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朝問——你認為趙曉倩追問余懷周生命的緣由是因為愛情嗎?
南珠不知道。
她大腦一片空白。
說不出的堵的慌,還有點莫名的怕。
怕……真的是因為愛情。
她追問不是愛情的證據,“她當時給的理由是什麼來著?”
趙曉倩當時下地窖又回去給出的理由又長又密。
——余懷周平均半小時會進去看她一趟,他很快就會發現她不見了,外面有守衛,從外面逃沒可能,他帶人找上密道的可能性為百分百。
——邊界城明天會下雪,按照游朝所說下雪就會開戰,到那會的邊界城是困獸之戰,必死的余懷周什麼都不怕,萬一待會被他追上,他很可能會要了他們的命。
——出去等著,她會讓余懷周和他們聯系,准許他們來接她,最遲三天,她一定會出去找他們。
當時的游朝不確定余懷周什麼時候能發現趙曉倩不見。
但是確定余懷周不會追來,因為雪不是明天,而是很快就會下了。
雪落,大戰開始,他根本沒有時間。
他還不確定余懷周能不能追上他們。
但是能從趙曉倩健康的狀態中推敲出余懷周大概率不會動他和南珠,他有把握。
但下密道來接她的不是南珠,而是游朝。
牽扯到南珠,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游朝遠沒有南珠那麼在乎趙曉倩的死活。
當機立斷,直接舍棄不願意走的趙曉倩,出去找等著的南珠。
趙曉倩的話,游朝當時變換了個語氣告訴南珠。
為了讓她不擔心,能踏實的等下去。
雖說是將趙曉倩為了他們不願意出來的意願又擴大了,但沒有更改什麼。
游朝在南珠輕晃後回神。
把當初趙曉倩給出的理由再告訴一遍南珠。
南珠微直棱起來的脖頸塌下,下巴墊著他的胸膛喃喃自語,“是為了我們。”
她輕聲補充,“不是因為舍不得余懷周。”
“可……”南珠再度看向游朝,疑惑又彷徨,“你告訴她,要打仗了啊。”
那會倆人都沒細想趙曉倩不願意出來的原因還有一個。
那便是他剛出去沒大會,手機進來八大州線內的短訊。
——三天後到城邊線接趙曉倩。
署名:余懷周。
現在重新想想,趙曉倩不願意跟他們回來,在那執意再待三天的原因,有很嚴重的蹊蹺。
游朝之所以選擇在那個節點下去接趙曉倩,是因為他測算了無數遍。
大霧起的同時,邊界城動作不斷。
在他們落地的時候,部署已經完成,雖然簡陋到一擊即破,但實打實的做好了先出擊的准備。
雪落,邊界城一定會行動。
趙曉倩被掠來這,不管過的順心與否,在知道境外和邊界城大戰將起,都不可能配合余懷周,只會不停的鬧,不停的鬧,一旦戰爭開始,會鬧的更激烈。
余懷周百分百瞞著她開戰的事。
在主城要控二十四城,四大線路的余懷周身上背了數百萬條命,又是他發起的主動攻擊。
雪落時無論如何他都會去往邊界線的站口坐鎮。
哪怕是再語言不通,他都不可能帶趙曉倩過去。
雪落後趙曉倩有大片空白的時間是單獨一人,不跟他們回來,給出的理由還勉強能接受。
在余懷周把她一個人放在議事廳大院,不出來還在那待著的理由是什麼?
南珠在游朝眉頭緩慢皺起來後,唇角驀地下彎的更厲害了,聲音甚至都抖了起來,“你看……”
她可憐兮兮又小心翼翼,“是我想的這樣吧。”
游朝把南珠朝上拉了拉。
輕覆她後腦安置在自己脖頸的位置,大掌一下一下又一下輕撫她長發,“別怕。”
游朝輕吻南珠散落下的黑長卷發,溫聲安撫,“別怕。”
他目光越過木窗,落在溫馨的梧桐樹上。
內心的煩躁和陰郁,因為懷裡南珠不容忽視的抖抖怯怯恐懼,一點點的攀升,瞳眸諱莫如深,吐出的話卻依舊穩定和溫暖,“南珠,別怕。”
游朝讓南珠別怕。
按照常理來說,南珠就不該怕了,但這晚卻做了個久違的噩夢。
趙曉倩擁有愛情,身為朋友,南珠喜聞樂見。
但這個人,不能是余懷周。
這世上想保一個人的命,不用錢便用權,只要突來沒人預料的橫禍,或是閻王爺點著他的鼻子說,你今天必死。
總能有辦法讓他活下來。
唯獨余懷周,南珠都不用想,便篤定不行。
因為邊界城糾葛了太多方的利益。
而賦予游朝權利地界的國內,和邊界城的利益糾葛是最少的,而且秉持的方針,多年來沒變過。
內保謀發展,不參亂。
余懷周是邊界城的城主,他的命代表了整個邊界城。
就算是趁亂逃出來,隱姓埋名活成一個見不得光的過街老鼠。
因為身上裹挾著的無上財富,和身上粘連的不能被全世界人們知曉的邊界城消失的真相,也會淪為全世界追殺的對像。
並且是全世界權貴之人,默認的追殺。
現如今的情勢。
紀導朝趙曉倩郵箱裡發了段境外的視屏,整個金珠和她,即便是有游朝作保,依舊免不得被帶走調查。
一旦趙曉倩明晃晃的和余懷周產生關系。
等待她的,將會是出入境的限制權。
邊界城一天不亡的干干淨淨,一條人命不剩下,她都將面臨一次又一次的隔離調查監視等。
真正讓南珠恐懼的不是這些游朝能解決的事。
而是趙曉倩。
不管她有沒有能力為余懷周做什麼。
她都什麼也不能做。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等著余懷周的生命走向終點。
因為憑借現在的她,但凡對余懷周表現出半點的在意,這些擔子最終都會落在她和游朝的身上。
夜半。
南珠猛的睜開眼。
在床頭燈被拉開後看向皺眉的游朝。
“如果真是這樣。”南珠眼淚下來了,“她撐不住的。”
南珠唇角咧開,驀地嚎啕大哭,“她這樣撐不住的。”
趙曉倩心軟又良善。
南珠遠遠不及她。
可因為選擇的職業是演員,共情能力一日盛一日攀升。
導致南珠輕而易舉就能共情遠比她心軟和良善以及膽小數倍的趙曉倩。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如果趙曉倩對余懷周在乎的緣故不是憐憫,而是愛情,這種疼,她萬萬承受不了。
因為她不能承認喜歡余懷周,一旦承認了,在乎她的南珠不只會日日憂心忡忡她的心理狀態,甚至有可能會想辦法卷進境外的戰爭,試試看有沒有辦法去救余懷周。
從南珠認識她起,趙曉倩就是個不能接受虧欠的人。
到如今,小點的東西,她可以坦然了。
但像這種會引火燒身的事件,就算是你撕爛她的嘴,她也不會找你求救。
余懷周和邊界城的未來,邊界城的長老在十幾年前便已經測算出了結論,且沒有半點辦法。
她更不可能有解決的辦法。
在她的心裡,游朝和南珠同樣。
為了不讓在京市的親友擔憂,她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將對余懷周的愛意深埋在心裡,隨後眼睜睜的看著,等著,她的愛人走向死亡。
生在邊界城,死亦在邊界城。
且身畔有發妻長伴。
南珠想幫她。
可她這些天日日在看境外的簡訊,很清楚,幫不了。
也可以說成是遲了。
若是沒開戰之前,他願意舍棄邊界城,她可以讓游朝幫他運作,隱形埋名的活著。
可現在已經開戰了。
且余懷周不會舍棄邊界城。
趙曉倩的愛人,必死無疑。
南珠因為感同身受趙曉倩,哭到泣不成聲。
天光破曉之際。
南珠睡著了。
游朝摟著她,一下一下又一下的輕拍著。
在哭腫了眼睛的南珠似夢語後附耳。
“不是……愛情。”
游朝輕拍南珠的手微頓。
滿腔的酸澀化成無奈,輕吻一瞬她紅腫的眼皮,“睡吧。”
他目光移向沒拉嚴密的窗簾,低聲呢喃,“就算是愛情也沒關系。”
……
趙曉倩一覺睡醒,一切如舊。
南珠卻萎靡了起來。
萎靡到林邵青在虞少艾都覺察出來後,在天色暗下來趙曉倩回家後敲響了她的門。
趙曉倩很意外,蹲下和他對視,“怎麼了?”
“阿姨心情不好。”林邵青直白道:“是因為您。”
林邵青在她微愣後補充,“能讓阿姨心情不好的人只有您和叔叔,叔叔一直在哄阿姨,但沒有起色,就只能是因為您了。”
“少艾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好好喝奶睡覺,不行。”林邵青搖搖頭後看著趙曉倩,“您盡快解決一下吧。”
“抱歉。”趙曉倩揉揉他腦袋,“讓少艾和你擔心了。”
林邵青搖頭示意沒關系。
轉身想走時趙曉倩拉住他,“少艾正在長身體,你也是。”她點點他的額頭,“你只比少艾小幾個月而已,少艾今年已經比你高半頭了。你別只想著她,自己也要多喝奶,早早的睡覺,還有,晚上的繪本讓她自己看自己讀,別老慣著她,耽誤你自己的睡覺時間。”
林邵青不醒,虞少艾醒不過來。
虞少艾不睡著,林邵青別想睡。
這麼算算,林邵青每天都要比少艾少睡半小時到一小時。
趙曉倩前幾天深夜回來。
甚至瞧見林邵青不睡覺,在書房裡像是個大人似的練書法。
專注認真到趙曉倩沒忍心打擾。
可這麼算算,他的睡眠時間更短了。
趙曉倩在林邵青點頭後松開手。
在他進了主屋後目光朝上移,定格在南珠房間的窗戶那。
九點瞧,燈光亮著。
十點瞧,燈光亮著。
十二點瞧,燈光還亮著。
凌晨兩點,依舊。
隔天趙曉倩七點爬起來。
站定在主屋的木窗那彎腰,在南珠發呆的臉上掐了把,“換身衣服。”
南珠沒什麼精神,“干嘛。”
“和我一起去參加場酒會。中午的。”趙曉倩撒謊,“讓你幫我參謀參謀。”
“參謀什麼?”
“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南珠蔫蔫的爬起來上樓換衣服。
和游朝說了聲,上了趙曉倩的車。
南珠看是去公司,皺眉沒明白,“去公司干嘛。”
“我換衣服,化妝。”
南珠春夏秋的常服,基本全是裙子,隨便一條穿上,規格足夠參加宴會。
她適合濃妝,但更適合淡妝,草草畫畫,明艷動人。
趙曉倩的常服是西服,妝容和南珠一樣,適配的是淡妝。
有點素,但規格也是足夠參加宴會的。
只是在滿是禮裙的現場,有點遜色就是了。
還有個重點,南珠感覺自己沒記錯的話,趙曉倩參加宴會大都是這樣,很少專門換衣服還跑去公司那化妝。
趙曉倩翹唇語氣輕快,“本仙女的事你少管。”
南珠不由自主的帶了笑。
到地知道為什麼趙曉倩要換禮裙了。
因為這場宴會的主辦方是圈內的老財閥,同時是個老色婆。
她舉辦的宴會,靚女有,但更多的是潔身自好的男星和正當紅的京市新貴。
還都是年輕的。
南珠的長相太炸眼,而新貴知曉從前事的少,為了躲惱人的糾纏,也免了游朝知道生氣。
南珠剛到就躲去一邊的僻靜拐角,托腮看趙曉倩滿面春風的游走在那群為她驚艷的男人中。
許久後,無聲的嘆了口氣,“我有這麼明顯嗎?”
明顯到你裝出要重新開始的樣子。
可……似乎又不是裝的。
南珠視線從她的笑臉,移到她小腹那。
到底是不放心,回身找出手機打電話,“約婦科的劉教授和陳教授一起坐診。”
南珠報上趙曉倩的手機號,“趙曉倩,明早九點。”
電話掛斷後耳邊冒出一串慢吞吞又極軟的腔調,“趙總還好嗎?”
南珠瞧見安然愣了下,拉凳子讓她坐下,“你怎麼來這了?”
安然不答反接著問,“趙總的寶寶還好嗎?”
南珠沒想到她竟然知道。
沒想到怎麼說的情況下沉默了。
安然輕語,“如果不要的話要盡快,最好是明天,六周對母體的傷害沒那麼大。”
南珠懵懂,“六周?”
“明天剛好六周。”
南珠呢喃重復:“六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