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倩把戒指收起來,將其余的鑽石草草撿了起來重新遞給游朝。

  游朝沒接,站正沒表情的翻了遍趙曉倩給的東西,“姑且不說余懷周的後手是不是你說的這樣,只說就算是,余懷周有這個本事嫁接進四個州國的網絡線,邊界城的實況,他也轉接不到三秒。”

  游朝直視趙曉倩,說事實,“這三秒,救不了邊界城,更救不了余懷周。”

  隨著時代的變遷,網絡安全為發展的重中之重。

  技術朝上走,防火牆跟著不斷加固。

  如果是沒被攔截的訊息,突然來,也許能留存個一分鐘。

  像邊界城這種早就被重重攔截。

  攔截到只是接封郵件,就能被人找上門的地步,屬於他們的訊息,很難被大面積的轉接過來。

  國家也好,世界也罷,容不得這種事發生。

  這便是當初余懷周被抓進去,沒游朝簽字作保,要被秘密處死的原因。

  八大州在境外周邊,是成立的成熟的guojia,分屬四大州國。

  東家是境外兩大雇佣兵團背後的勢力。

  余懷周想通過他們把邊界城數百萬人存在且要被屠殺的真相昭告天下。

  即便真的成功了,也不過是三秒鐘,再多,沒有可能。

  這三秒,能救下邊界城的希望幾乎低到了塵埃。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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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曉倩握著鑽石袋子的手收緊,依舊保持遞過去的姿勢,“這是他們唯一能活下來的機會。”

  趙曉倩之所以接受了余懷周會死的事實。

  是因為邊界城的長老們從十幾年前就預測到了災難的發生,十幾年都找不到化解災難的辦法。

  他們想不到,趙曉倩絞盡腦汁也想不到。

  他們接受邊界城會毀在余懷周這個年代,她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如今余懷周找到了辦法,雖然很難很難,成功的幾率更是渺茫。

  甚至可能激怒境外,讓他們更殘暴的將邊境城屠戮殆盡。

  可這的確是個辦法。

  趙曉倩再度用肩膀抹去臉上的淚水,“我願用我給你的這些交換你送我下場,助八大州的長老們把余懷周做出來的硬盤插進四州國的網絡線。”

  “不管事成與否,我都會把你從中間撇清,不會連累你和南珠半分。”

  “朝爺。”趙曉倩鼻腔酸澀了,“他們的死,冤枉。”

  “還有……”趙曉倩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淚壓回去,但她本就沒有對眼淚掌控的能力。

  她臉上布滿了淚水,“我能接受余懷周死亡,但是接受不了邊界城子民不清楚他是為何而死。”

  “冤枉。”

  “邊界城數百萬人冤枉,為了守護他們,丟棄生還希望的余懷周,更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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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卻南珠的,游朝看誰的眼淚都煩。

  輕而易舉就會讓南珠心疼的趙曉倩眼淚,更讓他煩到惡心。

  可他說不出難聽話,也皺不起眉頭。

  不是因為趙曉倩身後的南珠也快哭了,而是因為的確冤枉。

  無辜淪為權貴利益犧牲品的邊界城百姓冤枉。

  拼了命想守護邊界城子民的余懷周更冤枉。

  就像是趙曉倩說的。

  余懷周可以死。

  但最起碼,該讓邊界城的子民知道他已經做到了他的全部,他配得上家主二字。

  他的死該和出生一般無二的榮耀加身。

  游朝收下趙曉倩這些在他看來單薄又不值錢的全部身家。

  “可以,但你不能去,還有……”他看向趙曉倩身後的南珠,“你也不能去。”

  趙曉倩皺眉之際。

  南珠重點下頭,“我在家裡等你回來。”

  游朝說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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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足半小時,收拾行李,抱抱南珠開車離開了明珠園。

  南珠在明珠園的自動大門關上後回身面對趙曉倩,“即便不是因為你,游朝也會去,而且不讓我跟,他……”

  南珠笑笑,“他這些年瞧著好脾氣了,但骨子裡還是那樣。”

  上次游朝帶她坐直升飛機追趙曉倩。

  他從沒說過,但南珠知道他因為層層攔截心裡不是一般的不爽。

  就算是沒趙曉倩的事,或早或晚,游朝也會跑一趟境外。

  最起碼在那打通屬於他的一條線。

  不管未來他們有沒有機會去境外,都保他們全家隨時想去隨時無人能攔。

  她安撫趙曉倩,“游朝有家有孩子有我,他不會讓自己出事,安心等著吧。”

  南珠沒提邊界城和余懷周,趙曉倩也沒提。

  因為倆人都清楚。

  這個忙即便是游朝幫上了,邊界城和余懷周活下來的幾率依舊很低。

  余懷周和邊界城有沒有活路,努力做就好了,結局不重要。

  重要的是游朝不因為這件事出事。

  這樣趙曉倩才不會感覺到虧欠。

  趙曉倩回身對她笑笑。

  境外只有夏天和冬天,五個月過去了,邊界城依舊是冬天,之前停了的雪,在游朝出發當天重新下了下來。

  不等游朝乘坐的直升飛機穿過漫天大雪,降落於八大州,聯系上邊界城散落在八大州的長老們。

  境外的網絡已經炸了。

  四州國的新聞和國內一樣,早八晚六。

  因為網絡沒有國內發達的緣故,新聞的受眾遠比國內要多得多。

  甚至有國內早些年代家家戶戶聚在一起看新聞的樣子。

  游朝離開京市的第二天。

  四州國早八點的新聞畫面突然茲啦一聲扭曲了起來。

  再恢復。

  不是正常的新聞畫面了。

  是從上俯拍而下的一顆顆密密麻麻的人頭,他們站在大街上,屋頂上,院牆上。

  俯拍的速度快急了,像是滑行的巨鷹。

  從上而下再朝上。

  短短兩秒,輕眨幾下眼皮的功夫,十六座已經淪為廢墟的城池和擠滿人頭的八座城池完整塞滿了電視屏幕。

  下一秒。

  變黑的屏幕上跳出血紅的一行大字。

  ——請不要剝奪境外邊界城一百九十八萬子民生的權利!

  互聯網是塊大餅。

  想從中牟利,說難很難,可說簡單也簡單。

  只要你擁有了流量。

  這幅畫面出現的突然,時間也太短暫,不過三秒鐘。

  但其中蘊藏的信息量驚人。

  尤其是最後一張留存了半秒鐘,像是在等著人截圖的血圖。

  ——請不要剝奪境外邊界城一百九十八萬子民生的權利。

  這句話是英文。

  可下面翻譯了數個國家的語言。

  不管是這張圖被想要流量的網民發去哪個網站。

  都能讓人一眼看清楚它描寫了什麼。

  這張圖,這行字,和前面兩秒的視屏,在告訴這個世界。

  境外有座邊境城。

  裡面生活著一百九十八萬人。

  現在有人在對他們實施屠殺。

  短短三秒鐘給出的爆炸信息量,不管從哪看,都足夠達到被論利益者和不論利益者的傳播。

  國外和國內有時差。

  趙曉倩被南珠叫醒的時候是凌晨一點。

  距離境外的網絡事變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南珠是游朝的合法妻子,名字是被標了顏色的,有權利查看和留存關於境外的資料。

  但她的不行。

  趙曉倩登陸國外推特,國內網站,刷新一遍又一遍,還是沒有。

  “就這麼……”趙曉倩難以置信,“就這麼被壓下去了嗎?”

  “是。”

  趙曉倩喉嚨滾動,“擴散了多長時間?”

  距離主城破已經過了五天。

  南珠有感覺,如果余懷周的後手真的是趙曉倩說的那樣的話。

  他動手就在這幾天。

  因為時間再拖下去。

  即便邊界城下一座城池能抵抗得了境外的炮火。

  已經徹底亂了的邊界城民心也抵抗不了。

  但她沒想到會這麼突然,游朝乘坐的直升飛機還沒穿過風雪,余懷周就這麼動手了。

  網絡線沒讓任何人幫忙,成功進去了。

  和他們預想中一樣,只進去了三秒鐘。

  而這三秒鐘的擴散度小到可憐。

  南珠突然有點不忍心說下去了。

  她笨拙的轉移話題,“陳碧雲給我打……”

  趙曉倩打斷,聲音穩定,眼神同樣,重復追問,“擴散了多久?”

  南珠有點不忍的心髒突然被安撫了,“十八分鐘。”

  邊界城長老們不負重托,將網絡線插進了八大州,四州國。

  他們沒有一個人掉鏈子,在無人幫助的情況下完整的完成了余懷周給他們下達的指令。

  讓四州國早八點的新聞准時准點的播出了邊境城有一百九十八萬人要被屠的消息。

  這消息蘊含的信息量太驚人,完美掌控了流量密碼。

  可是被壓了。

  不等知道消息的人鬧出軒然大波,一張張截圖,一段段視屏傳播到網上,讓更多的人看到知道,發起足以讓境外忌憚,暫停對邊界城襲擊的炮火,坐下來嘗試談和的呼聲。

  便徑直被壓了下去。

  十八分鐘後。

  除卻系統內部人員。

  像趙曉倩之流,在國內的網上也好,國外的網上也罷。

  什麼都查不到。

  趙曉倩喃喃,“十八分鐘。”

  她手抬起彙入發,“十八分鐘。”

  趙曉倩雙手抱住頭,“十八分鐘。”

  她在南珠手輕碰她肩膀時抬頭,“我想試試。”

  南珠眼底泛紅,“試什麼?”

  試試看讓十八分鐘變成二十八分鐘。

  南珠隱約像是摸索到趙曉倩想干什麼,在她要起身時按住她的肩膀,“你再等等。”

  “等等游朝,等他落地我們和他聯系上……”

  “來不及了。”趙曉倩的眼白爬上一道又一道紅血絲,重道:“來不及了!”

  邊界城的死局不是一個境外造成的。

  是全世界的權貴,在權衡了利益得失後敲定的。

  網絡越來越發達。

  人們的自由意識也越來越強烈。

  他們之所以選擇現在動手,而不是再等等,又之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把控著邊境城的網絡。

  就是因為大範圍屠的消息不能流傳出半點。

  否則在民眾的呼聲下,成立成了泡影。

  他們這麼多年對境外的投入就全都打了水漂。

  商人逐利。

  當利潤能達到百分之五百,他們會為了利益瘋狂。

  不成不止沒了百分之五百,曾經的巨額投資還會打水漂。

  商人不可能允許這種虧損出現。

  邊界城對外呼救的行為不出現。

  境外可能還會慢慢來。

  呼救的行為出現了,他們會速戰速決。

  邊境城的城牆撐不了。

  邊境城裡的子民同樣撐不了。

  這次的城牆破,他們不會像還有信仰一樣乖乖的朝後退,哪怕是無處可退。

  他們只會選擇玉石俱焚。

  老天爺給邊界城和余懷周定下的結局快來到了。

  趙曉倩扶著翻滾不斷的肚子站起身,“南珠。”

  她擦掉眼尾沒出息再次往下掉的眼淚,“我做不到不試。”

  南珠握緊她的手,“好。我們試。”

  邊境城城外。

  遠處長身而立的黑色身影,因為長時間沒動,看著像是要和雪融為一體。

  秀蓮站定看著,在身邊菲佣附耳後點頭,抬腳踩著厚重的積雪走近,和余懷周並肩看向遠處風霜圍滿的邊境城城牆。

  “你親手殺了長老。”她冷淡道:“他們是你的叔伯舅。”

  她尤嫌不夠,“其中還有你的父親。”

  秀蓮看向他,“手刃至親的滋味如何?”

  家主夫人一直都有隨意進出議事廳的權利。

  秀蓮對邊境城的情況一清二楚。

  信奉神明是邊界城子民打小就刻在骨子裡的,秀蓮也不例外。

  當被趙曉倩點醒說余懷周不是神,只是人後,渾渾噩噩的眼睛和腦子突然就這麼清明了。

  剝離開病態的信任,仔細衡量這場戰局。

  發現是死局。

  趙曉倩不懂邊境城的語言,但秀蓮懂。

  她知道余懷周給邊境城想出的活路是什麼。

  她不懂網絡,和那些長老一樣聽不懂余懷周一字一句掰開了揉碎了所講的輿論影響力有多大。

  但是看懂了余懷周。

  余懷周篤定非常,像是這件事只要做成一定能救邊境城,一道又一道指令下的也毫不猶豫。

  可是他早就知道能救邊界城的可能性太低。

  否則不會在通知長老們開始行動前。

  先毀了邊境城民眾對家主刻在骨子裡的信任。

  行動開始的同時。

  讓她找人煽動不再信任家主,求生意識強到極點的平民從地道出去。

  為活命,永遠不要對外提及他們來自邊界城,他們曾經是邊境城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