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往事在腦海中再次走過一遍。

  趙煜心裡沒了不安,自然而然的說出最終訴求,“如果咱媽能度過這次危機,回家來吧。”

  趙煜聲音像是祈求,眼底卻帶著幾乎遮掩不住的高高在上,“回來陪陪她吧。”

  趙曉倩深看他兩秒,同意了,在搶救室牌子敷衍像是應付傻子一般,於十幾分鐘後熄滅,沒再待,找了個借口離開醫院。

  公司其實還有事要處理,但趙曉倩不想回去,開車在京市轉了一圈又一圈,去了明珠園。

  南珠拿獎後的行程很滿。

  愛寶的廣告拍攝、重新敲定的高奢代言官宣、還有文導那,定妝已經結束,要開始劇本圍讀了。

  南珠休假結束,重新投入工作,從國外回來後,倆人只通過兩通電話,見過一次面。

  她忙,暗搓搓想公開,但沒撈到公開機會的游朝自然也忙,倆人都不在家。

  趙曉倩沒把車開進去,下車按了指紋進入沒人的明珠園。

  一路溜溜達達去了南珠給她建的小屋。

  她有段時間沒來住了,被子上卻全是陽光的味道。

  趙曉倩拱進去悶頭睡了。

  悠悠醒來已經近黃昏。

  坐在梧桐樹下發呆的時候,劉媽接回了兩個孩子。

  趙曉倩前不久剛見過游少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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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幾天而已。

  莫名感覺孩子好似又長大了點。

  尤其是散著烏黑卷曲長發,迎著夕陽朝她奔跑的快樂笑臉,像極了南珠。

  趙曉倩怔怔的看著。

  一直無力到抬不起來的唇角莫名抬了起來。

  在游少艾撲進她懷裡,嗲嗲的喊著干媽時,心軟到像是要化了般,寵溺的恩了一聲。

  趙曉倩陪兩個孩子吃了頓飯。

  再離開明珠園時,精神還是一般,從醫院出來的那種死寂、無力和麻木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且把趙煜和葛攀紅的電話從黑名單裡放了出來。

  在晚點趙煜打來電話時接了。

  趙煜說老天爺開恩,咱媽沒事了,還說她知道趙曉倩願意在她出院後回去住,又哭又笑,恨不得現在就出院回家。

  趙曉倩其實很想說,誰家發生顰危車禍,不趕緊送大醫院,進個連實習醫生都嫌棄的小破醫院。

  誰家的顰危病人連個呼吸器和心跳監測儀都不用配。

  又有誰家的車禍,還是顰危的車禍能哭的中氣十足,能看見的地方半點傷口都看不見,美甲甚至是整齊的,半絲污垢也沒。

  到底是你們全家沒一個長了腦子,還是我趙曉倩從前太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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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你們以為我就算是知道你們在撒謊,依舊會沒出息,窩窩囊囊的任由你們就這麼把我再次踩在腳下蹂躪。

  她更想說的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了,你們為什麼還如此敷衍?

  究竟是我太不入你們的眼,還是你們太自大了。

  她真的有很多很多話想說,感覺不說出來會活生生的憋死。

  卻就是一個字都沒說。

  因為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

  哪怕是憋死,她也要在趙家徹底被毀了,他們真正跪求她原諒的那天再一字不漏的說出來。

  也問出來。

  趙曉倩還是冷淡和惜字如金。

  但願意在電話這端聽趙煜喋喋不休半天,相比於上午,已經是巨大的進步,幾乎讓趙煜喜出望外。

  喜出望外也沒太過。

  當即出院不現實。

  出院日期定在後天,趙曉倩和她一起回家。

  雙方都滿意的結束通話後,助理抱著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敲門進來,笑容曖昧,“您的。”

  玫瑰花太大了,趙曉倩不得不皺眉,“誰送的?”

  “還能是誰。”助理眨眼,“余懷周唄。”

  趙曉倩和余懷周爭執了斷出現的突然,前因後果金珠幾個老人都不知情。

  她斬斷余懷周的一切麻利又冷酷,看著像是真的想和他斷。

  但他們幾人不忙的時候討論過。

  懸。

  因為趙曉倩心軟,還有,對余懷周動真情了,斬斷關系的前一天,倆人好好的,再朝前數數,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如膠似漆。

  就他們觀察。

  余懷周不管對她是真的還是假的,都不會輕易離開。

  因為她年紀雖然長於余懷周,長得卻很漂亮,且溫順心軟又好哄,最重要的是大方。

  余懷周沒理由做出什麼不得了的事,讓他們這段關系被截斷。

  助理篤定後笑容更燦爛了點。

  把玫瑰花裡的卡片從桌面上推到趙曉倩面前,“約你吃飯呢。”

  不是助理多看好倆人這段關系,照她看,趙曉倩和余懷周不合適。

  只趙曉倩是事業批,余懷周無所事事。

  她年紀又大他太多,就真真的讓人認為走不到最後。

  但還是想趙曉倩和余懷周能和好。

  因為自打鬧翻開始,趙曉倩瞧著很正常,也未曾因為私事遷怒給任何人,但是沒有笑了。

  是真的,一次都沒有。

  冷淡到像是前段時間會臉紅有點害羞,眼睛亮晶晶,很有鮮活氣的趙曉倩是她的幻想。

  助理替余懷周說好話,“這餐廳是告白專用的,很難定很難定。”

  趙曉倩在看卡片。

  卡片上的字是玫瑰花花店打印的,看不出是不是余懷周的字體。

  但是她可以肯定,送花的不是余懷周。

  因為余懷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倆人現在這種氣氛下送她這麼大束的玫瑰花。

  並且邀請她去告白餐廳吃燭光晚餐。

  他拿什麼邀請她去?有什麼資格邀請她去?還有,她怎麼可能會去。

  這些他清楚,並且清楚她更清楚。

  不是余懷周……會是誰呢?

  趙曉倩沒向助理解釋,示意她把花放下。

  在人出去後旋轉椅子看向落地窗。

  手指輕輕摩擦約會卡片。

  陷入長久的沉默。

  晚八點。

  趙曉倩去了。

  告白餐廳在市中心大廈的頂樓,私密且不對外開放,不是京市財閥土著,或者是他們身邊幫他們辦事的人,基本不會有人知曉。

  而且想定這地的餐廳,需要驗資。

  說來荒唐,但就是如此。

  這是京市專門為富人准備的餐廳。

  趙曉倩感覺……唐秋山挺用心的。

  因為他是外地人。

  能打聽到這個餐廳,想辦法定上座,是真的很用心了。

  到頂樓後發現整座餐廳除卻侍應生,空無一個客人,明顯被包場後,心裡莫名有點說不清楚的滋味。

  侍應生等候多時了,恭敬的喊‘趙小姐’,彎腰接她肘間的大衣和手中的包。

  趙曉倩剛想遞過去,嘩啦啦的手機鈴聲在包裡響起。

  道了聲抱歉,從包裡拎出手機看了眼。

  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

  電話是唐秋山打來的。

  趙曉倩視線從門口香檳琉璃玻璃朝裡看了眼,問侍應生,“定座的還沒到嗎?”

  “三個小時前便到了。”侍應生笑意帶著艷羨,“親自布置的場地。”

  趙曉倩沒懂已經在裡面了打什麼電話。

  卻還是接了。

  唐秋山聲音略拘謹,“趙總。”

  趙曉倩恩了一聲,隨著侍應生的指引朝裡面走。

  香檳色的琉璃玻璃過後是扇精致華貴的闌珊門。

  厚重的香木門上纏繞了一枝鮮紅的玫瑰花藤蔓。

  侍應生站在門邊示意趙曉倩拉下玫瑰藤蔓旁邊的紅色緞帶。

  趙曉倩騰出另外一只手扯下緞帶。

  吱呀一聲。

  闌珊門自動開了。

  趙曉倩睫毛輕顫了瞬,在從天而降的大片玫瑰花瓣中抬頭。

  伴隨著悠悠響起的浪漫音樂聲。

  聽見手機對面唐秋山的聲音。

  “你明晚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頓飯。”

  趙曉倩視線往下,越過不斷下落的玫瑰花瓣,看向不遠處被大片花海包圍著的白色西裝青年。

  趙曉倩來過這,以前幫一個本地的老板在這求婚。

  這地的風格用一個詞可以完整概括。

  奢靡。

  按理說告白餐廳該走的調性是浪漫。

  可衍變成告白餐廳之前,這地是京市財閥家族會晤的餐廳。

  還有。

  財閥家族人員的告白,算不得是正兒八經的告白,更像是商業洽談。

  奢靡遠比浪漫要契合太多。

  所以哪怕後來越漸淪為告白下定的場所,餐廳裝修的調性還是沒變。

  奢華糜爛,盡顯上流社會的檔次。

  可現在變了。

  不是燈光、大理石地板、香樟木牆板變了。

  是暗色極有格調的燈光變成了淺淡的琉璃炫彩色。

  大理石地板上擺滿了白色的香薰蠟燭。

  香樟木牆板似森林中野蠻生長的藤蔓,其中綻放著一朵一朵又一朵鮮紅的紅玫瑰。

  這家在京市,不對,在全國算得上最貴最有臉面的告白餐廳,奢靡的調性依舊在,卻在今夜被加上了致命至極的浪漫色彩。

  這些色彩不是顏料添加而成。

  是由一朵朵,一片片,代表愛情的紅玫瑰,艷麗到極點的紅色所添加。

  “趙總……”

  趙曉倩掛斷了唐秋山的電話。

  直視玫瑰花海正中央的余懷周。

  視線環繞了遍他身上華貴到極點的白色西服,懷中抱著的又一束玫瑰花。

  最後落在他的臉上。

  看他因為緊張微微抿起的唇,因為調整呼吸而輕輕顫動的鼻翼、額角在琉璃燈光下若隱若現的汗水。

  看他抬起了腳,邁出正中央的玫瑰花海、看燈光牢牢包裹著他,讓他像是踏著雲彩般一步步的走到她身邊。

  直視因為距離變近,成了仰視,隨著余懷周緩慢單膝跪下,變成了俯視。

  余懷周的表情很明顯是緊張。

  緊張到額角的汗從點滴變成大顆。

  隨著他跪下,而趙曉倩表情的冷淡沒有半點變化,變成順著鬢角滑下。

  他一遍遍的調整著呼吸。

  調整了不知道多少次後,視線從趙曉倩臉上移開,落在她身後被侍應生鎖死的大門上。

  鎖死的門和趙曉倩瞧見他的第一時間沒有跑,莫名給了他勇氣。

  余懷周單手貼合西服口袋。

  重新看向趙曉倩,聲音發顫,卻鄭重,“你之前和我提結婚,我一直不答應是因為……”余懷周深吸口氣,往下說,“是因為婚姻對我來說很神聖,那會的我不確定能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丈夫,我……我現在確定了,我可以。”

  余懷周從口袋裡取出戒指盒。

  單手開啟。

  食指小心的輕撫其中閃閃發光的鑽石戒指。

  抬起對向趙曉倩,“嫁給我吧。”

  被包場的餐廳適時響起了浪漫的求婚曲。

  除此之外,還有提前錄制好的,不算大但是很灌耳的歡呼。

  時間在此時此刻好像倒流回那天的民政局門口。

  玫瑰花有,歡呼聲有,羨慕和恭喜的祝福眼光也有。

  男女主角同樣沒變。

  那會精心策劃的趙曉倩,心情不是正常求婚的心情。

  因為那場求婚是騙局。

  這會的趙曉倩,心情不是正常被求婚者的心情,因為在她眼中。

  這場求婚,還是騙局。

  她停頓了好大會,視線從余懷周舉著的微微發顫的戒指盒回到他臉上。

  漏出從來了這的第一抹笑,“嫁給你?”

  這聲音溫柔的厲害。

  像從前午夜間,趙曉倩被磨到全身發軟,嚶嚶的哼嚀。

  不到十天前才聽見過。

  余懷周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不止沒察覺出不對勁,還莫名其妙的委屈了,略帶鼻音的恩了一聲。

  這聲‘恩’甚至有種趙曉倩熟悉的傲嬌腔調。

  她唇角笑意無意識的放大,“明天去領證是嗎?”

  余懷周抿唇一瞬,鄭重的點了頭。

  趙曉倩跟著點點頭,手伸出。

  在余懷周越來越亮的眼睛中落在戒指盒中碩大的鑽戒之上。

  手輕輕摩擦了瞬,笑笑接著說:“然後呢?”

  余懷周心裡莫名蔓延出來的委屈悄無聲息的消散了,遲來發覺出趙曉倩的狀態還是不對。

  他低低的嘆了口氣,說實話,“對不起。”

  “我騙了你,我不止不是孤兒,還有家有親人,我……”余懷周有很多話想告訴她,但現在又一個字都不能告訴她。

  他鼻腔突兀的酸澀了,深吸口氣,眼神堅毅,“我們明天去領證,後天我回家一趟,等我回來,我會把全部都告訴你,而且會留在這裡,長長久久的守著你。”

  余懷周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柔和了,聲音更是溫柔到像是一灘水,“和你趙曉倩有個家,有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