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眉見身側的男人怎麼也不放開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只盼著旁人不要將目光放到二人身上。
她也不用受這樣的折磨。
他剛剛在太後面前，是朗闊的晚輩，可此刻面對她時竟是這副樣子。
若是被旁人知道，大概要驚跌下巴吧。
他俯低身子，同她說話，滾燙的氣息從薄唇之間呼出，全都拍向她的耳側。
“新婚燕爾，若是咱們太過疏離，皇帝必然起疑。委屈太子妃娘娘玉手給孤牽一牽罷。”這一道聲音，帶著能滲進人骨子中的繾綣。
顧眉被他說的心停了一下，隨即更快地跳動起來，若不是有人在，她真想去捂住他的唇，讓他不要再說話。
皇帝被內侍迎進來時，目光一下就被殿內的一對新婚夫婦吸引住了。
當初他選定顧眉這個二嫁的婦人賜婚給太子，因他們有舊情就是原因之一。
本意是為了叫顧眉盯住賀蘭宴私底下的動作。
忽然察覺到兩人的感情如此親密，顧氏面頰浮出一層紅暈，神情既羞又惱，還似有些慌張。
比之新婚次日看到兩人之間又多了些不可言說的纏綿。
皇帝雙眸微眯，片刻，將目光聚集到正中坐著的太後身上。
這是五年來母子第一次見面。
“母後……”皇帝仿佛才醞釀好情緒，又好似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歡欣，快步走上前去，就要跪倒在太後跟前。
被太後從地上硬拽起來。
皇帝的眼角紅紅的，不斷地用皇後遞過來的帕子擦拭眼角。
“母後……朕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幸好，幸好……”
他用帕子捂著嘴，咳嗽了聲，“朕倒是托了懷信的福，還能母子相見。”
皇帝的神情十分欣喜，不等太後答話，繼續道，“母後。想必你已經看到懷信的太子妃了。”
“當年他去青龍寺跟著明微大師清修，朕實在是怕他真的放下紅塵，到時候，朕如何去見兄長。”
“朕一想到就無比愧疚，更是知道母後雖在五台山，但也擔憂懷信。”
太後一怔，就著身側女官的手緩緩坐在鳳榻上。
皇帝依然興致勃勃地說道：“朕看太子夫婦倒真是天賜的良緣。”
“說起來。這些年靜妃也為太子終身大事發愁，京都辦了幾場相看宴，京都那麼多的淑女，懷信竟無一人看上。”
“好在，顧氏從前與太子有舊，又恰好未婚配，如此倒也是璧人成雙。”
他說完，含笑地看著太後。
太後笑了笑。
“皇帝覺著好，那就是真的好。本宮這次回來本想看著懷信大婚，沒想到日子那樣趕。”
“聽說懷信又被你委以重任，要送到邊疆去了？”
顧眉站在賀蘭宴身側，聽著太後與皇帝這對母子的交談，深深地感受到太後對皇帝的疏離。
明明多年未見，兩人沒有多余的敘舊，更不曾詢問對方過得好不好，直接將話題引到賀蘭宴身上。
除去皇帝紅了眼眶，太後的表情紋絲不動。
皇帝頷首，“是。這事是懷信自己同意的。朕將來是要將江山交到他手裡的。”
“去邊疆歷練一番，對他只有好，沒有壞。”
“怎麼？母後覺著不妥當？”
他面上笑容漸漸消失，神情竟是有些凝重。
被安排坐在太後左手邊的賀蘭宴微微垂目，從座位緩緩起身，朝皇帝的方向，行拜禮。
“臣無話，惟有感激在心，無以言表。”他一字一字地說道。
皇帝欣喜，對太後說道：“母後，你瞧。懷信對這門婚事是很歡喜的。如此再好不過。”
“朕望你們夫婦日後精誠互助，白首到老。那也算不辜負朕的一片苦心了。“
不僅如此，他又說：“你們夫婦要去邊疆，身邊只帶那些年輕的丫鬟也不行，朕讓靜妃撥了兩個積年的老嬤嬤給你，到時帶過去。”
“萬一在那邊，顧氏有了身孕，也不用手忙腳亂。”
皇帝說得很隨和，一副全然為賀蘭宴和顧眉考慮般。
可兩人都知道，皇帝撥過來的那兩個老嬤嬤必然是做細作用的。
賀蘭宴笑笑，“陛下，去邊疆一路很辛苦，積年的老嬤嬤身體可不一定能夠吃得消。”
“再者，臣是去歷練的，若是帶著過多人手，如何服眾？”
皇帝面上帶著微笑點了點頭，仿佛是對賀蘭宴說的話格外贊同般，面露愧色。
“倒是朕想的淺薄了。既如此，那積年的老嬤嬤就算了，朕給你三十侍衛，一路護衛你去邊疆。到了那邊，他們也不用回京。”
“在邊疆幫襯著你。”
叔侄倆看著面上一派和氣，實際上卻是刀光劍影。
對於那三十侍衛，賀蘭宴沒理由再拒絕，於是躬身謝恩。
“臣多謝陛下隆恩，臣萬分感激，必定好好對待那三十侍衛。”
這邊君臣間你來我往，顧眉一直被牽著手坐在賀蘭宴身側。
跟著皇帝來的人很多，靖王就在裡頭。
因那天晚上，在宴席上被賀蘭臻打的地方此刻已經變了色，看起來有些可怖。
她感受到靖王灼灼的目光，只是當她若無其事地轉身過去，目光會消失。
轉回身，和靖王已經起過衝突，顧眉不能再叫賀蘭宴知道靖王背後的小動作。
靖王今日。本並不想來慈寧宮見太後，奈何這次見面又太過重要。
雖說太後躲在五台山清修，看起來不問世事，但靖王知道，太後對皇帝還是有點影響的。
這個影響來自於皇帝當初上位的方式有些不光彩。
手心手背都是肉，弟弟篡了哥哥的位置，不僅如此，還讓哥哥家破人亡，將嫂子收入後宮。
若是放在普通人家，這是被人唾棄的人倫。
太後並不想見到這些，故而躲到五台山去。
只沒想到，太後竟會因為賀蘭宴的事千裡奔襲回京都。
她想要阻止太子去邊疆。
其實靖王也並不想太子離開京都，他不清楚皇帝的想法，但他覺著去了邊疆，太子肯定可以發展自己的勢力。
那時還能掌控住嗎？
正想著，靖王忽聽到太後說道：“陛下，眼看就要秋狩，不若讓懷信在秋狩後出京吧。就當讓他陪陪本宮這個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