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的眼神悔恨太重了。

  趙曉倩莫名又懵懂。

  江淮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眼圈突兀的更紅了,“知道我爸媽是因為什麼沒了後,我特別後悔,一早就知道南蹇明不是個好東西,卻不管不問不理會,不想參與這些麻煩,只以為獨善其身就足夠了,但我還是不懂,怎麼叫做不獨善其身。”

  “說到底人都是自私的,父母之死我挽回不了,也彌補不了,他們改變了我以前的生活,卻對我現在的生活造成不了任何影響。我騰不出精力去思考什麼叫做不獨善其身。”

  “直到你被嚇著了。”江淮說實話,“明明我什麼都沒做,不是你恐懼的中心,也不是原因,但你卻對我怕到近一步都不行,只在南珠那才能找到安全感。我才恍然知道自己到此錯在了哪。”

  “我錯在,當年明明知道你的全部,卻涼薄的因為你和我無關,不在我劃分的圈裡,而不去管,不止不管,還冷眼旁觀。在後來你對我伸出援手後,把你劃在圈裡了,在心裡告訴自己,之前你和我無關,我不管是理所應當。我讓我自己變的心安理得,卻沒發現,這種自私利己的心安理得,惡心到了極點。”

  其實劃在圈裡了,也有親遠之分。

  就像是那年南珠曝光了趙曉倩的裸照。

  錯的是南珠,受害的是趙曉倩。

  因為不想是非分明的南珠心裡難受,仗著趙曉倩喜歡自己,哪怕是把她當成自己的朋友恩人,感覺對她有虧欠。

  卻還是利己的為了自己心上人不難受,讓趙曉倩原諒。

  甚至PUA她,希望她看在自己喜歡南珠,舍不得她傷心的份上,無論如何都要原諒。

  趙曉倩原諒了。

  江淮心裡舒服了。

  他考慮了自己,考慮了南珠,唯獨沒去考慮趙曉倩。

  像是潛意識知道不管怎麼傷害趙曉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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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曉倩喜歡他,還是會和從前一樣,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他太理所當然了,也太自信了。

  甚至於對趙曉倩說了喜歡,因為她在南珠面前哭的泣不成聲,而篤定,她就是還喜歡他的。

  不管怎麼拒絕他,就是喜歡。

  直到……她害怕了。

  江淮溫聲略帶哽咽,“趙曉倩,我接受不了你害怕後,唯一有安全感的人只有一個南珠,沒有我。這讓我感覺,你真的要離開我了。”

  “我後悔了,後悔從年少到後來多年對你的不聞不問,我想彌補,想保護你,想……”江淮鼓足勇氣,“想重新和你試一試,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

  趙曉倩目不轉睛的看他許久,想了想,“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江淮說話很顛三倒四。

  他說杜杉月是無辜的,她和他都是加害者也是旁觀者。

  卻又說不該那麼涼薄,自私的獨善其身。

  然後對她這個他認定的加害者和旁觀者又說想保護,太奇怪了。

  趙曉倩抓了抓發,還是不理解。

  江淮手扶膝蓋的姿勢不變,一字一句從齒縫中擠出字,像是解釋,更像保證,“我不管你是因為看見杜杉月會想起余懷周,心裡不舒服而對她肆意報復。還是你這麼做,是因為了解杜杉月這人柔弱知道感恩,所以商人做派的把利益拉到最大。”

  “只要你願意,你開心,你想做,我就會支持你。因為我不想看到你被欺負,也不想再看到你和之前一樣害怕。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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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剛才,明知道杜杉月不是有心的,只是性格本就那樣,但瞧著你無意間像是被孤立了,我心裡依舊很不舒服一樣。”

  江淮剛才看見了,心裡是真的不舒服。

  不舒服到即便趙曉倩做法很過,已經有點惡的程度。

  他也隱隱感覺,是杜杉月活該。

  即便杜杉月板上釘釘不是故意的,只是無心之過,依舊如此。

  恍然間。

  江淮突然發現現在的心境很熟悉。

  像是那年南珠發了趙曉倩的裸照。

  過的是南珠,錯的是南珠。

  無辜和受害的是趙曉倩。

  但因為對南珠太過偏愛,所以他選擇利用趙曉倩對他的喜歡,讓她主動對南珠說原諒,讓南珠心裡不會太自責,不會再哭。

  趙曉倩終於遲來的懂了江淮的意思。

  不管江淮因為從商變成了什麼樣。

  根骨是不會變的。

  他認為她對杜杉月做的太過了,甚至於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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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因為她是她。

  所以支持,然後保護。

  趙曉倩喃喃,“這是偏愛嗎?”

  就像南珠對她的偏愛。

  ——因為是你,不辨是非對錯。

  趙曉倩問江淮,“你這麼對我,是因為喜歡上我了嗎?”

  江淮他沒像從前似的閉口不言,也沒像上次,說有點。

  點頭,肯定的說:“是。”

  他盯著趙曉倩說,“我不管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樣,會做出什麼事,哪怕是天下人都認為你是錯的,我也會站在你身邊保護你,為你善後。不讓任何人欺負你,不讓你再害怕。”

  “我很喜歡你,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也分辨不出是因為什麼。但就是接受不了你被欺負,你會害怕。我不會像我爸媽在世時那樣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獨善其身。我會把你身邊所有對你不利的因素,會傷害你的因素,不管是什麼,全部扼殺,讓你無憂平安。”

  江淮抬手,眼神絕對又堅定,“我江淮,願發誓。”

  趙曉倩看他許久,抬手把發扒到腦後,抿唇一瞬,“後期再說吧。”

  江淮皺眉,“為什麼?”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腦子有點亂,需要時間想一想。”趙曉倩冷靜的說完,點頭,“我先回去了,晚上的飯局因為不清楚你叫來的都是哪些乙方,不知道他們的喜好,辛苦你這邊安排,到點我會過去,走我公司的帳。”

  趙曉倩轉身走了。

  在江淮來追的時候腳步加快,到很後面上車啟動,開車窗對欲言又止的江淮擺擺手,關上車窗朝前開。

  眼神微錯。

  因為角度的問題,和那輛破商務車駕駛座上的余懷周對視了。

  趙曉倩扭回頭,開車回了公司。

  安排公關和淮安公關對接,定代言發布時間。

  過了遍已經到公司的攝影師和布置的燈光,已經定下的妝造。

  看了眼手表,端著電腦進會議室,匆匆掃一眼,“開始吧。”

  招人其實沒那麼好招。

  哪怕趙曉倩給的工資相當高。

  但只是一個下午,獵頭就推進了三個。

  趙曉倩手指不斷,把杜杉月更新了的代言人宣傳照放進了她的數據表裡。

  做完群發,調出簡歷。

  按了按眉心,在對方自我介紹的時候一目十行看簡歷。

  本以為這麼快就能面試,還是隨時可入職的,是長時間找不到工作的。

  定睛看下來才知道不是。

  這哪是小蝦米,是大咖。

  趙曉倩抬眸重新看向對面落落大方的中年女人,“虹姐?”

  “是我。”

  趙曉倩皺眉,“你是什麼時候離職的?”

  這位是圈子裡的老牌經紀人,跟著輝騰從零到現在的龍頭。

  她眼光相當的毒,選進來簽約的,除了個去年作死犯事進去的大爆男星外,沒有一個不爆。

  最次的,現在也是個黃金女配,手裡有幾個不知名的代言。

  這些人是她簽進來的。

  但最後都被輝騰分給了他們自己培養的經紀人。

  紅利半分沒有吃到。

  很多人想挖她,但她不走。

  趙曉倩聽人說過,娶了個千金翻身的那大老總和她是青梅竹馬。

  倆人在一起了幾十年。

  也只有這種原因,她的功績遠比現在名聲在外的經紀人要強數倍,但卻籍籍無名,除了少數經紀人知曉她牛逼外,無人知曉。

  還有最重要的,沒有錢。

  虹姐笑笑,直接了當,“我是輝騰方總的情人,二十五年了。十天前,他老婆找到我,給我聽了段錄音,她發現我們的事了,質問老方,老方說他早就膩煩我了,只是因為輝騰很多大腕和我交情很不錯,而且馬上要續約了,怕我把他們帶走,所以一直哄著我而已,為此甚至親手弄掉了我三個孩子,讓我不能生育,只能待在他身邊。”

  她低低的笑了笑,“還在他太太那對我百般唾罵,說是我糾纏不休,下賤。其實他說的對,我早該想到的,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他和他太太只是因為利益才結合,早就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了。為什麼我剛捧起來一個,就給我拿走,讓我二十多年了,年歲已大,卻身無分文,被人嘲一句人老珠黃。”

  虹姐抬頭看向趙曉倩,“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聽你客氣的寬慰,或者是訓斥我為小三,結果慘烈是活該。只是想告訴你,我和輝騰,勢不兩立。”

  她淡道:“我知道真相後便死心了,想重新站起來,恰好電腦彈出一個窗口,是昨天剛爆的杜杉月背後的工作室和輝騰的恩怨過節。還爆了你們公司的靠山。”

  “一個大家都有點感覺的淮安集團,江淮江總,一個南珠的老公,朝爺。”

  “還有,我還查到了都說不管圈裡人的朝爺,在前幾天,陪同他太太來了兩三次金珠,這層辦公樓的購入資金來源,是朝爺的東部。”

  “請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想靠他們報仇才來這裡。只是因為南總前幾天代表金珠駁回了輝騰提出的合作,並且是不假辭色。表明後續也沒合作的意思。還有便是輝騰因為你們的靠山不敢動,也不敢出手攔我的路。”

  “如果你信任我的話,請聘用我為金珠藝人總監,我不要公司分紅,也不要年薪,要我帶的藝人抽成費,當然,合同還是和金珠簽,這是我能帶來的藝人,不多,只有五個,算新人,但卻都是有潛力的。”

  趙曉倩接過她帶來的資料。

  的確只算新人,五個裡有四個她都面生,年齡也不小。

  但是定位和人設相當的清晰。

  重點是這份資料的成熟度,驚人。

  人設,古裝扮相,現裝扮相,演技培訓,歌唱水平,舞蹈星准,適合走的路線還有市場中定位的打分等等等。

  現在鮮少會有藝人總監對自己旗下藝人這麼熟記於心。

  而且還是簽約好幾年,卻沒幾個通告,相當於素人的新人。

  “他們的合同當年是我過的,定位什麼都很清楚,我感覺是能火的,因為都是有靈氣也能吃苦的孩子,結果被要走後沒了下文。我其實可以帶幾個成熟自帶大批粉絲和商務的藝人來,那些人和我熟識,也記我的情,但在輝騰被養刁了,過來的希望不大。”

  虹姐抿抿唇,“這些人年齡有點大了,兩個甚至過了三十,我知道不太合適。但我相信我自己,我只要他們的藝人抽成,和金珠的招牌,我會帶著他們自由發展,不用金珠安排應酬和通告。”

  虹姐頓了頓,“就算您安排了,他們也不會去,他們只聽我的。”

  這話的意思有點隱晦。

  趙曉倩卻聽懂了,把資料合上,“因為業內有傳言,我壓榨藝人出名的狠?你不放心。”

  虹姐微怔,點頭承認,“對,這也是我猶豫再三,反復查,十天了才走獵頭過來的原因。”

  趙曉倩啟唇,“除了你現在說的這些,還有什麼條件?”

  門外響起了喧嘩。

  趙曉倩從百葉窗看了眼,杜杉月來拍攝了。

  她回過頭看向虹姐,“直說。”

  “稅後分成五五,稅票我要過一遍,不能請財會團隊操作避稅。不和輝騰合作。運營等,公司付,所有有關我帶來人的商務安排飯局等,我要全部知曉,並且有絕對否決權。”

  虹姐強硬道:“我帶來的人,要絕對自由,不能被壓榨。”

  趙曉倩手指飛快,全部記完後言簡意賅,“分成稅後三六,我三,你一,他們六,剩下的我全應。會讓法務並入合同,如果你沒意見的話,明早帶個律師來簽合同。”

  虹姐愣住。

  趙曉倩起身伸手,“期待明早的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