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倩在腳步走近後起身伸出手。
冰涼的鐵拷哢嚓一聲落下。
趙曉倩犯了重罪。
除卻侵犯網絡安全,還有雇佣大批黑客等,以及最重要的,散播大量非法信息。
趙曉倩在八點三十分被逮捕。
陳碧雲八點四十分知道消息。
聯系上南珠後快急瘋了,“朝哥的電話為什麼打不通?”
“他在飛機上。”南珠輕攪湯匙,“趙曉倩的事你遞個名字就行,其余的別管。”
陳碧雲想問游朝去哪的話咽了回去,被動跟她的話走,“為什麼?”
她有點急了,“趙曉倩這次捅大簍子了,如果不管的話,她會死的。”
“你上網了嗎?嫂子你……”
哢噠一聲,南珠丟下手中的湯匙,“她懷孕了。”
趙曉倩犯了大罪。
不管這件事後期怎麼發展。
就一個比余懷周重無數的侵犯網絡安全罪,並且散播的是國內嚴令禁止的違法消息。
別說南珠,就算是游朝在,立刻出面也難保她能出來。
況且趙曉倩造的輿論才剛開始,遠遠沒有結束。
她現在不能出來。
她也好,陳碧雲也罷,游朝也行,誰都不能出面去給她作保。
而且趙曉倩告訴她,她手裡還有余懷周給她劃的錢。
她為了不把金珠和她牽扯進去。
這次花的錢全是余懷周賬戶裡劃給她的三分之一。
她很可能會被安全部安上一個立刻就能被處死的罪名。
可凡事有例外。
南珠笑笑,“趙曉倩懷孕了。”
就算是死刑犯,也要等生了孩子才能執行。
趙曉倩懷孕五個月。
十月生產。
朝裡面遞一句和陳碧雲認識,即便是再大的罪名也要等到孩子生下來。
整五個月時間,足夠事態平息,游朝回來打點好一切,讓她從死刑變成無期,再運作成取保候審。
南珠言簡意賅的把事情經過講了,囑咐陳碧雲,“趙曉倩懷孕的事,你要親自去說一遍,切記讓他們知道趙……”
陳碧雲打斷,“余懷周值得嗎?”
陳碧雲冷笑趙曉倩的白眼狼,“他可差點害死你和朝哥。”
南珠沉默了好大會,說實話,“其實當初他沒想害我們,只是想斷了我們和京市的聯系。”
塌方出現的時候不只是游朝,南珠也感覺很奇怪。
塌陷進去的地方不止有吃的喝的,甚至還有干淨的床。
唯獨詭異是明明距離天光並不遠,可卻沒有網。
而且那裡屬於景區,但沒有人走過。
後來游朝想辦法帶她爬上去後找人在塌方口盯著。
果然。
不過一個小時,來人救他們了。
像是無意。
但其實是余懷周早就安排好的。
他來救的前十分鐘。
趙曉倩被余懷周帶走了。
余懷周從始至終沒想傷他們,只是讓他們失聯,試探趙曉倩的感情。
而這感情決定了他是不是要帶她走。
陳碧雲不信這種說法,“這是趙曉倩編出來的意思吧。”
“不是,這事她沒問過,我也沒說過。”南珠無意識嘆了口氣,“但我感覺她是知道的,從落地境外後就知道余懷周對她的愛大過恨,我和游朝,余懷周只多是嚇唬和試探,真格的,他不敢動。”
南珠心裡突然有點說不出來的復雜。
大約是親近者是誰就先天性無條件的會站在誰那一方。
南珠從始至終站的都是趙曉倩。
而今再想想。
突然感覺趙曉倩會喜歡上余懷周其實不奇怪。
因為她從未被人如此熱烈又堅定的愛過。
哪怕這愛開始就注定結尾是殘缺的。
但的的確確是愛。
小心翼翼又熱烈和堅定的愛。
陳碧雲打破她的出神,“那接下來呢?”
南珠淡道,“看老天爺吧。”
她額首看清晨湛藍的天空,“願不願意給邊界城改一個結局。”
老天爺願不願意沒人知道。
安全部的人焦頭爛額。
因為外面的喧囂並沒有因為趙曉倩進來終止,隨著全球各地鬧騰起來,反而越演越烈。
早上九點。
在國內蹦跶的推手因為瀕臨被查出IP的邊界點,停了。
斷斷續續的。
國外的也停了。
可全球的民眾不願意停。
因為被更換的頭像直白的提示著他們,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境外有座邊境城,裡面生活著一百多萬條生命,他們正在遭遇屠殺。
而他們的系統,在掩埋真相,在做幫凶。
不管是哪朝哪代,永遠不缺熱血之人,二十一世紀更是如此,可是缺了個領頭人。
上午十點半。
恢復正常的微博重新上線,系統自動甄別頭像沒更換全的人禁言。
上午十一點半。
一個富二代開著敞篷舉著喇叭,爹媽娘的質問為什麼不讓他說話後被當街帶走的視屏在網絡上被公開。
中午十二點。
一所高校小範圍爆發出集結被壓下的視屏公開。
下午一點。
距離事件曝光已經過去了五小時。
像是無事發生過的網上,出現了個被他們似威脅視屏激怒的領頭人。
列舉以下罪證。
為什麼剝奪我們開口自由的權利。
為什麼剝奪我們行為自由的權利。
為什麼剝奪我們思想自由的權利。
這是二十一世紀嗎?
我們是平等民主的人類,還是你們圈養的牲畜?由你們掌控我們的一言一行和一舉一動。
別人吃虧,一笑而過是常態,自己吃虧,極少數人能做到一笑而過。
當利益受損的從他人變成自己,這件事突然就失控了。
下午三點。
這篇小作文在網上飛速流傳。
下午六點。
距離邊境城事件曝光已經過去十個小時。
因為被剝奪了權利而憤怒的人們出現在了線下。
邊界城是事件,是導火索,是他們為自己扯開的名為大義的大旗。
不管他們為的到底是什麼。
趙曉倩在裡面,但是安排好的第二波六點繼續的輿論。
因為沒了她在外,本造勢遠比不得早上,時間也從一小時縮水到半小時。
但聲勢卻是早上的十倍。
趙曉倩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她還在接受審訊。
“你從什麼渠道聯系的黑客?”
“你從什麼渠道知道的邊界城消息?”
“你散播這些違法消息的原因是什麼?”
“你國外賬戶裡的錢是哪裡來的?”
“余懷周帶你走又讓你回來,是想讓你做什麼?”
“你和余懷周是什麼關系?”
“有誰參與了你這次的違法活動。”
趙曉倩除卻上廁所,一言不發。
第一天如此。
第二天如此。
第三天還是如此。
第四天,趙曉倩示意不舒服。
手銬加身被送去醫院。
做B超的時候南珠掀開簾子,戴著口罩在她身邊坐下,“昨晚的消息沒放出來,想來是你聯系的人被抓了。”
趙曉倩聯系的是在市場上買來的黑客。
她有點意外,“意思是昨天早上的消息放出來了?”
“恩。”
趙曉倩哦了一聲。
“在想什麼?”
“在想我以為我進去,就沒人會發了。”
這事很大,她有孩子這個護身符,游朝雖然不在,但有陳碧雲在那放著,無論如何她能活到孩子生下來再做打算。
別人就不是如此了。
為了不連累南珠和金珠以及任何人。
趙曉倩進去之前把三天的財款結清了。
她以為她這邊一進去,人就會撤了,畢竟查得太緊。
沒想到他們收了錢沒撤。
“好人並不難做,尤其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趙曉倩問正事,“現在外面還有消息嗎?”
“沒,昨天中午就被壓下去了。”南珠話音一轉,眉開眼笑,“可你想要的得到了。”
南珠眼眶濕潤了,“攻打邊境城的炮火暫停了。”
趙曉倩沉默了好大會,皺眉問她,“你說什麼?”
“攻打邊境城的炮火,停了。”南珠對她綻開笑,“停下了。”
趙曉倩和南珠草草測算過能掀起的波浪有多大。
只一個趙曉倩進去,不管怎麼算,能掀起的波浪也寥寥。
畢竟這是全球嚴禁。
再多搭一個南珠進去,趙曉倩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
所以只能這樣了。
為了不連累金珠,不連累任何人,趙曉倩把金珠的全部股份轉移給南珠。
用當初在邊境城找余懷周要的那筆錢在最短的時間內買了能買的全部黑客,做了能做的全部。
她還沒有放棄,可也真的沒去想過做完這些能得到她想得到的。
畢竟邊界城得罪的是全世界的權貴。
唯有全世界的人都站起來發出呼喊,爆發出的力量強大到真的能威脅到後期的成立,攻打邊界城的炮火才能停下。
否則所做不過是徒勞。
趙曉倩是真的沒想過事情會順利。
可事情就是出奇的順利。
國內鬧起來的同時,國外鬧起來的波浪不逞多讓。
歸根結底,是因為曝光的太直接和大膽,導致想壓下去,手段需要更直接和大膽。
邊界城一百多萬條命是拿來反抗的最好旗幟。
這兩天半,不只國內混亂。
全球都是混亂的。
高校罷學,牛馬打工人罷工,還有擠滿街道的游行。
他們瞧著是為了邊境城,但更像是為自己。
不是掙高大上的自由主權,而是掙一時片刻的肆意妄為。
法不責眾自古如是。
被封禁的網絡陸續開了,允許人自由交談。
大鬧結束,小鬧因為有趙曉倩進去前安排好的黑客引導。
邊界城的事一直沒跳出大眾的視野。
上頭自然不能忽視。
輿論因為沒人主導,持續到今天中午開始散了。
南珠一字一句告訴趙曉倩,“雖然邊境城的存在,全球各地都沒給個准確說法,但游朝說攻打邊境城的炮火的的確確已經暫停了,也就是說,邊境城和境外有坐下來談和的機會了。”
南珠熱淚盈眶,“趙曉倩,你給邊境城搶來了一線生機。”
像是回應似的。
趙曉倩肚子被輕輕頂了頂。
她瞧著放松但這些天一直莫名繃直的脊背徹底松散下來了。
趙曉倩的確為邊境城搶來了一線生機。
但她本人的情況不容樂觀。
南珠本想說寶寶不太好,把趙曉倩從裡面弄出來在醫院裡待著。
可不等開始運作。
一紙文件下來,趙曉倩要被移交到國際辦。
邊界城的戰火的確停下了,但沒有任何人敢承認邊界城的確存在。
越過境線想偷摸拿到消息的記者更是被嚴密防在了境外,不能靠近邊界城半步。
之所以不敢承認。
不是因為想拿下邊界城的是境外雇佣兵團背後的兩大勢力。
而是邊界城存在了太多年,如何去承認?
誰來背一直瞞著這世上還有個邊界城存在的黑鍋?
沒辦法處理的情況下,只能冷處理,靜待後續。
談和還是等事態平息後繼續戰火,現在全是未知數。
但不管是不是未知數。
讓本來既定結局發生變化的罪魁禍首,不能留。
趙曉倩是個燙手山芋,不管誰發話,國際辦要帶走,國內只會第一時間移交。
趙曉倩甚至沒來得及和南珠說上話,就被帶上直升飛機,移送到國際軍事法庭,待審。
與此同時。
秘密來八大州的余懷周見到了游朝。
他狠皺眉,“你怎麼在這?”
游朝額首,身後會議室的大門打開。
裡面站著二十幾個人。
十幾個老頭,十幾個年輕男女,一人後面抵著一個黑黢黢的槍口。
游朝這幾天忙的團團轉,犯煙癮了,但不敢抽。
叼著沒點的煙,用彈簧刀砸了砸桌面,“坐下。”
他在余懷周坐下後煩躁又不耐煩,“合作嗎?”
余懷周戒備吐話,“境外對我們停火是你的手筆?”
“不是。”游朝實話實說,“趙曉倩的手筆,她被抓到軍事法庭了,肚子裡的孩子現在還健在。”
余懷周眉眼肉眼可見的怔訟了,嘴巴開合半響,吐出的字眼沒了磁性,干巴巴極了,“她……結婚了?”
游朝眼底的不耐加重,“有病吧你。”
余懷周本就有點渙散的眸子甚至失焦了,“她結婚了……”
游朝閉閉眼再睜開,驀地揚手重重用手背甩了他一巴掌,眉梢冷到好似一月的寒冰,“再他嗎給爺廢話,明兒孩子不在了,你這個當爹的滾去和他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