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來了?”高氏一驚,放開姚盈盈。
姚盈盈連忙轉過身,用帕子擦干臉上的淚痕。
隨著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姚鼎一身紫紅威嚴官袍,邁著大步過來,最後“嘩啦”一聲,甩開起居間與外廳的珠簾。
人還未走近,一身怒氣已經欺到她們面前:“我不過是離家幾天,出京視察河堤而已,你們就鬧出這麼丟臉的事兒!先是盈盈比試輸了,最後竟然還賴帳不給錢,一場又一場的!簡直丟盡本官的臉面了!”
可知道,剛剛他與幾名同僚一起出宮,路上就聽得什麼堂堂尚書千金竟然小家子氣,願賭不服輸,還賴帳……
與他同道的幾名同僚看著他的目光都帶著古怪,特別是與他不對付的那個,更是嘲笑出聲來。
他老臉都快丟到姥姥家了!
想他姚鼎,堂堂正二品的朝廷重臣,妻女竟這般不要臉,賴帳!欠錢不還!
姚鼎越想越氣,又見這屋子亂七八糟的,便皺起了眉:“這是怎麼啦?啊?!你倆倒是說話呀!”
“嗚……”姚盈盈緊緊地咬著唇。若讓爹知道自己一哭二鬧三上吊,一定會怪責她的。
“老爺……”高氏身子一抖。
“你究竟是怎麼做事的?啊?盈盈輸了就算了,竟然還賴帳!現在外頭說得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姚鼎氣得拿起炕桌上的青瓷茶盞,往地上狠狠地一擲。
“砰”地一聲,茶盞四分五裂,碎了一地。一塊碎片還彈了起來,剛好劃到了高氏的手背,一瞬間,便滲出血珠來。
“太太……”烏嬤嬤心疼地驚呼一聲,上前想要拉起高氏的手。
高氏的手卻一縮,避了開來,捂在胸口,那一抹血色更惹人注目。
姚鼎看著她手上的血不由一怔,抬頭,只見高氏淚眼迷蒙地看著他。
“是……我不會辦事,我讓你丟臉了!”高氏狠狠地咬著唇,一臉悲戚地道:“誰叫我不過是一個村姑,誰叫我不是千金小姐……誰叫我沒有雄厚的家勢。哪及得上你的原配夫人半分!”
“你……”姚鼎一驚,看著她迷蒙而自責的淚水,他的心卻是一軟。
一提到“原配”二字,姚鼎想到原配夫人喬若雯,心中有些排斥和厭惡,又想到高氏才是他原本的未婚妻。
可是,為了前程,他卻負了她,娶了喬若雯。
而她卻只能屈尊給他當妾,一當就是十多年。
他已經虧欠她太多了,現在自己竟然對她發火,還讓她流血了!
“爹,你罰我吧!”姚盈盈哭著上前,“是我不中用,我輸了。才害得家裡丟臉……”
姚鼎看著姚盈盈梨花帶雨的小臉,心下不由一揪。這可是他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女兒。
“輸贏……乃兵家常事,此事不怪你。”姚鼎深皺著眉頭。“只是……你比試時既打了賭……”
“老爺,我們真的沒有賴帳!此事……是我沒處理好。”高氏強忍著淚水,“那天盈盈比試後,我就讓人准備錢銀了。哪知道,恨玉這丫頭逞一時口舌之快,竟然說不給錢。這才惹出今天的禍事。”
“恨玉?”姚鼎深深皺起了眉,“那丫頭,膽大包天!哼!”
“爹……你別怪她。”姚盈盈淚水漣漣,“她不過是不服氣,才說了幾句氣話。”
“是啊,老爺。”烏嬤嬤急道,“都是大小姐,尋著這個由頭就鬧騰起來,那髒水潑了一盆又一盆的。”
“都是那個逆女!”姚鼎心中火起:“贏了就算了,竟然張嘴就是錢,真真掉錢眼裡了。喬氏怎麼生出這麼下賤無恥的女兒,或是說……”說著,他停頓了一下,接著眉頭一挑,輕嘆出聲來:“果然是喬氏的女兒!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打地洞。”
說著這話,姚鼎的心情卻又無端輕快了起來。
對於喬若雯,他很感激,因著娶了她,他才得以被舉薦為官。
可是,每每聽得別人說他吃軟飯,心裡總是難受和不知味兒。
雖然他的確是因著喬家才有機會,可是,能爬到今天這位置,他的努力和才華才是主要的!若是換了個人,也一定能爬到今天這位置嗎?
可那些不知內情的世人,總是人雲亦雲,竟說他靠女人上位和發家!
以前在家裡,他也總覺得自己矮喬若雯這個妻子一頭,心中便積著一股郁惱無處宣泄。
而現在,喬若雯的女兒下賤無恥,或者,就是俏母吧!
如此想著,好像他以前積在胸口一股郁惱便能一點點宣泄出來一般。
“此事就此揭過。回頭,你讓人把錢給她送去,別扯太多!”姚鼎深皺眉頭,又回頭安慰姚盈盈:“盈盈,你不要灰心。你不過是一時大意而已,以後總能證明自己的。”
“嗯。”姚盈盈點頭,破涕為笑。
“老爺,趙侍郎來了,在書房等你。”這時,外頭響起他的小廝的聲音。
“老爺快去吧,別耽誤了工作。”高氏為他整了整胸前的衣服。
“好。”姚鼎轉身大步而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高氏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氣,拉著姚盈盈走到起居間,烏嬤嬤又是上熱茶,又是上點心的,用過這些,母女才算稍微緩了過來。
“太太,小姐……恨玉現在怎麼辦?”痴姍怯怯地開口。
“娘……”姚盈盈輕咬著唇。
“這個丫頭,你別用了。”高氏道,“不過她是個忠心的,平日裡又伶俐,以後就跟著我吧!你再拔一個大丫頭在身邊就好了。”
“嗯。”姚盈盈點頭。
身邊兩個大丫鬟,姚盈盈覺得恨玉最貼心。但現在,恨玉擔上了那樣的污名,自己再也不能帶她到外頭行走了。
“烏嬤嬤,你准備銀兩吧,給她送去。”說的是姚青梨,高氏的心像被狠狠剜了一大塊肉一樣,不斷地滴血。“還有……再添五百兩!”
“什麼?”烏嬤嬤一驚,氣恨:“給她二千,已經便宜她了,還再添五百兩?”
“你忘了在大門外,她拿著那只鐲子說只值四五百兩麼?”一說這個,高氏火氣又上來了,“咱們既然要做臉面,就做周全一點!沒得到時別人說咱們小家子氣,明知鐲子不值一千,非要抵一千。大錢都花了,還差小錢!”說著,高氏自己都快嘔得快吐血了!
那可是二千兩呀!以前在鄉下,夠她幾輩子的花用!現在還得再添五百!
“喬氏的嫁妝還在我們手裡呢!那足足有四五萬兩!”高氏不斷地安慰自己,“那二千五百兩,還不到那筆嫁妝的零頭!這點錢,就當施舍給她吧!”
“太太說得不錯!”烏嬤嬤心情這才回轉過來。
“快去吧!”高氏只想快點結束這段折磨,“而且全得用銀兩!大大方方地送過去!”
“是。”烏嬤嬤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