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匆忙離開醫院,去附近超市買了一瓶酒,她往自己身上噴了不少,又往嘴裡倒了兩口,將車子停在路邊,這才學著醉醺醺的樣子給趙軍打電話。
“我喝醉了,你來接我,就在……”林暖故意打了一個酒嗝:“就在電子路中國銀行這,你快點來啊。”
趙軍自然是不會放心林暖:“你在那別亂跑,我立馬就過來。”
趙軍推了晚上的飯局,立馬開車過去找林暖。
林暖靠坐在座椅上,已經看了不下三次時間。
她很著急。
時間已經不多了。
目光瞥見路燈下有熟悉的車輛開過來,林暖立馬眯上眼睛,佯裝醉得不行。
趙軍將自己的車子停在路邊,匆忙下車跑向林暖的車:“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這懷著孩子,誰讓你喝酒的。”
林暖掀了掀眼皮,咯咯發笑:“高興嘛,江帝雲就快要死了,這次,誰也救不了他,劉醫生明說了,沒有心髒做手術,他熬不過明天。”
一聽江帝雲要死了,趙軍喜上眉梢:“這確實是件高興的事,江帝雲一死,你我就不用再偷偷摸摸,他的一切財產也都是你的,小暖,我們的好日子來了。”
林暖推開車門,笑著說:“你坐進來,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小暖,你都醉成這樣了,還是我來開車,你坐副駕駛上去。”趙軍擔憂。
“不,我沒醉,我能開車,你快上車,別磨磨唧唧的,而且這不是有你在旁邊嗎。”林暖催著:“你不上車,那我自己去,要是我跟孩子出了什麼事,你可別後悔。”
“好好好。”趙軍繞過車頭,坐上副駕駛,系上安全帶:“小暖,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林暖目光泛冷,一直盯著前面的十字路口:“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的腳已經踩在了油門上,只要往下一踩,直直撞上某輛車,江帝雲就能得救了。
自從知道趙軍是KELL血型,她慫恿著趙軍再去醫院檢查身體,暗中托醫生給兩人做了配型,趙軍與江帝雲的完全匹配。
自然,趙軍不可能救江帝雲。
林暖盯著趙軍看了一會兒,一想到搶救室的江帝雲,心一橫,一輛大貨車從十字路口開過來,她立馬踩了剎車拿副駕駛那一頭去撞。
“小暖,小心……”
只聽嘭地一聲,淹沒了趙軍所有的聲音。
只是一瞬間。
車的副駕駛那一頭已經面目全非,由於慣性,車子更是撞壞了攔在路中間的欄杆,車子這才停下。
林暖就算是做了安全准備,由於劇烈的撞擊,額頭出了血,趴在方向盤上暫時不能動。
她用余光瞥了眼副駕駛上的趙軍。
破碎的車玻璃直直地插過了趙軍的頭。
林暖笑了。
路人紛紛打電話叫救護車。
醫院。
江帝雲依然在手術室裡,燈一直亮著,醫生進進出出,拿了不少血袋。
秦笙的心一點點地提到了嗓子眼裡。
蕭君羨帶著小楚匆忙而來。
“笙笙。”
蕭君羨的聲音仿佛讓她找到了主心骨,搓了搓發涼的手:“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江帝雲病危,擔心你,就過來了。”蕭君羨並沒有向秦笙說為江帝雲找到心髒的事。
來的路上,蕭君羨已經聯系了小夜,看時間,應該不出半個小時就能送來。
江湛扯了扯蕭君羨的衣角,小臉上掛了淚:“漂亮叔叔,你說過會救爸爸的,我不要爸爸死,你救救爸爸好不好。”
“你爸爸會沒事的。”蕭君羨給小楚使了一個眼色:“把江湛帶回去。”
江湛留在這裡,確實不太好。
秦笙將江湛交給小楚。
走了恢復寂靜。
秦笙望著手術室,一言不發。
不管多少,多深的恩怨,如今人已經躺在了裡面,生死未知,江帝雲在她的生命裡,不是一個陌生人,哪怕那些已經過去,就算是朋友,擔心也是難免,更別說,這還是江湛的父親。
秦笙在心裡默默祈禱。
她害怕聽到一丁點壞消息。
蕭君羨守在身邊,也並沒有說什麼。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騷動。
醫生護士推著推車,就像是在跟死神爭奪時間,拼命的往這邊跑。
掛在推車上的輸液瓶都飛了起來。
車轱轆與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音,響徹在這走廊裡,猶如千軍萬馬之勢。
秦笙下意識的瞄了一眼,看見推車上的人腦袋上正插著一塊玻璃,滿臉是血,觸目驚心。
“別看。”蕭君羨拿身子擋住她的視線。
這樣的畫面,他是不希望她看到。
推車上的人,正是出了車禍的趙軍。
他被立即推進了手術室。
一陣人仰馬翻。
林暖就在後面,她受得傷較為輕,除了額頭上被撞破了,其它地方是一點傷也沒有,醫生看著都覺得簡直是奇跡。
可到底是不是奇跡,只有林暖自己清楚。
林暖拒絕處理傷口,可她也沒敢去手術室那邊,她坐在急診室等消息。
等趙軍死亡的消息。
林暖拉著醫生問過,趙軍想要生還,幾乎沒可能。
玻璃插過了腦袋,如何生?
警方因趙軍進了手術室,而林暖也是有傷在身,只是做了一個簡單筆錄,讓林暖處理好了傷,明天再去警局。
警方走後,林暖打開自己的包包,裡面有一份器官捐獻的自願書。
上面簽了趙軍的名字,更是蓋了手印。
捐獻器官必須滿足自願,無償,死亡。
林暖緊緊地捏著自願書,為了江帝雲,哪怕是負了這天下人,她也在所不惜,更別說一個讓她惡心,會給她制造麻煩的趙軍。
“江太太,你還是先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吧,起碼也要包扎一下啊。”護士又來勸。
林暖穩了心神,問:“我丈夫那邊怎麼樣了?”
“暫時還沒有消息。”
“那剛才跟我一起被送進來的人呢,他怎麼樣了?”
護士搖頭:“暫時也還沒有消息。”
林暖安慰自己,沒有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劉醫生再次從手術室出來。
秦笙立即上前:“醫生,怎麼樣了?”
“病人心力衰竭,此時除了做心髒移植手術,再無他法,可現在一時之間去哪裡能找到與之配型的心髒。”
劉醫生話音剛落,一名微胖中年男醫生喘著氣跑來,在劉醫生耳邊低語了幾句。
劉醫生大喜:“這心髒真是來得及時,快,准備手術。”
蕭君羨往走廊的另一頭望了一眼,一名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就站在那裡,整個人面無表情,就像是融入了黑夜,令人感覺不到存在感。
蕭君羨暗中朝男人揮了揮手,男人額首之後離開。
急診室內。
林暖實在等不及,正要出去。
護士來告訴她:“江太太,跟你一起送來的那個男人經搶救無效已經去世了。”
“真的?”林暖一時沒有控制住情緒,流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這怎麼都不是一個聽到死人的第一反應。
護士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林暖。
林暖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忘形了,立刻做出悲痛的神情:“他怎麼會死,劉醫生呢,我要見劉醫生。”
“劉醫生正在給江先生做手術啊,江太太,你忘了。”
林暖自然是記得,現在趙軍死了,她必須讓劉醫生盡早用趙軍的心髒。
林暖抓起包就朝手術室跑。
她的身上沾了不少趙軍的血。
這樣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在醫院裡跑,自然引得不少人側目跟害怕。
秦笙聽見動靜,也是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見到身上沾了血跡,額頭也帶著血的林暖,秦笙驚了一下。
林暖什麼都沒顧,去拍手術室的門。
驚動了裡面的醫生。
不過卻並不是正在給江帝雲做手術的劉醫生,而是剛才的微胖男醫生。
林暖近日一直在醫院裡,微胖男醫生與劉醫生一直負責江帝雲,自然是認識林暖。
“江太太,你這是做什麼。”
看到林暖的樣子,微胖醫生也愣了一下。
林暖從包裡拿出她誆騙趙軍簽下的器官捐贈書:“我找到跟我丈夫心髒想匹配的了,這是那個人的器官捐贈書……”
醫生笑著說:“江太太,你別擔心,就在剛才,醫院已經替江先生找到了相匹配的心髒,劉醫生正在裡面為江先生主刀呢。”
林暖幾乎石化:“找、找到了?”
“找到了,江先生福大,這一切就是天意。”
確實是天意。
不過卻是天意弄人。
林暖手裡的捐贈書又默默地塞了回去:“那我的丈夫就麻煩林醫生跟劉醫生了。”
微胖醫生又進了手術室。
秦笙看著原本該高興的林暖卻是一副丟了魂的樣子,心中不免疑惑。
不過她跟林暖的恩怨是化不掉的。
她自然也不會去上前慰問。
手術長達五個小時。
當手術室的門再度打開時,已經是凌晨了。
劉醫生帶來好消息:“手術很成功。”
聽到這五個字,秦笙重重地吐了一口濁氣,露出了笑。
林暖眼睛裡有了亮光,卻沒有多問。
江帝雲沒事了,她才去包扎了傷口。
而時隔了幾個小時。
趙軍的父母聽聞兒子的死訊,連夜從老家趕來,見到了兒子的屍體,哭天搶地。
林暖也很累了,江帝雲在ICU裡,無法探望,她這才腳步虛浮的走出醫院。
秦笙與蕭君羨離開醫院時,正好看見林暖。
秦笙總覺得林暖一晚上都不對勁,不免多看了兩眼。
蕭君羨牽住她的手:“笙笙,你也在醫院裡守了這麼久,也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覺。”
“好。”
秦笙確實疲憊了。
她也擔心家裡的江湛。
小楚將江湛帶回了香山,秦笙自然也是回香山。
秦笙回去時,江湛已經睡了。
凌晨兩點了。
秦笙也洗了個澡,實在累,江帝雲沒事,她也能放心睡個好覺。
沾了床,沒一會兒,秦笙就睡著了。
生物鐘一到。
早上七點秦笙就醒了。
手習慣性的去摸蕭君羨,卻摸了一個空。
蕭君羨不在房中。
秦笙撐著坐了起來,四下看了眼,確實不在房中,陽台上也沒人。
披了件衣服,秦笙打了一個哈欠走了出去。
二樓的偏廳倒是傳出了聲音。
“蕭少,今天動身還是?”
平常葉逸城可沒這麼早起來。
而這聲音不是葉逸城的,也不是小楚的,而是一道陌生的聲音。
大清早的,家裡來客人了?
而這動身,難道蕭君羨又要走?
秦笙好奇走了過去,門是開著的,才發現葉逸城跟小楚都在,而且還多出一個男人。
“老大,這次老爺子催著回去,怕是沒有這麼簡單啊,小夜剛才說喬家老爺子去過蕭家,這轉眼就讓你回去,莫非不是那位……”這聲音是葉逸城的,可是話卻沒有說完。
秦笙也不是偷聽,所以光明正大的走了進去。
秦笙的目光落在跟小楚有幾分相似的男人身上,她只是看了一眼,目光移向蕭君羨:“你要回去嗎?”
“笙笙,怎麼沒多睡會。”蕭君羨朝秦笙招了招手,示意她坐過去,也暗中給葉逸城等人使了一個眼色。
秦笙走了過去,挨著蕭君羨坐了下來:“剛才聽你們說動身,是要回去了?”
葉逸城的腦子轉得快:“下個月就是老爺子八十大壽,老大自然是要回去,秦笙,你幾年都不回北城,這一次老爺子大壽,你是跑不掉了。”
秦笙看向蕭君羨:“你爺爺八十大壽?”
她說的是‘你爺爺’,在她的潛意識中,還沒有將那些連面都沒有見過的婆家人看作是一家人。
蕭君羨笑著糾正:“是我們的爺爺八十大壽,你作為孫媳婦,確實得出席。”
說實在的,秦笙不想去。
一則,她心裡有點害怕,畢竟那是蕭君羨的家人,俗話說,醜媳婦見公婆,心裡自然會忐忑。
二則,她清楚蕭家人並不接受她,這貿然去參加大壽,還不知道將迎來的是什麼。
蕭君羨將秦笙的小心思納入眼底,拇指磨挲著她的手背:“爺爺下個月才大壽,你可以不必急著回去。”
她不必急著回去。
言外之意,蕭君羨必須先回去了。
她直接問:“你什麼時候動身。”
葉逸城等人識趣的先退出去,並將門都帶上了。
蕭君羨抬手撫摸著秦笙的臉,莞爾一笑:“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