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倩講述時,語氣平平。
聽著的南珠,頭暈目眩。
她追問,“你真要和他訂婚?”
趙曉倩垂頭擺弄了會手機,“南珠。”
“說。”
“看看吧。”她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劃,“看看再說吧。”
豪門千金沒幾個沒學過芭蕾練體態的。
趙曉倩自然。
她剛離開趙家的時候把頭發剪斷了,像極了假小子。
在生意場上應酬,說說笑笑也是一副從底層爬上來的老練圓滑樣子。
平日在家,能躺著不坐著,能坐著不站著。
不管從哪瞧,似乎都沒半點大家千金的影子。
但只是似乎。
細看看。
趙曉倩身上還是有大家閨秀的點點蹤跡。
例如坐姿。
她不管怎麼坐,後背總是挺的直直的。
這是被訓練多年後殘存下來的本能。
再葛優躺個好幾年也改不掉。
可如今就改掉了。
趙曉倩盤腿坐在床上,素來挺直的背脊彎了下來。
說話笑容表情等等都正常的要命,但這個姿勢出賣了她疲憊的事實。
趙曉倩對南珠笑笑,“看看再說吧。”
南珠喉嚨滾動許久,“是不想動嗎?”
趙曉倩抿抿唇,點下頭,再對她笑笑,“有點沒勁。”
連解釋說我所謂的開始,是處處,不是訂婚的力氣都沒有。
“就這樣吧。”趙曉倩往後躺平,“看看再說。”
南珠一肚子勸慰的話生生這麼咽了下去。
就算是沒咽下去,在眼前一個個的冒出來讓她對著說也說不出來了。
矮下身揉了揉她的腦袋,像是哄孩子,“好,我們看看再說。”
從這天開始。
南珠沒再追問過趙曉倩和唐秋山如何。
趙曉倩也沒說過。
一個禮拜後。
電視上播出淮安集團在江北分公司成立的新聞。
和趙曉倩想的一樣。
跟了一禮拜的江淮車,不見了。
當天傍晚。
忙碌了一個禮拜的唐秋山出現了。
抱著百合花出現在趙曉倩的辦公室。
小心翼翼的說想請她吃飯。
趙曉倩點了頭。
晚上坐在唐秋山上次電話說的私房菜館裡大快朵頤。
在唐秋山溫聲說很多,沒得到結果,追問她是不是不想說話時,沉默好大會,點了頭。
唐秋山跟著點頭。
給她夾菜盛湯,後半程什麼都沒再說。
隔天晚上來帶趙曉倩出去吃飯時同樣。
只是陪著她吃飯。
趙曉倩不說話,他便不說話。
好似是因為他太有分寸,灼熱惹人心煩的情話也一字沒吐。
莫名的。
趙曉倩自在了很多。
加上他點的飯菜有點辣,很合她口味,吃的也多。
趙曉倩不止氣色好了點,幾頓飯的功夫,倆人甚至養成她一個眼神,他就知道什麼意思的程度。
五天後,葛攀紅把趙家手裡的產業轉賣給了唐秋山。
唐秋山在趙曉倩的介紹下轉賣。
差價遠比當初給趙家更高。
對唐秋山一直沉默寡言的趙曉倩第一次對他說了一大串的話。
原因是唐秋山當初給錢不止沒要股份,合同上甚至沒有結不成婚如何的備加條款。
導致這筆款在趙家賬面上是呆賬。
差點就被葛攀紅給糊弄過去了。
唐秋山只是笑,笑的有點說不出的憨。
沒借此說出半個字當初有多想要她。
像是知道了這種話對趙曉倩來說是負擔,憋死也不說。
趙曉倩莫名跟著笑了笑。
趙家的案件因為有江淮介入,提前結案,甚至神速的進了月底宣判的階段。
緊隨其後。
趙曉倩的工作隨著南珠工作安排妥當,選秀節目快要進入尾聲,結束了忙碌。
而唐秋山那。
台長位置還是懸空,股票跌的不能再跌,但終於穩定了下來。
周末。
白天都能騰出時間的倆人去爬山。
趙曉倩身體特別虛,爬爬停停,差點沒暈過去。
當晚,她睡了這麼長時間第一個好覺。
一夜無夢,睜眼天色漸明。
趙曉倩始終有點沒神色的瞳眸亮了。
打電話給進組的南珠,叭叭叭叭的說了半天。
南珠掛斷電話點開手機裡江淮在江北的行程。
看了幾眼喊游朝。
理直氣壯,“給江淮找點麻煩,讓他短時間回不來。”
趙曉倩精神不好了多久。
南珠蔫了多久。
游朝瞧著她眼底的神采,眼底漾起水一樣的溫柔,矮身鼻尖輕蹭她的。
在南珠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揪著他的耳朵重復時,溫順的恩了一聲。
本該回來的江淮,被無人知曉也查不出來的困在了江北。
再焦頭爛額,短時間內也出不得江北半步。
京市趙曉倩身邊他留著盯的人傳過去的消息和他剛走時一樣,全是游朝編造的假的,同樣,是他想聽的。
十二月下旬。
金珠自制的黑色幽默電影重新進行院線排表。
趙曉倩卻不忙。
因為金珠早已一切准備就緒。
選秀節目到了尾聲,前期節目開始後期制作,進入審核排檔。
有杜杉月的緣故,未出先火。
杜杉月背後的金珠全體藝人,被虹姐帶著蹭足了C位杜杉月的紅氣。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金珠的另外一個大股東南珠,因為綜藝火到了國外,加上獎項加持。
這張臉的全球知名度已經到了嚇人的地步。
要求南珠開微博,開粉絲群,公布行程的帖子,幾乎日日掛在熱搜上,公關部處理熟練到手指靈敏度都趕得上寫小說的了。
如果說之前杜杉月的紅氣,是虹姐帶著人蹭。
南珠的紅氣濃郁到讓資本打爆了藝人總監虹姐的電話。
只一個南珠旗下的藝人,就足夠他們比尋常十八線多太多的關注度。
更別提金珠和愛寶公司敲定的通告多到所有人進去二輪游還有空位。
金珠進入高速噴湧期。
但趙曉倩不忙。
因為金珠真的早就准備好了。
不管是虹姐招來的各個經紀人,還是公關招募的公關團隊。
亦或者是忙不過來的助理早早就給自己申請了助理辦公室,手下帶了三個小助理。
還是本來夠統籌四仰八叉睡覺的辦公室,被他招來的人擠的連下腳的地都沒有,鬧了三次要換辦公室。
准備到不管出現什麼狀況,不用趙曉倩也可以妥善處理的地步。
金珠忙的嚇死人,卻處處有人處理。
藝人、公關、瑣事、電影籌備和啟動以及後期全部。
他們都忙,只有趙曉倩很閑。
連應酬都被虹姐手下的經紀人分走,讓她有時候坐在商務包間,只能喝喝茶,聽他們口燦蓮花的和那些資本聊的熱火朝天。
趙曉倩在金珠最多的活,在十二月中旬基本只剩簽字了。
一份份通告申請單。
一張張藝人行程規劃表。
一個個台裡節目審批文件。
被法務審核過的繁瑣又謹慎的大幅度文字,趙曉倩有時候連看都懶得看。
大手一揮就是簽。
隨著她肉眼可見的閑。
唐秋山直接又有點小心的提出想帶趙曉倩回家吃頓飯。
他提出的時候很平常。
但閃爍的眼睛,不斷搓著的手,鼻尖溢出的點點冷汗,出賣了他現在的緊張。
趙曉倩不得不出神。
因為和他回家吃飯代表了什麼,不說也已經心照不宣。
她看著唐秋山,本該說拒絕。
倆人的開始,默認的是不久後訂婚。
但這段時間她的沉默寡言,該讓唐秋山明白,她沒那個意思,最起碼沒想過。
但是說不出口。
不是因為累。
再累,事情走到現在了,該說的話也該說了。
而是因為想起了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
自打電視台穩定下來後。
不管有沒有效益,唐秋山一直在陪她吃晚飯。
沒應酬就帶著她去他吃過的好吃館子吃正餐。
有應酬就在應酬結束後帶她去路邊的小攤吃小吃。
言語了了,就是在。
在知道趙曉倩開始運動。
爬山,健身後。
再忙都騰出時間陪著。
水果零食沒那麼貼心的備著。
卻就是陪著。
在她累的走不動時給她指路邊的石階。
站在山頂看日落時,給她披件外套。
很溫柔,很尊重,讓趙曉倩感覺很舒服。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她當初對江淮說的是半個月後訂婚。
江淮對唐秋山說的也該是半個月。
而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天。
唐秋山卻只字未提訂婚的事,就這麼默默的陪著她。
趙曉倩沉默許久,點了頭。
趙曉倩和唐秋山一起回了他的家,見了他的家人。
不止是和他一起住在京市的媽。
還有兩個遠在西北,知道弟妹要上門而千裡迢迢趕來的姐姐。
他們家庭很富裕。
就算是在京市也能理直氣壯的這麼說,且不懼任何人反駁。
但家裡人沒一個有有錢人架子的。
母親干淨秀氣,性格溫順。
被他父親保護著,後被她兒子保護著。
有種知道該熱情,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熱情的很罕見的富貴人家的真誠。
兩個姐姐同是。
就連母親的保姆都是。
讓趙曉倩笑起來的卻不是這種罕見的家庭氛圍。
而是他姐姐的女兒。
很小心又很八卦的問她,南珠是不是和電視上長的一樣好看,南珠和她的攝影師是不是一對。
被她媽尷尬的揪著耳朵拽走不過十分鐘。
再次偷摸的過來,像是做賊:“您能幫我要一張南珠的簽名嗎?不,三張,我媽和小姨其實也想要,但是不好意思說。”
她暗搓搓,崇拜又討好的喊,“舅媽。”
回家的路上。
車裡起初很安靜。
後來被唐秋山的低聲解釋打斷。
說他們家裡人平時不追星的,只多是看看電視劇電影。
外甥女也是,最多用明星的圖片當手機屏保。
實在是南珠和游朝裝成的攝影師太好磕。
南珠是趙曉倩的朋友,還是金珠的老板,他沒辦法多說話。
所以今天知道她和南珠是閨蜜的她們才沒忍住打擾了她。
唐秋山再三保證,說回去會教訓她們,絕對不會再讓她們胡鬧。
趙曉倩打斷,“沒關系。”
她想起那小姑娘崇拜的眼神,忍俊不禁,“我挺喜歡的。”
唐秋山像是傻了。
趙曉倩提醒,“好好開車。”
十二月底。
趙曉倩和唐秋山訂婚了。
沒辦隆重的宴席,也沒告訴任何人。
只是唐秋山的家人,還有南珠一家人一起吃了頓飯。
飯間敲定婚後倆人住在趙曉倩買的別墅那。
還有。
搬進新家後倆人領證。
飯後回明珠園。
南珠站在門口朝趙曉倩伸出手。
趙曉倩走近幾步,腦袋挨著她的肩膀,“對不起。”
她眼眶濕潤了,“這段時間讓你擔心了。”
“沒關系。”南珠揉了揉她的腦袋,“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趙曉倩轉動了瞬中指被唐秋山戴上的戒指,“會的。”
元旦前三天。
趙曉倩之前買的別墅交房了。
硬裝是現成的,只剩軟裝。
唐秋山放下了全部工作,開車帶著趙曉倩買家具窗簾。
只是三天。
一切初具雛形。
趙曉倩的行李陸陸續續在元旦前一天全都搬了過去。
唐秋山的同樣。
元旦前夕。
趙曉倩和唐秋山兩個人一起布置新家。
唐秋山挽著袖子拖地。
趙曉倩盤腿坐在茶幾邊暖色的毛毯上插百合花。
冷不丁的。
窗外一束煙花炸響。
這地距離明珠園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鐘。
南珠請假回來,拉著游朝和兩個小孩,一趟趟的朝他們家裡送東西,所以大門沒關。
從大門口可以看見別墅落地窗的全部。
從落地窗同樣。
但有點區別。
天色黑下來的緣故。
外面看裡面清清楚楚,裡面看不清楚外面。
趙曉倩仰頭看星星點點從院落漏出來的煙花時。
眸光微錯。
隱約在大門口那瞧見了個黑影。
不等細看。
唐秋山在身邊坐下,手輕輕環住她的肩膀,“這是我們的家了。”
趙曉倩回神,對他笑笑。
在唐秋山喉嚨滾動湊近時怔訟了下沒避開。
於砰砰只聞聲音瞧不見形的煙花聲中接了他的吻。
而盛大煙花下的大門口。
穿著一身黑衣,戴著棒球帽,風塵僕僕卻依舊掩不去絕代風華的男人,手掌寸寸握成拳。
緊到極致後,青白指骨隱約發出咯崩的猙獰聲響。
更猙獰的眉眼。
閃爍其中的憤怒委屈濃郁到幾乎要把他整個人溺死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