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叻。”
葉逸城放下棋子,起身摸了江湛的臉蛋一把,這才去開門。
這原本還想著是什麼人會來找秦笙。
一開門,葉逸城倒先愣了一下。
“江總,你這什麼時候出的院?”
按理說,小夜還沒有把心髒送回來,人怎麼就醒了出院了?
葉逸城很是納悶。
江帝雲身穿著長款深色風衣,在醫院裡住了差不多快一月,幾度在鬼門關徘徊,人瘦了一大圈,那臉龐的輪廓更加深邃分明。
“我找小笙。”
聲音有些沙啞。
蕭君羨不在,作為好兄弟,葉逸城能讓人進門?
沒門。
“我嫂子在忙著做飯呢,沒空,江總有什麼話跟我說也是一樣的,我幫你轉告。”
江帝雲沒說話,只是雙手揣在口袋裡,目光定定地盯著葉逸城。
秦笙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葉逸城,誰來了?”
葉逸城撓了撓頭,被江帝雲這麼盯著,有點招架不住,扯著嗓子回了聲:“對面的鄰居。”
裡面忽然傳出哐當的聲音,好似是什麼掉在地上打碎了。
江湛先跑了出來,見到江帝雲,高興地立馬跑了過去,一把抱住江帝雲的腿:“爸爸。”
江帝雲被撞得身子晃了晃,笑著揉了揉江湛的腦袋。
秦笙面無表情地從裡面出來,她看著瘦脫了相的江帝雲,心劃過不痛不癢的感覺。
江帝一手搭在江湛的肩膀上,目光痴眷地看著秦笙,露出笑容,輕喚了聲:“小笙。”
秦笙微微蹙眉,看向葉逸城:“你去廚房幫忙看著,別煮糊了。”
這是明擺著支開葉逸城。
葉逸城在秦笙跟江帝雲之間來回看了兩圈,為蕭君羨深深擔憂啊。
這情況有些不對。
秦笙兩次眼神示意,葉逸城才進屋。
“談談吧。”
這話是秦笙對江帝雲說的。
江帝雲先讓江湛回家裡。
秦笙並沒有阻攔。
夜很靜,天氣也更加秋涼。
兩人走在屋後面的小河邊上。
秦笙只穿了單薄的一件長衫,風吹來,冷得下意識搓了搓手臂。
江帝雲脫下自己的外套:“穿上吧,別著涼了。”
秦笙後退了一步:“不用,你剛出院,你更需要。”
“我沒事,死不了。”江帝雲笑了笑,固執地將外套披在秦笙身上。
秦笙也沒在這事上別扭,開門見山地問:“江湛是我的兒子,對不對,吳心怡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江帝雲垂眼輕笑:“你還是這麼心急,什麼話,什麼事,都不會迂回著。”
秦笙看著他:“你這話,也就是承認了。”
風卷著落葉在空中紛揚,橘黃的路燈將他那頎長的身影映襯得更加孤清。
他側對著她,面向著河面:“是。”
秦笙身形一晃,艱澀自嘲:“難怪當初你會說那樣的話。”
她記得,當初江帝雲曾說過,除非她不要‘那個人’,如今才知道,原來是指江湛。
江帝雲偏頭,聲音暗啞:“小笙,回來吧。”
有的話,一定要在對的時間說。
可顯然,現在已經錯過了。
秦笙眸色平靜,揚了揚嘴角:“已經晚了。”
江帝雲一點也不意外,手抵著唇咳嗽了幾聲。
他是強行出院。
劇烈的咳嗽仿佛讓五腹六髒都移位了。
秦笙擔憂地喊了聲:“江帝雲。”
“沒事。”他慢慢止住咳嗽,笑容蒼白地說:“我早知是這樣的結果,可我卻還是想孤注一擲,想賭一把,小笙,人往往是在失去之後,才會知道什麼是最重要的,最想要什麼,只可惜,人生不能重來。”
她看著他:“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自私?”
吳心怡當初就這樣說過。
江帝雲眸光微閃,反問:“小笙,試問愛一個人就是自私嗎?我只知道人生很短,五年的煎熬,讓我更加明白,你對我的重要性,想要將自己愛的,重要的留在身邊,這是人的本性。”
秦笙深以為然。
當年她就是這樣想的,什麼狗屁放手,成全,她想要的,就要牢牢地抓在手裡。
連努力一下都不願意,又談何愛?
“可是在我對你感情熱烈時,你像一塊冰塊,而如今,這顆心不再為你悸動了,你卻來說什麼愛,江帝雲,到底是我錯了,還是你錯了,還是這世道錯了?”
“是我錯了。”
他的坦然,震驚了秦笙。
江帝雲是什麼人?
他是何等驕傲?
怎麼會認錯呢?
倏然,秦笙笑了,她捋了一下被風吹亂的發絲,定定地看著他:“都過去了,我們還是來談談最現實的問題吧,我要江湛的撫養權。”
十分直接,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心怡說,我大概也就一年不到的壽命,等我死了,江湛的撫養權自然是你的。”
言下之意,想要撫養權,等他死了。
也是一點都不委婉的拒絕。
長長的沉默驟然橫亙在兩人之間,互相看著,卻誰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最終,還是江帝雲敗下陣來,先開了口:“你現在是蕭太太,蕭家是什麼人?他們能容忍你帶著一個前夫的孩子?小笙,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你身處的位置讓你無法肆意妄為,就連這件事,你也不敢告訴蕭君羨。”
秦笙這些天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不用開口,不用試,她就已經知道答案。
就算蕭君羨能不介意,蕭家的長輩們,定不會同意,越是地位高崇,越是要面子。
為了顏面,也只能犧牲她。
而她只能在蕭君羨跟江湛兩個之間做選擇。
見秦笙沉默。
江帝雲揚了揚嘴角:“你猶豫了,小笙,我並不想讓你為難,也不想讓你因為江湛而去做選擇,之前才不把這事告訴你,可現在,這樣的局面還是發生了,你必須選了。”
秦笙抬眸,笑了笑:“你見過不要孩子的母親嗎?”
江帝雲嘴角笑意更甚:“這麼說,你要放棄蕭君羨了?”
這話,秦笙沒有再回答。
或許,是一時答不出吧。
魚與熊掌,她竟然都想要。
“就算我跟蕭君羨分道揚鑣,也與你無可能。”
丟下這話,秦笙將外套還給了江帝雲,轉身回去。
江帝雲捏著帶有她體溫的外套,大聲問:“你真愛上他了?”
秦笙凝步,聲音清冷:“與他無關,這個決定,當年我在獄中就做出了,不管是誰,若是打著愛的旗幟卻做著傷我的事,我定不會原諒。”
就算他有百般原由,她都不會有所心軟。
江帝雲望著秦笙的背影,直到那抹令他魂牽夢縈的背影消失不見,才盯著手裡的外套,苦笑著呢喃:“若是將來你發現蕭君羨也欺騙了你,你會怎樣呢?”
葉逸城一直趴在二樓陽台盯著秦笙跟江帝雲,這裡雖然能看見兩人,可距離有點遠,聽不見兩人說了什麼。
恨不得長一對順風耳。
聽著上樓的腳步聲,葉逸城趕緊出去,就見秦笙眼角含著淚進了臥房。
葉逸城心道不好,完了完了,老大再不回來,怕是連老婆都要丟了。
秦笙將窗簾拉上,卻一直站在窗前遲遲沒有動。
她舍不得江湛,可在有些事沒有解決之前,她還不能認江湛。
這是她跟江帝雲都心知肚明的事。
秦笙走到床頭拔掉正在充電的手機,翻出蕭君羨的電話號碼,毫不遲疑地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沒兩聲就被接通了。
“笙笙,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想我了?”
依然是不著調的語氣。
秦笙剎那間紅了眼眶,酸澀得厲害。
她仰著頭緩了緩情緒,盡量控制著語氣:“你在等我電話?”
蕭君羨這麼長時間沒有給秦笙打電話,確實就是在等,等秦笙先找他。
只要秦笙忍不住找他了,那就說明心裡惦記了。
不過這次秦笙打電話,可不是因為惦記。
蕭君羨卻會錯了意,嘴上卻傲嬌:“沒有,不過笙笙給我打電話,那我肯定高興。”
秦笙能想像到他的高興。
通過手機,她聽到裡面有別的雜音。
“大晚上的,你在做什麼?我怎麼聽著機械的聲音。”
蕭君羨原本是在做全身檢查,秦笙的電話忽然打來,那肯定是迫不及待接了,旁邊還有醫療器械在運作。
蕭君羨給工作人員使了個眼色,把機械都給關了,這才一本正經地向秦笙說著黃段子:“我在健身房呢,最近吃胖了幾斤,肉有點松了,在回江城前把身體鍛煉鍛煉,以後才能給你性福是不是。”
秦笙不是沒見過蕭君羨的身材,那絕對是每一分肉都是恰好,薄薄的肌肉帶著爆發力,光憑想像,也能想像得到在那方面會是何等威猛。
怎麼想到那去了。
真是近朱者黑。
趕緊甩了甩頭,甩掉那些黃色畫面。
“早點回來,我有事想親口跟你說。”
秦笙也不是藏得住事的人,早晚這事蕭君羨都會知道。
那不如就讓她來告訴他。
蕭君羨何等敏銳,怎能感受不到秦笙的不對勁。
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笑道:“好,很快就回來了,等我。”
掛了電話,蕭君羨臉上的笑也就消失了,坐在檢查器械上忽然就陷入了沉思。
“老大?還要不要檢查了?”
蕭君羨瞬間定了神,薄唇淺勾:“繼續,還有,十天之內,必須讓這些傷都給我愈合了,否則都給老子卷鋪蓋滾蛋。”
工作人員一聽,個個都苦了臉。
他們都是蕭君羨從全國各地挖來的醫學領域中拔尖的天才。
現在可是科技社會,科技在手,比什麼都重要。
不過這一批只是其中一部分鑽研醫學領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