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進步願意拿出兩台樣品，自認為很有誠意了。
他這是幫自己，也是在幫唐平！
一個集體小廠子，怎麼可能用得起紅光電機？
硬要用的話，最後虧本算誰的？
肖大海忍不住樂了：“老陸，其他廠子用不起，但是唐平肯定用得起！你聽說過雲城衫吧？”
“當然知道，20塊一件，真踏馬貴啊！對了，最後漲價到三十了，就這還買不到貨！”
陸進步當然清楚雲城衫，提起來更是一肚子火！
他那個敗家子，剛花了一個月工資買了一件。
一個月工資啊！
肖大海忍不住笑了：“雲城衫就是他造的，賣的價格那叫一個高啊，偏偏大家還搶著買！”
“什麼？他造的？”
“沒錯，他就是承包東風服裝廠的唐平！”
知道唐平的身份後，陸進步蹭的一下跳了起來，惡虎一樣撲向唐平。
唐平嚇的小心髒噗通噗通亂跳，很想轉身就跑。
他不會為了一件衣服揍自己吧？
那是他兒子買的，要揍也該回去揍他兒子啊！
陸進步衝到唐平身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唐廠長，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了，你可一定要用我們的電機啊！”
唐平瞬間石化：“我想用你們的電機，你不是不願意嘛？”
陸進步覺悟那叫一個高：“誰說我不願意的？你要多少樣品，一百個夠不夠？不夠你報個數！”
剛才兩個都嫌多，現在一百個還怕少了！
這就是唐平現在的影響力！
一件背心加個領子賣到二十塊，誰都想不通為什麼？
更想不通的是，竟然還一貨難求炒到了三十塊！
但是所有人想通的是，唐平這小子會做生意！
其他人用不起紅光電機，他肯定行！
聽說唐平要找人開風扇模具，陸進步二話沒說拉著他來到了隔壁8813廠。
這家企業也在走軍轉民道路，同樣頭疼產品成本高賣不動。
他們本身就是做散熱風機的，轉產之後生產了民用台扇。
結果台扇成本超過一百塊，賣一台虧一台！
現在陸進步帶著唐平來了，8813廠廠長林森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拍著胸脯做起了保證：“唐廠長，你需要什麼盡管說，我們廠免費開模幫你做！”
聽到他的話後，唐平微微皺了下眉頭。
免費的東西才是最貴的！
要是產品熱銷了，模具算誰的？
但是看到林森真誠的目光，唐平內心自嘲起來。
自己想多了，人家真的只是想幫忙！
他趕緊陪著笑臉主動握手：“林廠長太客氣了，小唐我感激不盡啊！”
“應該的！應該的！誰不知道唐廠長是經營能手，我們跟著沾點光，沾點光！”
人家說的這麼直白，唐平自然也不好意思拒絕。
這年代的塑料不好弄，加錢都買不到。
還不如讓他們代加工配件，自己前期就搞個組裝廠，這樣就能盡快上馬產品！
很快雙方就談妥了合作方式，模具由8813廠負責開，配件也由8813廠生產。
至於供貨價格，唐平很是爽快地說道：“材料必須最好的，瑕疵件一律不要，價格在計劃基礎上翻一倍，怎麼樣？”
林森笑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你放一百個心，我按軍品標准生產，保證不出任何問題！”
軍品標准？
這年代的軍品標准，戰鬥機配件都不能通用！
唐平聽的頭皮發麻，很想說一個不字。
但真的要說了，絕對是對8813廠的侮辱！
唐平只能認命地點點頭：“好，一切就拜托了，等我的圖紙！”
搞定了配件後，唐平立刻趕往雲城大學。
他要拉潘長江一把，讓他參與到這個項目。
別的不敢說，出幾篇論文留校當老師絕對沒問題！
結果到了學校後，他才知道潘長江去雲城機械廠實習了。
白跑一趟！
唐平又趕緊坐公交車去了雲城機械廠，見識了這家企業的大。
五千人的特大型企業，規模極為驚人。
圍牆從東到西，就算騎自行車也要騎上十分鐘。
進不去大門的唐平，忽悠起了門衛大爺：“大爺，學校有急事找潘長江，您通知他盡快出來一趟！”
門衛大爺立刻打起了電話：“三車間嘛，門口有人找實習的大學生潘長江，急事，讓他馬上過來！”
足足等了半小時，唐平這才等到潘長江。
一身油污的他，渾身散發著洗不掉的刺鼻氣味，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看到是唐平後，他那叫一個無地自容，眼淚瞬間下來了。
唐平可是再三提醒他，不要去企業，不要去企業，不要去企業……
偏偏他還是選擇了來雲城機械廠實習！
這年代的實習可是很嚴格的，大學生也要下車間跟著工人一起干活。
閑著無聊的工人們，最大樂趣就是折騰新來的大學生。
故意讓他們出洋相，然後獲得心裡平衡感。
比如潘長江被孫班長指派鑽設備底下擰螺絲，滿地油污故意不告訴他要墊個紙板。
可憐潘長江硬著頭皮鑽了下去，弄了一身油污洗都洗不掉。
更悲催的是，躺著擰螺栓那也是技術活，潘長江半天都沒擰完一台設備。
孫班長故意當著全車間人面鄙視起了他：“就這個設備，我半天干三台，還大學生呢？丟人！”
“哈哈哈……”
工人們哄堂大笑，紛紛出言貶低潘長江，順帶貶低現在的大學生。
“看看他笨手笨腳的樣子，哪是干活的料？”
“就是，給我當徒弟都不要，丟不起那個人！”
“一群臭老九，就該讓他們下放鍛煉去！”
……
那一刻，潘長江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偏偏他還不敢發火，否則落個態度不端正的考評，會被記錄進檔案退回學校。
那時候想找個工作都難！
唐平什麼都沒問，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留校吧，你的性格不適合在工廠干！”
潘長江情緒一下子崩潰了，嚎啕大哭起來：“我也想啊，但是我養不起他們啊！嗚嗚……”
自從來到雲城機械廠，他天天都在後悔。
他想回學校！
他想留校！
那裡才是最適合他研究學問的地方！
結果每次回去，見到父母的對話永遠是這樣的。
“老大回來啦，生活費該給啦，還有房租也交一下吧！”
“我那點補貼都給你們了，哪還有錢啊？他們賣娃娃魚賺錢，憑什麼讓我交房租？”
“你怎麼這樣呢？沒有他們你上得起大學嗎？一點不知道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