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少艾喜歡光著腳丫亂跑,尤其是洗完澡。

  為了防止她感冒,明珠園早早就開了暖氣。

  趙曉倩這屋也是這樣。

  但她就是覺得冷。

  尤其是晚上,凍的全身發麻。

  趙曉倩把頭發一絲不苟的盤起來,轉身看向南珠,“剛好事趕事撞在一起,就他吧。”

  南珠斂眉看她上了濃濃遮瑕膏依舊不怎麼能遮掩的黑眼圈許久,“婚姻是一輩子的事,而且……”

  “所以要征求他的意見,還有,我最近想靜靜,你幫我和江淮說一聲,離我遠點,怎麼說都行。”趙曉倩想了想,“說我有病也行,你昨晚給他鋪了前情,他會信。”

  南珠應下了。

  趙曉倩開車拉著她去警局。

  八點整,如約等到警局門口江淮和他的法務在前出來,唐秋山在後。

  趙曉倩下車迎上去,錯開江淮,走近的是唐秋山。

  南珠在江淮臉色肉眼可見難看後皺眉拽住他。

  “再逼她真的和唐秋山結婚,你又想怎麼辦?”

  江淮被南珠拽著,身子卻隨趙曉倩和唐秋山說說笑笑的背影轉動。

  看著趙曉倩拉他上車後,猛的回頭看向南珠,“你在撒謊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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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珠低低的嘆了口氣,“江淮。”

  她說實話,“如果不是你沒事找事,趙曉倩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唐秋山開始。”

  趙曉倩是個有點懶的人。

  這個懶指的不是生活習慣,是對新鮮事物的懶。

  她不喜歡改變現狀。

  哪怕是有點不舒服了,也懶得動。

  這件事從在趙家一待就是二十四年。

  在南城那個黑心公司一干就是數年。

  和人交朋友只是萍水之交,懶的交心深入。

  以前總感覺和余懷周走不到最後,卻什麼都不說,就這麼熬著等等等。

  全都能看出來。

  江淮沒鬧事,讓她必須選擇一個前。

  就算是因為深陷在和余懷周分開的情緒反撲中,她也絕對沒可能在這個階段和別的男人談婚論嫁。

  她決定選擇一個後。

  事情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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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選擇男人步入婚姻,不是選擇朋友,而且是必須選擇的前提下。

  趙曉倩那人為了讓自己盡快進入狀態,會百般思考發生這段關系能給她帶來的好處。

  南珠不知道她具體思考出了什麼好處,又是多少好處。

  但她只要確定了,而且明顯沒打算換法子,就說明想好了。

  還是誰說都沒用的那種想好了。

  南珠牢牢拉著他,語速飛快把趙曉倩這人的懶和江淮掰開說清楚。

  在江淮手掌和成拳,眼眶因為自責和不甘心變成紅色後嘆了口氣,“給她點時間吧。”

  南珠鼻腔酸澀,“靜一靜的時間,否則會怎麼樣,誰也說不准。”

  第一個發現趙曉倩不對勁的不是南珠。

  是林邵青。

  給游少艾讀書讀到魚在深夜的靜止狀態,她好奇的厲害。

  林邵青定了鬧鐘,半夜去後面的魚塘拍照。

  瞧見了趙曉倩。

  趙曉倩在冬日的午夜,裹著毯子坐在魚塘邊。

  林邵青看出她有心事,也像是想獨處,在遠處靜靜的等待。

  這一等就是三小時後的天光大亮。

  南珠自然問了。

  答案稀疏平常。

  她開始關注起了趙曉倩。

  趙曉倩沒半夜去過魚塘了。

  就在屋子裡。

  十二點將將睡著,三個小時後悠悠轉醒。

  靠著床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剪影完整不錯的落在沒拉窗簾的窗戶上。

  她白天在公司睡沒睡南珠不知道。

  但晚上在明珠園這樣睡,很明顯不正常。

  她如果不笑,有點情緒起伏變化。

  不管是生氣還是哭泣,南珠都不會太擔心。

  壞就壞在她笑容還在,情緒也穩定。

  現在的趙曉倩在南珠眼裡,像是在不斷被吹大的氣球,如果不停止朝裡面吹氣,或早或晚,氣球一定會爆。

  “別再逼她了。”南珠眼眶泛紅,“給點時間吧。”

  “多久?”

  南珠看向遠處趙曉倩所在的車,“一個月。”

  “如果我不願,你會做什麼?”

  南珠說實話,“我不准你碰趙曉倩一根手指頭。”

  隨著江淮沒說話。

  南珠補充,也像是保證,“她只是和他開始,走不到婚姻的。”

  江淮干淨整齊的指甲深陷掌心。

  “好。”他眉眼微壓,“就一個月。”

  南珠在和江淮談。

  而趙曉倩在和唐秋山談。

  談的內容是江淮。

  她和江淮的年少、錯過。以及江淮如今對她的執念。

  “如果你還纏著我不放,江淮能給你使一次絆子,就能使兩次三次。”

  趙曉倩視線從車窗外的江淮身上移到沒人招呼,自己坐上副駕駛座,像是宣誓主權的唐秋山身上。

  她噙著煙,聲音卻是清楚的,“你確定還要纏著我不放嗎?”

  唐秋山點了頭。

  趙曉倩跟著點點頭,咬著煙,腦袋靠向後座椅背,“還有件事要和你說。”

  “你說。”

  煙霧隨著一口口的輕吸不斷。

  燒成圓柱狀的灰色煙頭隨之不斷變長。

  煙灰就要掉下去時,一雙寬厚的手放在了煙頭下。

  趙曉倩眼睜睜的看著煙灰往下,落在了唐秋山掌心。

  她睫毛輕顫了一瞬,視線移向窗外被冷風吹動的樹枝。

  “我心裡有人。”趙曉倩聲音很低,“想把他趕出去,靠我自己……”

  趙曉倩沉默幾秒,啞聲說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有點辛苦。”

  “不想江淮牽連無辜,讓我動了和你開始的想法,確定是因為後者除了讓我有點累,還讓在乎我的人擔心了。”

  趙曉倩的腦袋從看著側窗外,變成看向主窗外。

  目光所及從江淮,定格在南珠身上。

  她輕輕嘆了口氣,扭頭和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唐秋山對視。

  很認真,“這種情況下,你願意和我開始嗎?”

  唐秋山開口說話前。

  趙曉倩打斷,“你對我有感情,想和我走到最後。而我對你沒有,關於以後也沒想過。打算和你開始,一是不想江淮為了我亂來,二是需要有人幫我度過這段情緒反撲,唐秋山。”

  她眼神專注,“請你深思熟慮後,再告訴我你的答案。”

  她補充,一字一句,前所未有的認真,“我不想以後的某天,你指責我對你的感情遠不及你。”

  南珠和江淮的對話結束。

  趙曉倩的同樣。

  隔天。

  趙曉倩正常去公司。

  唐秋山和她都是成年人。

  拒絕等要麼需要心照不宣,要麼講究個體面。

  彼此都清楚,所以香水百合一直是外送在送。

  他本人並沒有出面。

  這天的香水百合不是。

  趙曉倩到公司沒大會。

  辦公室門被敲了敲。

  她恩了一聲。

  沒看人,先聞到了味道。

  抬頭看向被打開的辦公室門。

  唐秋山穿著鄭重,抱著散發膩人香水味道的百合花。

  抿唇深吸口氣,“我……我心悅你。”

  趙曉倩唇角勾笑,“下次送別的吧。”

  她補充,“別噴香水。”

  趙曉倩和唐秋山開始了。

  見過江淮。

  第一天上班的時候,瞧見他車停在辦公樓樓下的停車位上。

  他本人坐在駕駛座。

  車窗昏暗,但目光因為灼熱的緣故,存在感驚人。

  趙曉倩沒理他。

  第二次是晚上下班的時候。

  趙曉倩開車回明珠園,他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著。

  看她進明珠園後調轉車頭離開。

  反復兩天。

  第三天南珠問她唐秋山去了哪。

  唐秋山在忙。

  他接手電視台本就沒幾天,台長人選甚至都沒敲定下來,股價因為她的事,已經跌停。

  再不運作,他家的家業就真的被他敗光了。

  忙到那天去給趙曉倩送花後,連著兩天都沒露面。

  唯一的存在感就是每天兩大束的普通百合花。

  沒有噴香水。

  有點素。

  但和趙曉倩新辦公室簡單的裝修格外配,靜靜躺在花瓶裡,甚至能挑起讓人拍張照的念頭。

  趙曉倩解釋完。

  南珠淺淺出了口氣,追問除了花還有沒有別的。

  趙曉倩一邊搖頭,一邊嫻熟的掛斷拉黑又一個趙家七大姑八大姨進來的電話。

  掛著掛著,不小心點開一條想刪除的短信。

  葛攀紅發來的。

  說願意聽她的,變賣趙家的產業。

  可聞著味來的人太精,加上是江淮下手,價格被壓到了極點。

  問趙曉倩能不能找江淮求求情,讓他抬抬手,好讓她變賣個高價,末尾對趙曉倩說對不起。

  如果只是這些,趙曉倩可能會不聞不問。

  但她還加了一句。

  ——打你的是你爸和你哥,說到底,和我也沒關系不是嗎?倩倩,我是你媽啊。

  趙曉倩靜看許久。

  把短信刪除。

  打開筆記本一個文檔發出去。

  找出電話打給唐秋山。

  “我給你發了個郵件,你看一眼,沒問題的話去聯系葛攀紅,把她的產業買下來,我給你聯系人出手,差價足夠你給趙家打出去的款。”

  唐秋山說好。

  趙曉倩等他的下文,結果等來一句吃飯了嗎?

  她愣了下,說吃過了。

  唐秋山問吃了什麼。

  趙曉倩照實說了。

  唐秋山聲音很疲倦,卻很溫柔。

  說他中午請人吃飯去了家私房菜。

  口味還不錯。

  當時在想,有時間一定要帶她來嘗一嘗。

  趙曉倩恩了一聲。

  唐秋山囑咐她早點睡。

  趙曉倩在他要掛電話時追問,“你怎麼不問我發給你了什麼?”

  這話問的有點白痴。

  趙曉倩發的肯定是關於葛攀紅的。

  她其實真正想問的是——對於我對我媽動手,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你能從我媽和我那次對話裡推敲出我爸和我哥打我,那你也應該能推敲出我媽沒動過我一根手指頭,哪怕是看在十月懷胎的份上,我是不是也不該這麼不擇手段。

  趙曉倩沒明白說,唐秋山卻懂了。

  “我信你所有的選擇。”

  趙曉倩在掛斷電話良久才回神,且笑了笑。

  掀眼皮瞧見環胸盯著她的南珠收斂了點,“想問就問。”

  南珠心髒突突亂蹦,“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南珠只和唐秋山見過一面。

  本就是沒太大交集的人,自然不可能去了解。

  開始了解,是趙曉倩和他開始。

  唐秋山的資料……一般。

  上有兩個姐姐,已經結婚成家,一個是老師,一個是家庭主婦,全都在老家。

  父親去世,母親和他一起住。

  很有錢,北邊一個礦區本就是天價。

  但他媽又查無此人。

  在老家不怎麼出面,在京市更是不怎麼出面,說明也不過是個尋常的母親。

  他本人,尋常本科。

  能上資料的戀愛史草草幾段。

  校園,青年,成年。

  對方不是豪門,也不是富商。

  他資料真的尋常,但也沒那麼尋常。

  就打聽得來,三十多歲,在京市沒吃喝嫖賭的陋習,就已經很罕見了。

  更別提他很有做生意的眼光。

  性格也不驕不躁,該沉得住氣的時候沉得,不該時果決又大膽。

  南珠感覺大體依舊是個尋常男人,問游朝怎麼看。

  游朝說,尋常本就是不尋常。

  這句話是大大的褒義了。

  但南珠還是對趙曉倩和唐秋山不看好。

  歸根結底的原因是她對他沒有感情,也可以稱是沒有欲望。

  沒感情沒欲望的男女在一起,在現在社會很常見。

  不過是抱團取暖,消磨時間而已。

  如果只是戀愛,南珠樂見其成。

  可若是別的。

  南珠不贊成,更別提中間還夾著個虎視眈眈的江淮。

  南珠在想什麼,趙曉倩門清。

  她輕輕拋擲手機,告訴南珠實話,“我倆沒發展,但快訂婚了。”

  訂婚這事,趙曉倩只和江淮提過。

  他不知道她沒和唐秋山提,去放唐秋山出來時威脅了一嘴。

  導致趙曉倩開始的意思歪了。

  她說的開始,是指正常男女的處處。

  而唐秋山以為的是訂婚。

  這倆天倆人只在辦公室見了一面。

  唐秋山問趙曉倩能接受的訂婚度是在哪。

  意思是簡單點還是隆重點。

  當時趙曉倩有點懵,沒回答。

  他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是昭告天下,還是和他一起回家吃頓飯。

  他說他家裡人都很簡單,而且一切隨他。

  他則隨趙曉倩。

  趙曉倩選擇後者。

  她當時有多冷淡,唐秋山就有多欣喜若狂。

  訂婚這事,就這麼草草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