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意涵手機裡來的短信是阮竹發的。

  刑燁堂回家的第二天。

  司意涵的手機在晚八點接到一條短信——阿姨您好,我是阮竹,能不能請您抽一分鐘時間告訴我刑燁堂現在怎麼樣了。

  家裡人對阮竹的情緒其實很復雜。

  不。

  是相當復雜。

  說討厭吧,有點,因為她對刑燁堂不好。

  說不討厭吧,也有點,因為從始至終她對他們都客客氣氣。

  還有,阮竹除卻離婚朝刑燁堂要了一個億,沒有占他們家半點便宜。

  後來刑燁堂給阮竹的一個億,還被她還了回來。

  據他們所知,負了刑燁堂的是阮竹。

  但先提離婚,對外做出一副出軌樣子的是刑燁堂,可阮竹卻從始至終什麼都沒說過。

  司意涵瞧見阮竹的信息後,猶豫半響,回復了。

  說很好。

  她說很好的意思是沒什麼事,你可以不用掛在心上。

  阮竹卻依舊每天八點准時給司意涵發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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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刑燁堂怎麼樣了。

  看著像是群發,但因為偶有幾個字眼不一樣,還偶會距離八點差一分鐘,又不是群發。

  司意涵在回復了五天的很好後,改變了措辭。

  一般、還行、湊活。

  阮竹還在發。

  這是第三十條。

  這事司意涵告訴刑南藝了。

  刑南藝接過手機朝上滑倆人的聊天記錄,問司意涵:“你什麼想法。”

  司意涵思考一瞬,“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家裡商量的是先避開。

  避開刑燁堂的病因阮竹,和阮竹有關的一切。

  刑燁堂出去買個菜回來狀態就差了下來。

  刑南藝找人打聽,聽說是遇到了他導師。

  他導師提了阮竹。

  刑燁堂不可能一輩子不出門,也不可能一輩子不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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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城這地到處都是他和阮竹的同學。

  阮竹這個名字出現是早晚的事。

  既然避不開,不如讓阮竹直接出現在刑燁堂面前。

  他們一家人都在,刑燁堂不會出事。

  司意涵話點到為止,但是意思卻是到了的。

  刑南藝垂頭再看一眼手機對面阮竹的消息。

  大約是因為司意涵從前都是很快就回。

  這次遲遲幾分鐘沒回。

  阮竹有點急了。

  又發來一條。

  接著又發。

  隨後電話直接蹦了出來。

  刑南藝挑眉一瞬劃開接了,“我是刑南藝。”

  他問:“有時間嗎?聊聊,關於刑燁堂的。”

  阮竹住在哪他們不知道。

  但想來最快也要二十分鐘。

  卻只是三分鐘,家門就被敲響。

  阮竹穿著睡衣和拖鞋,手扶著膝蓋,額角帶著奔跑的細汗,“他……”

  阮竹眼眶只是瞬間就盈滿了淚水:“他怎麼了?”

  ……

  刑燁堂這段時間的生物鐘穩定的不行。

  早上六點半准時睜眼。

  和刑南藝一起去跑步。

  今兒也睜眼了。

  卻不想起。

  在床上就這麼躺著。

  躺到外面隱約傳來說話聲後,腦思維遲來的開始轉動。

  默默的想,家裡來人了?

  還有,今他爹怎麼不叫他起來跑步。

  刑燁堂坐起身撓了撓蓬亂的發。

  又呆坐了幾秒,掀開被子起身開門。

  說話聲都集中在了廚房。

  刑燁堂赤腳湊近,蔫蔫的,“爸。”

  話音落地。

  廚房裡站著的兩個女人回身。

  刑燁堂腳步頓住,愣愣的看著憑空出現在他家的阮竹。

  阮竹穿著在麗水時刑燁堂給買的那身棉麻套裝。

  烏黑的長發盤起在腦後。

  回眸看過來的眼神也好,姿態也好。

  溫柔到了極點。

  阮竹定定的看著刑燁堂,喉嚨滾動半響,揚起笑,“好……好久不見。”

  刑燁堂跑了,回房間了,把門關上沒完,還鎖上,像是見到了洪水猛獸。

  腦袋裡的思緒莫名亂成了一鍋粥。

  之前門外的聲音刑燁堂沒在意。

  可知道是阮竹後。

  就這麼不由自主的在意了。

  耳朵像是憑空站了起來,貼在門口,聽外面的動靜。

  聽阮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為什麼自己的母親會放她進來。

  自己的父親知道嗎?

  家裡其他人知道嗎?

  他們想干什麼?

  阮竹又想干什麼?

  可是聽不到。

  家多年沒搬過,卻是重新裝修過兩次的,門也跟著更新換代了兩次,隔音效果出奇的好。

  刑燁堂這天從上午一直悶在房間裡。

  他餓的飢腸轆轆,卻就是不出門。

  就這麼抱著腦袋坐著。

  不知道坐了多久,房門被敲了敲。

  司意涵說:“阮竹回家了。”

  她問刑燁堂,“餓不餓?”

  刑燁堂開門,突兀的就委屈了,“你……”

  刑燁堂唇角往下彎,淺淺的呼吸了一瞬,把鼻腔的酸澀壓下去,“你為什麼要讓她來?”

  刑燁堂的這一天,腦袋亂糟糟的。

  外頭的人說了什麼也聽不清楚。

  但因為胡思亂想的時間太長,還是騰出了時間想阮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家裡人不讓他住院,讓他回家的原因很好想明白。

  醫院的治療手段,不管是藥物也好,還是設備也好。

  說白了。

  是把你腦袋裡那些創傷畫面壓縮變小,讓它在你的記憶占比中變得很小。

  簡單來說,就是讓你遺忘或者是忽視。

  家裡人帶他回家,只字不提阮竹和從前,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現在阮竹憑空出現在他家,在他母親身邊。

  很明顯,是被家裡人叫來的。

  司意涵抬眸看面色正常,沒怎麼瘦也沒怎麼憔悴,但是精神狀態卻肉眼可見不好的刑燁堂,低低的嘆了口氣,說實話,“因為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刑燁堂從小到大從沒和家裡的長輩發過脾氣。

  一是舍不得,二還是舍不得。

  如果真的失控了。

  會對司燁霖,再嚴重點,可能是自己的父親。

  母親,除卻舍不得還因為不敢。

  她身後站著的是父親。

  可這瞬間卻沒忍住。

  驀地手掌和成拳吼出聲:“怎麼解決不了問題!怎麼就解決不了問題!我……”

  刑燁堂眼圈泛紅,崩潰到了極點,“我不想看見她!不想看見她!不想看見她!”

  司意涵是個天才,學什麼都手到擒來。

  不管是上手的,還是動腦的。

  她在刑燁堂生病後,熬了個夜,研究了重度抑郁症。

  跟著分析測算出他往後會出現的一系列動作。

  還有,她該做什麼。

  她在阮竹走後把刑南藝支出去,就是因為已經預感到刑燁堂會做什麼。

  他會生氣,會吼,會委屈,會……哭。

  司意涵看刑燁堂崩潰溢出的眼淚,很冷靜,“你信我嗎?”

  刑燁堂全身發抖,抬手把眼淚狠狠的抹掉,退後一步想關門。

  聽到司意涵說:“若你信我,就信我的話,刑燁堂。”

  門被關到還剩一條縫的時候,刑燁堂聽見司意涵說:“阮竹是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