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傳遞紙團的方式與上次又有不同。
在熱鬧的街市上,賣花女垮著竹籃,裡頭擺放了許多的花叫賣。
車馬為了躲避行人放慢速度,賣花女跟著馬車,“可要花兒,新鮮水靈的花兒。”
映月掀開簾子,“女郎。這花兒看著很好,要不要帶一些給元君?”
顧眉恰巧看到有靜一元君喜歡的,當即微笑吩咐映月買一束。
沒想到那紙團就夾在花束中。
看到那熟悉的顏色,顧眉深吸了一口氣,側了側身,用袖子攏著,拆開那紙團,沒想到這次竟有兩張疊在一起。
仿佛是為了向顧眉證明送來的消息是真的一樣,上頭是顧眉極為熟悉的字跡,“囡囡,父尚好,無需掛念。”
淚差一點就滾落下來。
囡囡。這是父親獨有的昵稱。鮮少有人知道。
顧眉咬著牙,將那紙團貼在心口上。
父親真的活著。
上一世她什麼都不知道,就那樣糊裡糊塗地死去,那時父親最後如何了?
顧眉簡直不敢想像。
若說第一張是向她證明消息的真實性,那麼第二張上頭幕後之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讓她在去邊疆的路上,堵死賀蘭宴。
不然就再也見不到她的父親。
紙簽上沒有署名,若是沒有前幾次的鋪墊,光收到這份東西,顧眉會懷疑真假。
可現在一切訊息聯系起來,說明父親真的活著。
顧眉心中惶然,該如何選?
她一想到父親在不知道哪個地方受罪,心頭就恨不得將那人生啖其肉。
也萬萬沒想到事情能走到這個地步,是誰盯上了她,朝她下手。
顧眉心口劇烈跳動。
果然。對方的目的不會那麼簡單。
若是賀蘭宴在去邊疆的路上死了,眾人第一個懷疑的就是皇帝。
到時朝堂上下必然出現動亂。
捏著那紙團,顧眉神色頹然凝重,也惹來映芳的側目。
“娘娘,可是有什麼事?”
顧眉呼吸都緩了幾分,她該怎麼告訴映芳,有人拿她親人的命要挾她,逼迫取賀蘭宴的性命?
對方讓她不許聲張,言她一旦聲張,他就會知道,到時候看到的就是父親的屍體。
顧眉艱澀地開口:“無事。許是昨夜開著窗入睡,有些頭疼。”
映月在一旁道:“如今天漸漸涼下來。再北的地方想必快要落雪了。娘娘還是要顧及下身體。”
“往後萬萬不可再開著窗睡了。”
顧眉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氣,想到對方竟如此地逼迫她,好像知道她的行程一樣,如此准確及時地在她每次出門……
她的心忽悠打了個顫,騰地一下,差點跳起來,又硬生生地被她壓回去。
在外人看來就是顧眉挪了挪屁股。
“娘娘可是這個墊子不好用?”映月適時地幫她挪動了下凳子。
顧眉搖搖頭,臉色微變,莫名地問了句:“咱們今日出門,有多少人知道?”
映月不知顧眉為何這樣問,她道:“映芳姐姐當時在收拾東西,是奴婢去通知管事的。管事親自去車馬房備的馬車。”
“應該沒幾個人知道。”
她出門去翠微觀是臨時增加的行程,從映月到管事再到車馬房,知道的人不超過五個。
顧眉抿了抿唇,放緩了聲調,看了眼映芳,轉而問映月。
“剛剛買花女那兒有幾束同色的花。”
映月撓了撓頭,“可是這花不好?奴婢選來選去才選的這束。”
顧眉微笑;“不是,挺好的。想來元君會喜歡的。”
雖說她如今是太子妃,身邊侍奉的人多了起來。
但賀蘭宴並不喜歡東宮過於吵鬧,說起來東宮的建制,尤其是使喚的宮人和內侍是極少的。
她也更喜歡映月和映芳在身側,故而沒有提拔大宮女上來。
只要了些打雜的小宮女,由兩人帶著,往後若是兩人出嫁,也不至於青黃不接。
對於她要去哪裡,小宮女是不知道的,出門後要走哪條路更不要說了。
她找來找去,找錯方向了。
根本不是外頭來的那些人有問題,而是出在自己的身邊。
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回想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
越想越覺著觸目驚心。
眼看翠微觀到了,顧眉將東西收進袖兜,呼了口氣。
方才路上還是晴空萬裡,倏地一聲悶雷,似炸在人耳邊,接著,嘩啦一聲,閃電夾著雷聲,大雨傾盆而至。
雨水夾著霧氣漫開。
顧眉坐在馬車上,任由雨水被風吹著倒灌進來。
“娘娘。這麼大的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了。不若奴婢去觀裡拿雨具?”
映月用身體去擋住外頭吹進來的風雨。
顧眉半晌無言,良久才道:“不用。這樣坐坐也好。”
究竟是誰指使的?為什麼要害她?
直到雨全然停了,顧眉這才起身。
“走罷。去和元君好好道別。”
映月拍了拍身上的風雨,小心翼翼地跟在顧眉身後下了馬車。
映芳眨眨眼,敏銳地感受到顧眉態度的變化,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後頭的映月。
才進翠微觀,廊道上,顧眉與虛塵真人碰了個正著。
見到顧眉,虛塵真人滿心不愉快,就想起被賀蘭宴拋棄的弟子陸櫻。
她朝顧眉做了拜禮後,隨即道:“太子妃娘娘。今日不湊巧,元君閉關。你還是回去吧。”
顧眉不解道:“閉關?不知何時出關?我可否去見見妙遠師姐?”
虛塵真人神色很是威嚴,雙目盯她,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冷冷道:“去吧。”
說罷甩了甩拂塵,准備離去。
忽地她又停住腳步,冷冷道:“太子妃這個尊位坐得如何?可得意?只不過太子的下場是他咎由自取。”
“他以為自己是什麼人。當初借著我們的勢重歸京都,轉眼就能夠拋棄。”
“哼。”
顧眉倏然明白,看來賀蘭宴會被發配邊疆,看來虛塵真人在裡頭推波助瀾了。
應是為陸櫻報仇。
她心中一動,趁機道:“真人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