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發生了太多事。
且趙曉倩自認雖未言明深情,但表現的已經足夠多了。
陰差陽錯下,分別那天的最後一句話,真的忘的一干二淨。
余懷周道出來後,往事種種襲上心間。
趙曉倩想反問余懷周,我如果不愛你,怎麼會生下你和我的孩子。
我如果不愛你,怎麼會拿命去幫邊界城。
我如果不愛你,怎麼會隨隨便的被你圈起來,明明我想離開,只是輕抬手而已。
余懷周,你還想讓我怎麼去表現出對你的愛。
反問像是潮汐。
一層層一遍遍的席卷到趙曉倩的喉間。
可從昨兒晚上到此時此刻,趙曉倩卻半字無法從喉間吐出。
因為余懷周道出的這些話,讓他之前似不愛她的行為有了出處。
幾乎是每一個行為都有了出處。
趙曉倩不得不在反問前想,當年的她該有多絕情和吝嗇。
才會只是一句話,就把余懷周擊垮到後來她做什麼他都不信她對他的喜歡。
想到這,趙曉倩眼眶紅透了。
她吸了吸酸澀的鼻翼,眼底漾開了層層溫柔和濃到化不開的歉疚,“對不起。”
趙曉倩捧著余懷周的臉頰,重復向他道歉,“不是你欺負了我,是我先欺負了你。”
余懷周長睫被趙曉倩抹去的眼淚在剎那間重現。
層層疊疊的覆壓而上。
他鼻息不斷顫動,嗚嗚央央的像是想說點什麼。
沒說出來的話變成了大片的眼淚。
余懷周像是個委屈極了的孩子。
眼淚一刻不停歇的往下滑落。
從看著她哭變成臉深埋進她的掌心。
在趙曉倩一句句的對不起中,哭泣從無聲漸變成有聲。
這夜。
余懷周哭個沒完。
趙曉倩像從前第一次想和他好好過那樣,溫柔又耐心。
一遍遍的抹去他的眼淚,輕聲哄著,安撫著,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再一句對不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
余懷周臉埋進趙曉倩小腹,長手臂攬著她,“對不起。”
“我不該把你和孩子丟在國際法庭,不聞不問。”
“我……”余懷周臉死死的埋進去,“我就只是……只是有點怕。”
“不是怕死,是怕這唯一的機會被耽擱沒了,這輩子再不能見你一面。”
“趙曉倩。”余懷周啞聲說:“我不是故意的。”
余懷周能看懂很多很多人。
這個很多人包括趙曉倩。
突然有一天,他發現他看不懂了。
這個看不懂比趙曉倩大費周章的讓游朝把他送走還要早。
趙曉倩說句愛,再說愛的深度。
他要百般試探許久,才敢去相信。
隨著他被送走。
再回來趙曉倩和唐秋山結婚在即。
他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霧。
何止是看不懂趙曉倩所說的喜歡是真是假,所說的在乎又有多少。
更是懷疑趙曉倩所說的喜歡是真是假,在乎有或者是無。
愛極便生憂,愛極便生怖。
他因為想要趙曉倩的愛,變得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越想要,趙曉倩越不給。
威脅著,嘶吼著,求著,她就是不給。
不愛的證據層層疊加再疊加。
糾纏他不放的患得患失和疑神疑鬼通通消散。
斬釘截鐵的‘不愛’二字,像是灼燒的烙鐵,死死的刻在余懷周的心髒。
導致趙曉倩回國許久後突然插手開始幫邊界城。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愛。
而是趙曉倩就是這樣的人啊。
冷淡理智的殼,心軟和良善的底子。
明知道邊界城百萬眾無辜,幫一幫似乎並不奇怪。
更何況游朝和南珠可以保她,肚子裡的孩子更是她完好無損的雙保險。
至於留下和他的孩子。
原因更能剖析出無數。
體質不好,只能留下。
基因不錯,留下劃算。
已婚有子並不礙她婚嫁。
等等等。
有無數的理由讓余懷周心如止水。
心跳的頻率重新開始混亂始於趙曉倩突如其來的一個吻。
他重新開始試探趙曉倩的心意。
得到趙曉倩和從前一般無二毫不猶豫的站在南珠身前。
那瞬間的余懷周生出了嚴重的自我厭棄。
他厭煩透了情緒因為趙曉倩的喜怒哀樂起起伏伏。
也怕透了告訴趙曉倩後得來的是和邊界城分開時一樣的厭惡話語。
後來……
余懷周圈抱著趙曉倩細腰的手臂寸寸收緊,本熄了的眼淚再次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對不……”
趙曉倩打斷,“咱倆以後好好過吧。”
她手從輕撫他後背,變成輕撫他像是獅子般毛茸茸的發。
“我知道你不喜歡住在那,等這邊結束了回去,我們搬家吧,搬回你重新布置好的我們的家,或者是重新買一套我們再一起布置,都行。”
“不管住在哪,我都重新給你置辦一個衣帽間,送你衣服鞋子手表,你要什麼我給你買什麼。”
“你、我、余久安,我們三個人在一起。”
“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豪華的總統套房裡在趙曉倩話音落地後除卻余懷周輕微的抽泣,再無別的聲音。
趙曉倩想了想,“南珠對我依舊很重要。”
摟著她的力道驟然緊了點。
趙曉倩垂頭在他發上落下一吻,溫柔說事實,“但你對我也很重要。”
趙曉倩繼續說事實,“究竟誰重要我……說不好,只知道失去任何一個,我都無法承受,余懷周,這樣的回答,你可以……接受嗎?”
許久後,余懷周吐話,“真的嗎?”
“恩。”
“有多真?”
“這是我這輩子說過的最真的一句話。”
趙曉倩感覺自己說的挺真誠的了,算得上的是掏心掏肺。
但余懷周又丟出了一句,“真的嗎?”
趙曉倩垂眸。
和抬頭看向她的余懷周對視了。
她一直在說甜話,但心髒早在余懷周開始哭的剎那便纏裹了一層厚厚的酸水。
苦澀難言。
緣由始於她之前對這段感情有多重的不安全感,余懷周的絲毫不遜色於她。
可此刻看著他。
趙曉倩發覺他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遠遠盛於她。
稀薄到她後來乃至於現在,給他愛的證明突然變的很淺薄。
她怕改變現狀,不敢再問不敢再提。
余懷周的怕……是從她身上找到的愛的證據,不夠支撐他繼續待在她身邊。
她厭倦透了情緒隨著別人的一舉一動起起伏伏。
而到現在才發現。
余懷周的情緒隨著她的一舉一動在起起伏伏。
且不是一日兩日。
是崩潰了再自愈,崩潰了再自愈。
她疼過的每一寸,余懷周全都未曾落下。
而她好歹明確知道她被愛過。
余懷周呢?
從前到現在,他從未感覺到自己被愛過。
導致即便是現在。
她把話掰開了揉碎了和他一字一句的講清楚。
他依舊患得患失,誠惶誠恐。
趙曉倩猛然察覺自己對余懷周好……吝嗇啊。
她竭力控制不讓眼淚掉下來,但眼淚卻就是不爭氣的砸了下來。
她手輕撫著他的臉,說深埋在心髒深處不敢告訴任何人的秘密,“那次,是我主動的。”
趙曉倩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余懷周怔愣不明的臉上。
她斷斷續續的告白,“有余久安的那次,是我主動的。”
那天余懷周匆匆到時,時間已經走到她和南珠約定好的十二點。
其實有點晚了。
她答應南珠的是十二點之前出現在她面前。
趙曉倩急的厲害,怕去晚了南珠再回來,也怕去晚了,南珠插手邊界城的戰局。
她想走,還是一分鐘都不能等的離開。
但余懷周出現的剎那。
趙曉倩的腳怎麼都抬不起來。
她想留下點什麼。
吻不夠,味道不夠,溫度也不夠。
趙曉倩在余懷周把她推搡到牆上後。
手掌貼著他心髒的位置。
和在邊界城最後那些天一樣,嘴巴微微開合,盯著他……勾引他。
余懷周貼近了,但到最後差一點的時候停下了。
趙曉倩悄無聲息的湊上去。
將這個吻延續了下去。
後自己撥亂了衣服,像不是故意但明明白白是故意的撩撥他的欲望。
才有了余久安的存在。
趙曉倩哽咽著繼續,“不止是那次,游朝在三……三天前來找我了。”
“他告訴我南珠……南珠在密道外等我,我翻窗出去了,也和他下密道了,後來……”
趙曉倩額頭抵著他的,淚眼模糊的告訴他,她對他的喜歡,“後來……後來我回去了,因為我想……我想陪陪你。哪怕你從始至終選的都是……邊界城,相當於……相當於把我拋棄了,我……我還是想陪陪你,再陪幾天……再陪幾天,我……我舍不得你。”
秀蓮那次,趙曉倩沒受什麼傷。
可槍口在眼前冒了煙。
導致趙曉倩以為死亡真真切切的籠罩了她。
走馬看花之際。
眼前閃過無數。
在乎她的,她在乎的。
不管是金珠還是南珠,沒有她,都依然會好好的。
最後無數褪去,徒留一個男人。
余懷周。
有她沒她,他的結局都已經被老天爺內定了。
和金珠以及南珠好像沒什麼區別。
但趙曉倩心軟了。
想陪陪他。
再陪陪他。
讓他孤獨的人生因為有她的陪伴,變得沒那麼孤獨。
“余懷周……我……我……”趙曉倩驀地泣不成聲,“我是愛你的。”
“只是對我來說……”趙曉倩的臉因為難以啟齒,微微扭曲了,她深吸口氣,“只是對我來說……”
只是對我來說。
這世上除卻愛情外,還有太多我無法舍棄的東西。
自由事業等不論。
只一個南珠。
我便無法舍棄。
我真的做不到因為你讓南珠一家卷入邊界城的戰爭。
做不到因為你讓我置身於生死的漩渦中。
讓在乎我的人在若干年後想起我時依舊悲痛不已。
“我……”
趙曉倩的嘴巴被捂住了。
被眼淚遮擋住的視線,因為余懷周的輕撫變為清晰。
他臉上突然漾起了笑。
這抹笑帶著淚,卻出奇的漂亮。
像是精心養在窗邊,會在雪夜神奇綻放的蘭花。
“足夠了。”余懷周噗噗的笑,“不對。”
他臉微抬,溫熱的吻一點點的抿掉她睫毛上重新懸掛而出的淚花,“太多了。”
“比我……”
余懷周拉下趙曉倩的手輕覆心髒的位置。
眼底淚和笑交融,“比我想要的多太多了。”
趙曉倩長睫毛顫動了瞬,水光瀲灩的眼睛往下輕彎,溫軟的聲音從余懷周滾燙的掌心溢出,“我愛你。”
余懷周嘴巴微張。
在捂著趙曉倩的手掌垂下剎那,千言萬語化成一個小心又熾熱的吻。
……
安然的事處理起來簡單,但後續不少。
尤其是片場花絮剪輯。
虹姐打來電話說想親自負責。
距離過年不足一禮拜,趙曉倩沒讓她來。
虹姐掛電話之前囑咐,“那你寸步不離的盯著,不然這個年我過得不踏實。”
安然的風評一直是好壞參半。
在圈內這麼發展其實挺好的。
黑紅是紅,正兒八經的紅也是紅。
兩廂交織,粉絲打架,更好。
但虹姐不。
一門心思想讓安然走正紅的路子。
趙曉倩知道她疼安然。
而且這次的事處理不好,對安然後續影響的確大。
但劇組裡的剪輯師太磨嘰了。
趙曉倩拎著保溫杯坐了三小時坐不住了。
找出手機想打給副總。
想起她放年假了做罷。
擺弄來擺弄去,打出去好幾個北城外包的剪輯團隊。
片場的花絮這想插手剪輯權,外包要過來。
臨過年的小活他們不願意接。
“如果您有事可以先走,等我們這邊剪輯好了發您郵箱。”
趙曉倩收起手機,“沒什麼事。”
她沒什麼情緒,“忙你的。”
花絮剪輯沒那麼重要。
但因為要小心他們的寶貝男主不波及黑料,還要按照趙曉倩說的把安然洗白,這件事就變的很重要了。
且很難操作。
趙曉倩又坐了倆小時後手機突然響了。
她看了眼手機屏幕,咬咬牙起身出去小聲接電話,“還得晚一會。”
之前把余懷周和孩子丟在家裡,趙曉倩沒什麼心理負擔。
昨晚過後。
把孩子和余懷周丟在酒店。
趙曉倩平白難受的慌。
她有種想把余懷周變小揣在口袋,沒事拿出來親兩口的膩歪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