎你們過來。”

  這一來二回,陶雅宜再度看著顧寒生,“顧先生,謝謝你今晚能過來。”

  顧寒生笑不做聲,未搭話,左手手指不動聲色地摩挲了幾下,季沉明明白白地看在心裡,忙提醒陶父,這廂,顧寒生錯開了陶雅宜,跟著陶父入席去了。

  陶雅宜看著男人背影發怔,拉著陶母的手,“媽,你說他能喜歡我嗎?”

  陶母很認真地看著她,語重心長地說,“雅宜,喜歡的需要自己去爭取。”

  ……

  涼紓今晚廢了好大一番心思進這個酒店當服務員,負責人看她長得漂亮,挪愉她,“你這樣的,能端得動盤子?”

  她眼神堅定,點頭,“能。”

  負責人皺眉,再問,“不如去當禮儀?工資還能翻好幾番。”

  只見她認真地想了想,搖頭,“不當。”

  當禮儀哪能那麼方便。

  涼紓安靜地躲在大廳一角,一身侍者裝扮,從顧寒生進大廳開始她就盯著他。

  席間,顧寒生喝了不少酒,涼紓是越看越舒心。

  後來,顧寒生離席。

  涼紓將某種白色粉末倒進高腳杯裡,兌了一杯白開水,看准時間,叫住他們這組另一個男侍者。

  她生的美,低眉垂眼間,自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流露。

  這男侍者怔了怔,竟是覺得他的搭檔比今晚這場生日宴的主角還要漂亮幾分。

  她將手中的白開水塞到他手中,很認真地說,“顧先生今晚喝了不少酒,這會兒他去洗手間了,他的助理說,等會兒他出來了讓我端杯白開水給他洗洗胃。”

  涼紓眨眨眼,“我怕得很,你去吧。”

  男侍者依舊有些遲疑,涼紓繼續說,“你今晚不是被安排在頂層伺候麼,我打聽過了,他住那兒,你還能熟悉熟悉。”

  男侍者答應了。

  轉身時,他還盯著涼紓看,差點崴了腳,水灑了一些出來,涼紓心頭一緊,扶住他,“你可得小心點兒,”末了又說,“快去吧,別耽擱了。”

  顧寒生再次回到席間,坐了二十分鐘左右,額頭上沁出冷汗,季沉眼尖地發現他的不適,陶家立即安排了人帶顧寒生去休息。

  季沉扶著他,“先生,是回去還是下榻這裡?”

  男人薄唇抿出冷漠的弧度,不看任何人,啟唇,“回零號公館。”

  季沉立馬派人去安排車,他扶著顧寒生往外走。

  陶雅宜眼巴巴地瞧著人越走越遠,卻沒有任何辦法。

  涼紓比陶雅宜更著急,腦子迅速轉動,甚至已經在計劃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誰知,顧寒生扶著額搖搖頭,說,“算了。”

  峰回路轉。

  涼紓長舒一口氣。

  顧寒生乘坐電梯到達頂層,五分鐘後,另一道身影也閃進電梯。

  ……

  夜深人靜的夜。

  陶雅宜被季沉擋在顧寒生的套房外。

  “陶小姐,請您自重。”

  “季助理,我只想進去看看顧先生,聽說他身體不舒服……”

  季沉態度決然,臉上連笑都隱沒了,“陶小姐,不要逼我動粗。”

  陶雅宜朝那道厚重的門看去,咬著下唇,又上前一步,“我……我喜歡顧先生,只是看看他也不行嗎?我給他帶了藥,他喝了那麼多酒,胃肯定不舒服。”

  “那也與您無關。”季沉直直地盯著她。

  見她還不死心,季沉勾唇,“陶小姐,勸您不要自討沒趣,不要以為顧先生今晚來了是給您面子,放眼整個虞城,能讓顧先生給面子的還寥寥無幾。”

  陶雅宜離開了。

  帶著委屈、抱怨和不甘。

  她在顧寒生離開之後就傷心地去找閨蜜同學了,跟著也就玩瘋了。

  誰知道晚些時候又聽人說顧寒生後來又折回來了,只說喝了不少酒估計人不太舒服,當時還捂著胃。

  陶雅宜當即就親自去買了藥送上來,誰知道連人的面兒都見不著。

  但是顧寒生都沒說什麼,甚至他今晚見到她都是笑臉相迎的,憑什麼他一個助理敢這樣?

  ……

  此刻,誰也不知道,顧寒生的套房裡,除了他,還有涼紓。

  復式套房,很大。

  從門口開始,地上就鋪著一層厚厚的地毯。

  燈光昏暗,營造出來的氣氛有些詭異。

  涼紓光著腳躲在厚重的窗簾背後,聽著浴室淅淅瀝瀝的水聲,猝不及防,有道聲音在她腦海回響,“別以為淋浴就能解那股燥熱,你想太多了,欲望只會越來越收不住的,藥效也會越來越強,甚至產生幻覺,那時候男人就是魚肉,你就是刀俎。”

  她做著吞咽的動作,雙腳交疊踩著,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顧寒生確實很難受,這感覺雖然陌生,但是往深了想,還是能理解。

  他衝完澡出來,過了十分鐘,又進去衝了一個冷水淋浴。

  後來近乎是踹開門出來的,整個身子摔進床褥裡,撈起手機給季沉打電話,手機卻是關機狀態,眼前景像有些模糊,他將手機摔在牆上,幾乎四分五裂。

  涼紓震了震,那手機可是她親自給他關的機,總怕接下來自己的命運會跟那東西一樣,摔個粉碎。

  涼紓大抵是唯一一個目睹過顧寒生失控的女人。

  她算好時間從窗簾背後衝了出去,男人猩紅著眼歪坐在床頭盯著她,長腿隨意曲起,裸露在空氣中的地方,寸寸肌理都透著力量。

  他甚至沒穿浴袍,只在腰間松垮地圍了一件浴巾。

  短發濡濕,顆顆冰冷的水珠自發尖砸落在皮膚上,不能緩解絲毫燥熱。

  四周光線昏暗,只余角落裡一盞落地燈亮著光。

  涼紓就在這樣的境況下,和顧寒生四目相對。

  像極了第一次在虞山別墅見到顧寒生的場景。

  她沒有絲毫猶豫,踩著四分五裂的手機碎片朝他走去,一邊走一邊脫身上的衣服。

  一件又一件,直到只剩下最後的防守。

  她蹲在顧寒生面前,仰頭看著他,嘴角帶著笑,但眼神卻像受驚的小鹿般。

  “顧先生,您記清楚了,我是涼紓。”

  顧寒生手指攥緊床單,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眸底倒映著涼紓的身體,裡面似是有一團火,能將她燒成灰。

  真是諷刺,有些人使計作惡,還一副無辜的樣子。

  涼紓更加一步靠近他時,纖細的脖頸處,貼上一只燥熱的大掌。

  這只手掌慢慢收緊,漸漸剝奪了她鼻息間的空氣。

  她身上的布料少的可憐,一雙眼勾人魂兒地媚,眼角淚痣越發嬌艷,周圍氣溫較之前都高了不少。

  他放在她脖頸上的手指逐漸用力……

  這男人終究是狠的。

  涼紓覺得自己快被他掐死的前幾秒,她伸手抓住他的手,她渾身冰涼,他卻全身燥熱。

  顧寒生將她狠狠摔在雪白的褥子裡,嗓音近乎咬牙切齒,“我掐死你,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但涼紓嘴角的笑意逐漸變深,“但是何必呢?不過是送上門的女人,左右都是我賤,您還是正兒八經的陽春白雪,不管您信不信,我還干淨,完事之後再算賬,顧先生穩賺不賠。”

  女人表情玩味兒,帶著三分厭世,七分輕佻。

  她這模樣,男人倒是第一次見,本以為這場游戲已經落幕,在她一句‘我賣給你吧’這裡結束。

  卻沒想到,還沒完。

  她卷土重來,強勢地將他帶入。

  倒是有點兒意思。

  但再有意思,也不能壞了他定下的規則。

  顧寒生低頭就咬上她纖細的脖頸,是用了狠勁兒的。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涼紓眉頭打結,手指下意識抓住男人有力的臂膀,指甲深深陷進皮肉裡,可還是不能緩解那股被人吸血般的疼。

  “顧……”

  等他放開,涼紓眼淚已經在冒第二茬了。

  她眯起眼,透過霧蒙蒙的水光看著高高在上的他——

  顧寒生在笑。

  露出的牙齒一角,是鮮紅色的。

  涼紓顫顫巍巍地伸手摸上脖子,觸感黏膩,沾染了半手的血。

  這人太狠了。

  顧寒生冷冷地看著她,額頭沁了一波又一波冷汗,他將她衣服剝完,自己卻還是衣冠禽獸般的整齊模樣。

  那雙手,仿若能點火,將她燒灼。

  如今這境況,她屈辱極了。

  他盯著她看,也不曉得為什麼還能忍到這個程度,那人說過,這藥很厲害的。

  可,對顧寒生來講,好像還是不夠。

  說不夠,那也不盡然,因為涼紓看到了自他兩頰滾落的汗珠,落在她皮膚上,又是一番風情。

  可她現在沒時間想什麼風花雪月,脖頸間的疼痛讓她幾欲失去思考。

  只聽頭頂傳來男人冷冰冰卻又帶著欲的嗓音,“涼紓,招我,不死也是要掉一層皮的。”

  聞言。

  涼紓染血的手直接抱緊男人的脊背,掌心之下,火熱一片,她咬著牙笑,“是麼?”

  她目光掠過男人滾動的喉結,繼而說,“我很多時候都不想活了,死了也沒什麼。”

  顧寒生將她推到在床褥裡,扯到她痛處,涼紓又擰緊眉,看著雪白的被單上的紅色,有些失神,“這麼多血,你出錢買來救你的女人多好,何苦浪費……”

  接著是,某金屬扣件被扔在在地毯上的聲音。

  再然後,便沒有了。

  ……

  凌晨五點十分。

  涼紓鬼門關走了一趟,這會兒勉強算是撿回一條命。

  身旁,顧寒生呼吸均勻,也是累極。

  她看著狼藉的環境和自己,竟是無聲笑出來。

  半晌後。

  涼紓隨手撿了男人的襯衣套上,純黑的顏色下,是她筆直但顏色斑駁的雙腿。

  下床時,她沒站穩,直直摔在地毯上。

  剛剛那一幀幀頹靡的畫面占據了她整個大腦。

  誰曾想到,那男人能瘋狂到那個地步呢。

  像妖,像獸,將她撕裂成碎片,靠近落地窗那邊的壁櫃裡有一個小巧的紫金香爐,涼紓點上熏香,這東西能讓他睡的更沉,甚至還能做夢。

  然後她走到外間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粗暴地就著藥喝了,溫涼的液體順著她布滿痕跡的脖頸流下,別樣性感。

  然後她才去浴室洗漱。

  明晃晃的燈下,涼紓這才看清自己的狀況。

  鏡子裡的女人,被男人折騰得太慘。

  她本身就很瘦,眼下穿著長至膝蓋的黑色襯衫,身形籠罩在裡面,更顯得嬌小。

  露在外面的皮膚或多或少都帶著傷,其它地方還好說,都能遮住,唯有脖子那個地方,有些不忍直視。

  傷口已經開始結痂,血跡干涸在上頭,看著觸目驚心。

  涼紓想起他到達頂端時,還含住了她這處傷口,那時,驚詫幾乎占領了她的神經,連痛都能暫時放在一邊呢。

  她快速地衝了個淋浴出去,還是穿的他的襯衫,即使上面還帶著濃烈的酒味。

  這個套房,視野極好。

  落地窗外,是虞城的夜景。

  涼紓搬了小沙發坐在床邊,出了十分鐘神。

  她站起來環顧四周,床上顧寒生胸膛起伏著,看樣子正處於深眠狀態。

  等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會怎樣呢?

  她突然有點兒期待了。

  一切都沒有問題。

  凌晨五點四十。

  涼紓走到床對面的櫃子前,拿了相機,撿起自己的褲子穿上,頭也不回地離開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