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懷周九歲那年。
邊界城來了個紀錄片導演。
外來人士進邊界城本就是大忌,上位者萬萬不能和他多接觸。
余懷周在四年的時間只和那人見過兩面。
可他在這座城裡說得每句話,做的每件事,他都聽在耳中,看在眼裡。
知道外面的世界和書上一樣大。
知道外面世界有的東西,他們這裡都能有。
還知道外面世界有一樣東西是這裡沒有也不能有的。
網絡。
紀導第一次來,熱情又興奮。
叭叭叭的和這座城裡的人介紹外面的世界。
這地遍地黃金,想吃什麼都有也都能做,更能買到。
唯獨網絡沒有。
導致他的介紹重點就在網絡上。
他告訴這裡的人,網絡是什麼樣子,最新報道會發展成什麼樣。
紀導是導演專業,不是通訊和電子專業,知道但是寥寥。
可這些寥寥,對余懷周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花了四年的時間從他越來越少的話中了解了網絡的發展速度。
在他再沒來的五年裡不斷推演網絡未來會發展成什麼樣。
長老們花了十幾年都沒算出的活路,在他腦海中初見雛形。
他在接任家主後毅然決然的離開這座城,有以為秀蓮不會變,但是變了後的悲憤。
但更多的因素是要出去給邊界城找生路。
余懷周找到的那機會渺茫的生路是釜底抽薪,另尋東道主。
邊界城地處境外和和平國家的邊界處。
那和平國家的實際控權者是境外兩大雇佣兵團背後的其中一東家。
地勢因素導致邊界城一直在他們的眼皮底下,黃金礦區和石油礦區出現後,即便是別國想插一腳,也不能妄動。
邊界城想找倚靠,因為存在被一瞞就是幾百年的緣故,找不得,也沒人要。
可如果曝光在全世界的視線範圍裡呢?
余懷周的計劃裡,邊界城曝光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只要這曝光能逼到境外停火的地步,邊界城的機會就來了。
沒人對邊界城伸出援手的原因要麼是想瓜分邊界城的產業。
要麼是不願意插手別家的事務,也沒有合理的理由和原因去插手別家的事務。
可如果邊界城被炮火侵襲要被屠城的事在國際上引起波浪。
就能洽談合作,用手中的所有,換邊界城全部子民活命。
余懷周最初意願是境外兩大後主之一。
他有把握,只要能曝光,就有可能談成。
從他們那要一座小島,將邊界城全部子民遷徙過去,擁有合法的身份。
境外唯一的損失就是要背上瞞下的罵名。
可曝光和他所想一樣,失敗了。
後情勢大逆轉,可邊界城的情況依舊重危。
因為曝光失敗後,為了確保成立繼續,境外和別國談成了瓜分邊界城的條款,並對礦區發動襲擊。
礦區快撐不住了,余懷周想再逆天改命,難如登天。
這個時候游朝的出現像是及時雨。
余懷周的意向東道主果斷從境外後主變成國內。
他用自己名下的全部私產五成換游朝帶他去國內斡旋。
留下的守衛和子民一半接著朝後退。
一半秘密去礦區,就算是死,他們的保命錢也不能丟。
一個多月。
邊界城死傷三十多萬,城池只剩兩座。
國內談判進入僵局。
他們對邊界城人員遷徙沒意見,給與合法的身份也沒意見。
但提出出手的理由不夠。
意思是之前的輿論已經煙消雲散,達成協議。他們不能再發起,現在他們干預的由頭不夠。
邊界城本土的視屏不能用,因為擅入別境,尤其是嚴令禁止不能踏足的地方會讓對方先發制人。
他們要證人,不在邊界城的邊界城證人。
談判將要失敗的時候。
趙曉倩的工作郵箱再次進來一段視屏。
紀導的。
他拍下為了活命從邊界城朝北方小島奔襲的秀蓮一眾老弱。
近四萬人,走了一個多月,她們已經走不動了。
游朝出動直升飛機把老弱安頓。接回了秀蓮和二十多個骨瘦如柴的孩子。
國內缺的合理合法並且可以先發制人的證人來了。
闊別兩個月,邊界城重新回到了大眾視野。
秀蓮在鏡頭下用英文和中文講述境外幾百年來對他們城池的暴行圈禁,被攻打後為了活命,攜一眾老幼遠離家鄉奔襲的無奈和無能為力。
後二十多個孩子在鏡頭裡跪下俯首,“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
視屏一出便被封了。
可震懾力已經足夠了。
後一個月。
打著慘無人道暴行不能被容忍名義的國內和國外一次次的談判。
主抓在這種暴行下,境外即便是結束了戰爭,也絕對不能成立。
這是境外的命脈。
兩天前談判結束。
邊界城子民全部遷徙國內島嶼,擁有合法身份。
邊界城名下石油礦區和黃金礦區所有權歸屬國內。
境外結束戰爭,國內會在成立會議上投贊成票,且配合瞞下邊界城存在的罵名。
余懷周名諱納入保護體系,擁有邊界城十座石油礦區和黃金礦區的收益權。
“結束了。”南珠聲音清亮,“趙曉倩,境外的戰爭結束了,邊界城的人以後會有自己的身份證,能合法的進出全世界,他們活了,也自由了,你救了他們。”
南珠告訴趙曉倩,“你救了所有人。”
邊界城能改寫結局,得益於太多人。
余懷周、秀蓮、邊界城的長老、所有的子民、死去的一層又一層守衛、想獲利,也的確獲利的游朝,還有……給了必死邊界城一線生機的趙曉倩。
南珠想笑,在趙曉倩掛著的笑容上定格了會,笑不出來了。
她視線移向門口。
總統套房面積大,門口那的煙飄不進來,味道也進不來,但能看見。
南珠驀地站起身,大步走過去,砰的一聲狠狠甩上門。
再回頭坐下,臉上落了淚,“只是……委屈你了。”
趙曉倩笑容未變,抹去南珠臉上的淚花,“委屈我什麼?”
南珠剛聯系上游朝的時候,游朝和余懷周還沒達成合作。
可到傍晚,合作達成了。
如果沒達成,游朝可以回來斡旋,把趙曉倩從裡面撈出來。
達成了,不能露面。
國外一直盯著余懷周的動向,在余懷周落地的剎那就知道游朝和他在一起。
這種時候游朝去撈趙曉倩。
加上之前的事,就算是國內再瞞,依舊輕而易舉就把趙曉倩和余懷周扯上關系。
後續談成就罷了,余懷周輕易就能把趙曉倩弄出來。
如果沒談成,趙曉倩會死,和孩子一起為邊界城陪葬。
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再鬧也沒用。
而且南珠想了,也細細的算了。
邊界城情況太危機,的確等不了游朝為了趙曉倩再耽擱十天半個月。
形勢使然,趙曉倩即便是在裡面過得不好,她和孩子也不可能出事。
沒辦法的辦法,南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趙曉倩在裡面,連找人打聽她如何都做不到。
心裡知道這是無奈之舉。
大局在前,即便是讓趙曉倩自己選,她都有可能選這條。
但就是接受不了。
內疚,自責,還有……委屈。
替趙曉倩委屈。
因為把懷著孕的趙曉倩丟在裡面,保邊界城是余懷周選的。
在游朝給他說話權利和選擇機會後,他親手選下的。
沒有半點猶豫和磕絆,在她後面質問他的時候仍然面不改色和毫無愧疚。
南珠所謂的委屈什麼,她沒接著說下去。
趙曉倩像是知道,也沒問,“我們回家吧。”她撫了撫肚子,“我餓了,想吃火鍋。”
倆人回國了。
趙曉倩從出酒店到坐上直升飛機都沒見到余懷周,她沒用眼神去找,也沒開口提。
游朝從余懷周和這次的事中黑了不少東西。
產業的總值和國內幾乎不相上下。
短時間內從國外回不來。
游朝忙。
南珠其實更忙。
‘明珠’定下的是十月一上映。
之前沒路演直接撤檔了一次,這次無論如何不能再撤檔,否則這部片子就相當於被藏了。
南珠之前沒去接趙曉倩,就是因為定好的路演不能變。
把趙曉倩送回京市後,手機滴滴滴的響個不停。
全是公司制片部的。
趙曉倩沒讓她陪,趕著讓她飛去滬市接著參加路演。
她則在醫院裡挺著大肚子,穿梭在一對又一對夫妻間獨自做檢查。
她查的很細,所有能查的全都查了。
孩子很好,她除卻貧血外也很好。
趙曉倩開了補血的出醫院給南珠打電話,把檢查結果說了。
掛斷電話後仰頭看了看天,坐出租車去城北心理診療室,坐下後誠實道:“我不太開心。”
“為什麼不開心?”
趙曉倩重復著喃喃了一遍,想開口說因為什麼不開心,可不知該從何說起。
“是因為人嗎?”
趙曉倩點了頭。
心理醫生斟酌了片刻,“隔離吧。”
“隔離傷害體是一種自我保護,然後自我調節。”醫生看向她的肚子,“你這種情況也吃不了藥。”
趙曉倩去吃火鍋了。
自己一個人。
吃著吃著哭了。
因為她想吃全辣鍋,這麼多年,她火鍋一直是吃這個。
可侍應生在知道她一個人吃火鍋後建議她吃不辣的。
原因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著想。
趙曉倩哭著吃完了不辣的火鍋。
沒回明珠園。
回了明珠園隔壁自己買下的別墅。
進去沒開燈,赤腳去臥室,沒鋪被子,在床墊上蜷縮成一團。
半夢半醒時睜眼,和蹲在床邊的南珠對視了。
南珠很溫柔,“難受嗎?”
趙曉倩點頭,“恩。”
“有沒有想做的事。”
趙曉倩啞聲說,“想去旅游。”
她低頭看向自己碩大的肚子,眼淚下來了,啞啞的哭著說,“可我懷孕了。”
“懷孕了也能去啊。”南珠擦掉她的眼淚,“和我去路演吧,我路演,你玩。”
趙曉倩委委屈屈的點頭,“好。”
南珠去滬市了,結束路演後打趙曉倩電話沒人接,人也沒回明珠園,讓劉媽來這。
劉媽說自己一個人蜷縮在床墊上。
南珠又回來了。
帶上趙曉倩重新回滬市。
不坐飛機,坐商務車。
趙曉倩開始陪南珠路演了。
大滿貫後,南珠接的電影和之前的格調差不多。
是她自己想走,文導和趙曉倩都想讓她走的路線。
按理來說,證明演技的獎項拿的已經夠多了。
即便是緊接著上映的影片差強人意,對她後續的規劃也沒太大影響。
但不是。
因為她現在不止是演員了,那場綜藝的緣故,讓南珠成了流量巨大的明星。
即便是她後續沒再接綜藝,也沒什麼商務和曝光,更拒了很多晚會,但她的流量和關注度依舊高到驚人,絲毫不比常年活躍營業的大花弱半分。
這種情況下。
拿下國內外大滿貫影後獎杯南珠的下一部作品,對她至關重要。
趙曉倩以前是個工作狂,事關南珠更是精神抖擻。
這會清清楚楚還有三天就要上映的片子對南珠多重要。
依舊沒什麼精神。
不關心預售票房,點映情況,排片等等。
靠在車上無精打采。
南珠讓她吃就吃,喝就喝,拽著她去哪就去哪。
說是旅游,趙曉倩該被拽去的地是風景區。
但因為沒時間。
她被拽去的地是後台。
南珠在台上和一眾配角路演接受采訪。
趙曉倩在下面頻頻打哈欠。
打哈欠不過一會,趙曉倩不得不打起精神。
因為被院線的人認出來了。
院線關乎排片,和影片票房息息相關。
主動找上門,趙曉倩如果還沒精神,就是蹬鼻子上臉了。
南珠在台上接受采訪。
趙曉倩在台下聊著,客套著,再聽幾嘴八卦,撈到幾個項目消息。
晚上她隔好幾天後輕撫了肚子,“謝啦。”
因為這肚子,酒店商務會所牌局三件套沒了。
變成吃了飯就散場。
四仰八叉的躺著酒店陽台上吹十月的秋風,看璀璨的明珠高塔。
趙曉倩始終亂糟糟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十月一。
趙曉倩跟著南珠跑了三天路演後,明珠終於上映了。
和她預想中一樣,票房慘淡,口碑更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