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倩被趙家依舊當成傻子時才發現她太天真了。
趙家不會向她跪地認錯。
就算是有天真的走到那步,也只是裝的,不會是真心。
在他們的心裡。
不管她成長到什麼地步,只會,不對,應該說只配是趙家的狗。
趙曉倩在看明白時便下定了決心。
既然如此。
消失吧。
趙家,趙家的每一個人。
趙鵬飛,趙煜,葛攀紅。
讓我的童年成為我這輩子都抹殺不掉噩夢的這些人,從京市消失吧。
這麼做外人看其實是極端和瘋狂的。
因為趙鵬飛和葛攀紅不是她的繼父繼母,是親生父母,趙煜是她的親哥哥。
但趙曉倩不得不極端。
他們能毫不猶豫的賣她第一次,且賣了後還直白的提及南珠。
在她心裡,便相當於未來的某一天,他們會把南珠的權勢當成他們所有。
這件事沒發生。
照趙鵬飛愛面子的程度來說,大概率也不可能會發生。
可哪怕只是零點零一的可能,趙曉倩也接受不了。
與其像是有把刀懸掛在脖頸,不如把它奪下丟在地面砸成再也沒辦法傷害到她的碎片。
趙曉倩俯視震驚的葛攀紅,“如果我是你,會變現趙家全部產業,永生不再踏足京市。”
趙曉倩轉身離開。
在院落時回眸。
視線落在原本自己的房間,一瞬後看向正中央全是落地窗的房間。
恍惚間,好似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面對落地窗跪著。
身後是趙鵬飛高大猙獰的身影。
他在揮舞著不會讓人留下疤痕的毛絨軟鞭。
而她……
透過窗戶在看外面的院落。
最開始是看偶爾出現偷玩玩具車的趙煜,和閑庭散步喝咖啡的葛攀紅,渴望他們回頭看看,救救她。
隨著時光飛逝而過,求救每每被視而不見。
視線變成落在外面的天空,高懸的日月之上。
隨後靜靜的等待。
獨自一人等待暴行結束,等待自由的來到。
趙曉倩盯著漆黑落地窗後跪著的小女孩。
跨越時空告訴她,“你真勇敢。”
不反抗,不逃跑,只是靜靜的等待自由來到。
一等就是二十四年。
等了這麼長時間,不管告訴誰,都會得一句膽小鬼,沒用,沒出息,如果換成她,她會如何如何。
但趙曉倩只想告訴年少的自己。
趙曉倩,你真的很勇敢。
被當成提線木偶一樣養大,沒有自己的思想和自主意識。
被酷刑對待那麼多年。
堅持下來。
並且堅持到自由的那天來臨。
於今年今月今日,不再等待,選擇主動和從前做個了斷。
你真的好勇敢。
趙曉倩視線收回,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她到明珠園的時候已經凌晨三點。
打開房門瞧見玄關那有東西。
一塊不太好看的蛋糕。
旁邊是張卡片。
——這是我親手做的,送給得勝歸來的趙曉倩女士,親愛的小姑娘,你真棒。
趙曉倩噗嗤一聲笑了。
坐下把這難看但是因為材料極品,所以相當好吃的蛋糕一口口吃的干干淨淨。
因為這是獎勵她勇敢的禮物呢。
還有。
南珠沒在這睡,說明親自帶余懷周去國外的游朝回來了。
游朝回來了,代表事情已經妥當。
余懷周——回不來了。
趙曉倩的生活繼續。
白天去公司。
忙就晚點回來。
不忙便開車去接兩個孩子,回來吃劉媽做的晚餐。
晚上一覺睡到天亮。
她的生活充實且平靜。
京市卻不平靜。
原因是鋪天蓋地的趙家新聞。
這新聞不只是網絡上不斷跳高的熱搜,還包括古早的紙介。
趙家趙鵬飛和陳藝函的事鬧到人盡皆知。
按照正常邏輯來說,這件事該往下壓。
不管是趙家出錢,還是陳家出錢,都該往下壓。
但是沒人壓,相反,還都在把這件事炒高。
陳家一直想有自己的工廠。
在和趙家合情合理的鬧翻後,開始啟動工廠自配。
因為早就有想法,礙於趙家是親家,只能按下。
沒了這層顧慮。
買下只是一個月的時間。
有了工廠,產品生產線的時間便能自己把控。
陳家開始謀求擴展。
想做擴展中的老大,合作伙伴在京市找不如朝外找。
他們找上的是江浙的富商。
江浙出了名的有錢人多。
有錢人有個通性,謹慎。
就算是有中間人做保,不白紙黑字也放不下心。
一切談妥後。
陳家資產是上了一個階層,但同樣的,風險變大了。
公司股票跌幅不能超過三個點,否則生意的主控權會被江浙分走。
他是和陳藝函斷絕了關系。
可陳藝函還是他的閨女。
小醜聞無所謂,傷不到陳家。
大醜聞卻不是,陳家會受牽連。
這次陳藝函和趙家的事,就是大醜聞。
還是大醜聞中的惡聞。
民間男女老少最喜聚焦的新聞,不是財政和明星,而是和倫儀掛鉤的勁爆私密事。
趙鵬飛和陳藝函的事鬧出來。
還有視屏和照片在那放著。
引爆輿論的同時,因為趙煜的下死手,讓陳藝函直接被民間不明真相的人蓋上了潘金蓮的帽子。
陳藝函在互聯網上有黑色歷史。
加上她妹妹陳藝雪之前卷進輝騰事件。
輕而易舉的,底子全都被掀了出來。
一個禮拜的時間,陳家股票漲漲跌跌不斷,有無數次徘徊在掌權者換人的臨界點。
陳家無論如何要拿下這次輿論的勝利。
而趙家這邊,更迫切。
趙鵬飛本人的臉面如何姑且不提。
只說之前的輿論還沒來得及撥正,這樁事如果不把髒水潑到陳藝函身上,搞定輿論讓趙家翻身的成本會呈幾何倍數增長。
算著是翻了無數倍。
隨著陳家反撲,無數倍可能都沒人敢接。
別說後期轉行,之前沒來得及運作的難關都不一定能過去。
陳家要站這件事的道德制高點,把污水潑向趙家。
趙家更要站。
因為此。
硝煙在一個禮拜內濃郁到京市圈子裡幾乎家喻戶曉。
至於誰能贏……
毫無疑問。
陳家。
“趙總。”
趙曉倩恩了一聲,手微指,示意她把花放在一邊。
助理失笑,“現在都不用看了。”
趙曉倩揉揉鼻子沒應,眉頭生理性的皺成一團。
之所以不看就知道什麼玩意來了。
是因為香。
太香太香了。
如果不是唐秋山署名太直白,那外送的又是個大嗓門死腦筋,不管怎麼說,每天進來必大聲報出唐秋山全名。
加上金珠現在和唐秋山合作的明珠項目正在走流程。
不能拒絕的太過,否則不利於雙方後續的合作。
趙曉倩真的很想很想很想,把這些灑了濃郁香水的香水百合狠狠砸出去。
‘明珠’馬上要上院線了。
唐秋山占股不低,加上他公司沒成立,合作全是他自己跑。
到底是生意場的人,趙曉倩不見他可以,但當眾砸他的面子萬萬做不到。
只能忍。
忍這一個禮拜,日日不停歇送來的兩大束香水百合。
助理看她煩躁緊鎖的眉頭,無奈嘆氣,“不想見的話……不然您打個電話?”
別人不知道趙曉倩在忍,助理卻清清楚楚。
香水百合每天兩大束。
趙曉倩瞧見一次黑臉一次。
為了不讓正在合作中的唐秋山每次來金珠被員工議論紛紛,更甚至被私下裡喊成‘舔狗’。
一直讓她插上丟在距離她最遠的地。
很少交代什麼工作的人,下班前見天的開始交代了,就一句——把花給我扔了。
南珠因為拿獎,知名度空前絕後,每周播出的綜藝更是常占熱搜。
火爆到本預計三個月後上線的‘明珠’要提前進院線了。
助理明白因為這樁事,趙曉倩不想讓唐秋山面上難看,所以沒拒絕他的花。
但卻不明白為什麼不見他,也不接他的電話。
喜歡就處處,不喜歡就拒絕。
這不比生生忍著不喜歡的香水百合味道要簡單多了嗎?
助理瞧趙曉倩沒搭理解釋的意思,低嘆口氣,嫻熟的扯過花瓶把花草草插上。
搬起來放在辦公室距離趙曉倩最遠的角落,走了。
深夜。
趙曉倩開車回明珠園。
在拐彎的地方車被突然橫過來的車攔住。
她睨了眼車牌號。
調轉方向盤想撤。
上次唐秋山就是這樣。
如果他離的近點。
道再窄點。
趙曉倩倒車不方便,也許會下車和他聊聊。
但是唐秋山小心,怕傷到她。
道寬,且和她保留了不少距離。
趙曉倩直接跑了。
這次想跑沒那麼容易。
有上次的經驗。
趙曉倩剛啟動車輛。
後方一輛車橫出來,攔住了。
趙曉倩在唐秋山下車,彎腰敲車窗時沉默好大會,深吸口氣按下車窗。
唐秋山喉嚨滾動半響,“別躲我行嗎?”
趙曉倩閉閉眼再睜開,說心裡話,“好話歹話我已經說盡了,你到底還想怎麼樣?”
助理讓趙曉倩和唐秋山見一面,或者是打個電話。
趙曉倩不是沒做過。
但是行不通。
她本以為讓他親眼看見她對趙家的所作所為,能讓他退卻。
豪門娶妻講究個門當戶對。
唐秋山可以不講究門當戶對,但最基本的娶妻娶賢總該做到吧。
結果在她收到第一束花,不明所以的打過去電話後直接迸出一句,“你和我結婚吧。”
隨後長篇大論。
說會尊她護她敬她。
再不會讓任何人可以動她一根手指頭。
這個轉變大大出乎了趙曉倩的預料。
打斷問他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後。
事情開始朝詭異的方向發展。
如果說之前唐秋山只是想要個正式開始的機會。
那麼現在的唐秋山就是迫切的想拉著趙曉倩走進婚姻的殿堂。
七天裡。
趙曉倩應酬三次,他追了三次。
回家七次,追了七次。
電話不停的打,信息不停的發。拉黑刪除後倒沒有換手機再打。
來金珠趙曉倩不見,也沒騷擾人的追。
就是鮮花不斷的送。
朝她車窗雨刷器下塞深情小紙條。
反反復復沒完沒了的讓她和他結婚。
趙曉倩在唐秋山不說話後再問,“你到底想怎麼樣啊!”
“想保護你,想讓你再不會被人傷害。”唐秋山說:“和我開始試試吧,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滾開。”
“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會讓你後悔的。”
“滾。”
“倩倩。”
趙曉倩忍無可忍,“滾!”
趙曉倩其實有別的辦法可以擺脫糾纏,說話也能再難聽點。
可唐秋山除卻花不斷,讓整個金珠的人知道他對她有意思外,別的僭越的,沒有做。
小紙條甚至都是偷摸的塞在雨刷器那的。
更別提攔追,全是在沒人的地界。
還表明不是怕趙曉倩拒絕讓他難堪。
是怕給趙曉倩壓力。
趙曉倩一度想扇他一巴掌。
問他這他媽不叫給我壓力嗎?
但是不能。
明珠提前上線,有合作是一。
還有件事,趙曉倩遲遲放不下心。
趙家和陳家的事越鬧越凶,在她的預料中。
可有件事卻不在她的預料中。
那就是陳家遲遲沒動真格的。
陳家算是世族,他這門人丁不興旺。
但是別門人丁不是一般的興旺。
尤其是旁支有一系,現在正是升遷的關鍵時刻,一直這麼鬧下去,不直接一刀切,趙曉倩感覺有點說不出的詭異。
怕那天在警局門口,她告訴陳家,她和趙家無關的話太隱晦,陳家沒領悟到。
不敢真的把她背後的勢力撇出去。
萬一真是這樣。
唐秋山這個當初給趙家巨額聘禮的主。
對她有大用。
這用處能把趙家一把掀上天。
種種原因下,趙曉倩真的不能因為個不算騷擾,只是煩躁的追求和唐秋山徹底撕破臉。
她深吸口氣,“讓開。”
唐秋山沉默好大會,吐出話,“你是不是因為我沒有相信你,所以才對我這麼抗拒,而且變得……”
他像是有點受傷,“很厭惡我。”
這意思是指當初趙曉倩讓他想辦法給趙鵬飛和陳藝函下藥,唐秋山沒做到。
趙曉倩不是厭惡他,是厭惡被纏,但因為種種原因,無法擺脫。
就算是厭惡他了,也不是因為那件事。
因為她一早就知道他做不到。
讓他去,只是因為他說她干淨,讓她心裡太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