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倩隔天回公司接到物業的電話,問地面有沒有撬開整修水管。

  深思半響。

  她沒開電腦,去休息室把行李草草收拾了丟進車裡。

  開車找到小區附近的中介。

  了解了市場價後往下拉了一半,讓他盡快掛牌賣出去。

  接著找了家奢侈品回收,和他一起去家裡。

  把衣帽間那些余懷周的東西折價賣了。

  不過兩個小時。

  價格折了出來。

  趙曉倩市儈的和他討價還價半天,只抬高了一成。

  虧了無數。

  但她還是大手一揮,把全部東西打包賣了。

  不到中午。

  中介來了。

  趙曉倩雖然把房子價格壓的很低,但到底是房子。

  而且水管對方要整修,說明地面的裝修是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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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為要個幾天才能賣掉。

  結果中介在她和奢侈品回收整理東西的時候跑來看了眼。

  不等她走,直接抱著合同來找趙曉倩簽字,要自己買下。

  而且是全款。

  趙曉倩直接簽了字,順帶把手續全部委托給了他。

  一切辦完不過一點。

  趙曉倩去火鍋店點了個全辣鍋。

  吃的大快朵頤。

  吃飽喝足打電話給助理。

  囑咐她找人把休息室裡的東西全都拆了,公司門口停著的房車拿去賣。

  昨晚趙曉倩以為不是和余懷周約會。

  助理卻不這麼認為。

  只是一夜。

  趙曉倩平淡的說要拆休息室,還要賣房車。

  有些事不用說,結果已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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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理這次沒再多說,直接應下。

  手腳麻利到吃完火鍋的趙曉倩還沒到明珠園,便辦妥了。

  房車沒賣。

  外面刷漆改個樣子配給公司的藝人。

  休息室不止拆了,還給趙曉倩換了個辦公室,和原來的辦公室呈兩個對角線。

  不止如此,原來的辦公室出了一紙設計圖,一分為二,改成員工休息和化妝室。

  不止面目全非,還成了趙曉倩八百年都不會踏足的地界。

  意思很明白。

  能處就處,不能處就把他存在過的痕跡全部抹殺了。

  趙曉倩不自覺莞爾。

  道謝後直奔明珠園把行李丟下。

  兩個小家伙今兒不上學。

  趙曉倩開車拉著他們在附近轉了圈。

  在傍晚的余暉中挑選一套別墅下了定金。

  她掐腰靜靜看著,驀地就笑了出來。

  游少艾仰頭看趙曉倩眼底滿足的笑意,拽了拽她的衣角。

  在趙曉倩蹲下和她對視後皺眉不明白,“干媽為什麼這麼高興啊?”

  她指著自己,“比看見少艾還高興。”

  小孩子的敏感程度遠超你的想像。

  趙曉倩下午來到時在笑,笑容溫柔恬靜,游少艾感覺很漂亮。

  但那個漂亮不及現在笑容漂亮的三分之一。

  游少艾不滿,“買套房子難道比見到少艾還讓你開心嗎?”

  孩子還不懂房子的經濟價值。

  在她們心裡,見到自己喜歡的,想見的人,才是最值得開心的事。

  趙曉倩解釋,“干媽開心不是因為買了套房子,而是因為我有家了。”

  趙曉倩牽著她的手,把安靜站著的林邵青也扯到懷裡,攬著他們倆看向被夕陽籠罩,還不能住人,但瞧著就是溫馨的別墅,“有一個我獨自住進去,卻不會感覺孤獨的家。”

  游少艾歪了歪腦袋還想問,肉肉的手掌被捏了捏。

  林邵青極輕的搖了頭。

  習慣性的,也可以稱之為生理性,游少艾沒再問。

  趙曉倩這晚回明珠園住了。

  沒接唐秋山的電話。

  一夜無夢。

  隔天開車去醫院,接葛攀紅出院。

  葛攀紅顰危車禍不過一天,就已經上了妝,指甲甚至重新做了。

  哪怕是坐著輪椅,還是從醫院裡出來。

  依舊真真的,半點都讓人感覺不到她是個病人。

  這是典型的裝都懶得裝。

  趙家人拿她當傻子,趙曉倩就坦然的做個傻子,純當沒看出來。

  和從前一樣,乖順的推著她的輪椅,扶她上車。

  是個孝順女兒,但也像個僕人一樣給她蓋毯子。

  除卻現在的著裝和從前大相庭徑,仿若不是一個人,其余的,和從前幾乎一模一樣。

  尤其是沉默寡言到看著像是好欺負極了。

  回程前半段,閑話了了。

  後半段,趙曉倩旁敲側擊的問放下戒備的葛攀紅,為什麼沒去求她。

  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有了答案。

  趙家在趙鵬飛父輩那屆開始發家。

  趙鵬飛接手後已經是當地的翹首。

  做兒子,尤其是富二代的總有個埋藏在心裡的執念。

  就是想讓別人稱呼他為某某某,而不是某某某的兒子。

  為此他在父親死後舉家搬來了京市。

  小城市頂頂的有錢人,走哪都方便,行事更方便,越變越有錢理所當然。

  京市不一樣。

  這地不止寸土寸金。

  更是一塊板磚就能砸到一個貴人。

  他在老家順風順水樣樣周全的活到青年。

  以為哪哪都該是如此。

  到了京市發現舉步維艱。

  自尊心強的人接受不了風光出來,灰溜溜的出去。

  從小順風順水的生活,更讓他接受不了到京市後啥也不是,連進家名流的私房菜館都沒資格。

  為了往上爬,他不擇手段。

  扭曲的自尊心,又讓他不能為人道是靠別人。

  他的成功,必須全是他個人的功勞。

  這便是趙曉倩當年被虐待的事被江淮捅出來,她能獲得四年自由的原因。

  更是裸照醜聞曝光,她便立刻被趕出家門的原因。

  趙家人不去求她,不是沒走到窮途末路。

  而是她趙曉倩現在在京市太有名。

  只要金珠動了。

  人人都會知道趙家起死回生是靠女兒。

  還是靠被他趙家丟棄的女兒。

  從小活在父親陰影下的趙鵬飛怎麼可能受得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

  趙曉倩在趙家生活了二十四年。

  太逆來順受了。

  讓他們從始至終都認為趙曉倩該自己巴巴的把錢給他們捧上來。

  而不是他們去找她要。

  還是跪地祈求著,說自己錯了,求他們把錢收下。

  葛攀紅說的其實很隱晦。

  但趙曉倩什麼都明白了。

  她很想笑。

  還特別想問。

  親愛的母親大人,你和趙煜骨子裡的想法其實和趙鵬飛是一樣的吧。

  既然如此。

  你們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電話開頭又那麼親切做什麼?

  還有……

  你們給我打電話,趙鵬飛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這算什麼?

  趙曉倩不止想笑了,被他們的虛偽惡心到甚至有點想吐。

  她側目看向窗外,無意識的捏了捏指骨。

  突然有點想感謝唐秋山的橫插一腳了。

  否則她不會把他們一家人的偽善虛偽看的這麼明白。

  也不會突然就厭倦了。

  這個厭倦指的不是厭倦趙家。

  而是厭倦之前那個在默默等待他們來找她的自己。

  以及……她真的想過。

  如果他們認真道歉了,要不要幫。

  要不要幫一幫自己的親生父母。

  “果然是個沒出息的東西。”

  葛攀紅皺眉,“你說什麼?”

  趙曉倩在說,她真的很沒出息。

  但還好。

  一切還來得及。

  她笑笑,溫順和婉,低眉順眼,宛若從前的那個她,“我說萬幸,還能在母親榻前侍奉。”

  葛攀紅大喜。

  因為她的好拿捏,強勢的性子重回。

  開始指責起趙曉倩之前在網上鬧出來的事,讓她把身上的衣服有多遠丟多遠,金珠收拾收拾,把屬於她的股份變現拿回來。

  接著傲慢又虛偽的囑咐。

  雖然變現,但也不能因為此和游朝的太太南珠交惡。

  趙曉倩笑,且應。

  句句都應。

  到趙家發現她從前的房間依舊是陳藝函養的小狗的房間後還是笑。

  並且什麼都沒說。

  人是有慣性的。

  在眼皮子底下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出去一遭。

  聽傳聞再離譜,和從前再不相似。

  親眼見了,發現只是傳聞。

  那些傳聞便被丟到了九霄雲外,篤定她還是原來的她。

  最多感嘆一句,娛樂圈的八卦,果真離譜。

  只是半天的功夫。

  沒出現的趙鵬飛如何不論。

  趙煜不到罵的地步,說話卻已經恢復了從前的調調。

  葛攀紅如是。

  在趙家地位遠遠不如從前,連葛攀紅都能給臉色的陳藝函,對趙曉倩同樣是這樣。

  趙曉倩躺在雜物間新收拾出來的床上,仰頭看天花板。

  她瞳孔微微有些發愣。

  像是在出神。

  但眉眼神色卻是舒朗的。

  使她的發愣瞧著半點沒有回家了,但家庭地位低的可憐的惆悵和悲傷。

  隨著唇角勾起一抹笑。

  反而有種在想相當好玩和愜意好事的感覺。

  趙曉倩在想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

  當晚。

  趙家開了晚宴。

  唐秋山入資的事沒對外宣揚。

  知道趙家要起死回生的人少之又少。

  來參加晚宴的人自然更少。

  只是寥寥已經足夠了。

  趙曉倩站在二樓落地窗前,搖晃了瞬紅酒杯。

  微微抿了一口,回眸看向開門進來的男人。

  她穿著一身粉白帶細鑽的禮裙。

  頭發散下,齊腰長度。

  發間佩戴鑽石發冠。

  趙曉倩身上的禮裙很尋常。

  是大家千金名門閨秀出席晚宴,不會喧賓奪主,也不會被認為失禮的款式。

  卻和她配極了。

  像是她從不是穿著西服,在人群中游刃有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趙總。

  也不是私下裡不怎麼喜歡笑,瞧著有些冷淡和冷清的趙曉倩。

  就是個久居閨閣不問世事,什麼都聽爹媽安排的名門小姐。

  尤其是黑色順滑的長直發和閃閃發光和她年紀不相符合的公主發冠。

  徑直將她的年歲往下拉了六七歲還要多。

  唐秋山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趙曉倩。

  一時間有些看呆了。

  他愣愣的,“趙……趙……”

  唐秋山掌心莫名出了汗,在價值不菲相當隆重的西服上抹了下,拘謹到像是初出茅廬的黃毛小子,磕磕絆絆的說:“曉倩。”

  趙曉倩一手拎著酒杯,一手拎著裙擺,慢慢悠悠的朝他走近。

  到身前時頓足,腦袋微垂。

  亮晶晶的杏仁眼定格在唐秋山的眼睛上。

  語氣幽遠溫柔,“趙煜給你出的主意,你答應了嗎?”

  趙曉倩是被當成大家閨秀養大的。

  她的長相其實也很大家閨秀。

  不是南珠的明艷奪目,是種相當耐看的清秀。

  瓜子臉柳葉眉,皓鼻薄唇。

  她穿西服踩高跟鞋,因為唇線慣常抿著,或者是在生意場上大笑著。

  很輕易的會讓人第一眼注意到氣場,忽略掉她清秀的長相。

  不這般時。

  便沒辦法忽略了。

  尤其是黑長直散了下來。

  生意人的圓滑,和平日的不苟言笑變成平易近人。

  趙曉倩搖身一變。

  儼然成了男人眼中初戀情人的模板。

  唐秋山從沒見過這樣的她。

  也從沒被她這麼溫柔的看著,溫柔的打著招呼。

  一時間被迷的有點迷糊了。

  不過腦子的輕輕搖了頭,一秒後又點了頭。

  趙曉倩點了鑽石,把清純拉高數倍的眼睛微微下彎。

  溫聲慢騰騰的接著問,“為什麼點頭前有搖頭?”

  她拎著紅酒杯的手朝前。

  纖細雪白的手指探出,從胸襟的位置朝上輕劃。

  呢喃低語,“你不是……想要我嗎?”

  既然想要。

  還是想要到沒了商人的理智,拿那麼一大筆錢砸進趙家,備注成不用分股的‘聘禮’。

  為什麼不答應呢?

  在今晚我被趙煜騙著喝下下藥的酒水後,和我生米煮成熟飯。

  趙曉倩指尖朝上,輕觸他喉結的位置,氣音纏綿中裹挾著不易察覺的森冷,“恩?”

  唐秋山喉嚨不斷滾動。

  在灼熱不受控制的蔓延至全身,儼然有點想失控時找回理智。

  猛的朝後退了很多步。

  一直退到門口的位置,慌張的扯開領帶,閉閉眼再睜開,才算是勉強冷靜下來。

  他深吸口氣,看向歪頭淺笑像是無害的趙曉倩,不能不苦笑:“你都知道了?”

  趙曉倩繼續笑,“恩。”

  “我知道你會知道,但是還真沒想到你會知道這麼早。”唐秋山不吝嗇誇獎,“你真的很聰明。”

  就算是趙曉倩不知道,唐秋山也打算坦白。

  他是真的瞧不上趙煜的下作手段。

  不對。

  是整個趙家的。

  他正色說內心深處的真心話,“我想要你,很想很想,這個想指的不是身子,是和你有個正式開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