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台下緩緩走來的紫色瘦削身影,手中執著拂塵,正是陸櫻。

顧眉突然被點到,但她並不想繼續摻和比試的事。

而且,她看到站在場中央的賀蘭宴了。

今日這場比賽,輸贏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

她要的是能夠讓翟氏和那些看笑話的人啞口無言。

也要一個能夠重新在人前綻放的機會。

眼下,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唯獨就是豫章王世子的跳出,以及陸櫻的挑戰。

陸櫻這是要做什麼?

完全出乎意料。

豫章王妃笑得頗為意味深長:“不知殿下以為如何。”

人群中不知賀蘭宴到來的人轉頭去看。

一襲雪白雲錦,仿佛流雲縈繞,走動間,更是讓人以為謫仙來臨。

這般盛極的容貌,出塵脫俗的氣韻,讓一眾貴婦倒吸一口氣,也讓那些在場的郎君們嫉妒,只想離他遠些。

青山跟在賀蘭宴身後,從前只一身僧袍就夠的殿下,這些日子裁了許多的新衣裳。

今日出門前,把那些衣裳試了大半,獨獨看上這身。

想著,他朝天翻了個白眼,只盼殿下今日過後,莫要再荒廢奪回一切的大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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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王妃話畢,賀蘭宴從看台下走了上來,到得台中央,望著顧眉那副光明草的畫,以及上頭的題詩。

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顧……女郎這副畫作,書文並茂,情緒在作品上的表達很充分。”

“阿櫻。作畫耗費心神,你身子還沒好,莫要折騰了。”

在場的人皆愣住了。

太子這話聽起來很像是給顧眉加籌碼。

大約……不對,必定是為了陸櫻吧。

有人參加了宮中端午法會,知道那日皇帝本要賜婚,被賀蘭宴拒絕了。

既如此關心,為何宴上要拒絕皇帝賜婚?

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不是細究這些的時候,看熱鬧才要緊。

若說今日這場賞荷宴,顧眉上場比試是個高潮,那豫章王世子上場彈奏鳳求凰又是另外個高潮。

現在,太子殿下的出現,讓在場的人看得是目不暇接。

陸櫻捏了下帕子,猶不死心,緩緩看向賀蘭宴:“殿下。我養了好些日子了,如今無礙。”

“你也說是養了好些日子,難道讓養的那些日子白費嗎?”賀蘭宴語氣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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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櫻一時語塞,心口悶極。

他莫不是怕顧眉輸給她,這才阻止?

陸櫻心頭恨意翻滾,幾乎要將她淹沒。

許久後,她壓下去,又換了副無可挑剔的模樣:“殿下說的對,我是該好好努力一番。”

賀蘭宴沒應聲,撥著手中的佛珠串。

顧眉有些分不清了。

賀蘭宴是怎麼回事?他那麼喜歡折辱她,為何今日竟給她解圍。

還是說她想錯了,他的阻攔只是為陸櫻身體著想?

顧眉鎮定自若地:“殿下所言極是,真人還是需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體才行。”

陸櫻定定望著顧眉,那個壓下去的疑惑又冒了出來。

那日在宮中,賀蘭宴懷中的女子到底是不是顧眉?

她滿心情緒,憤怒、嫉妒、不甘……每一樣都在侵蝕著她的五髒六腑。

台上台下的人們,滿心好奇。

太子殿下那日在殿中分明是拒絕皇帝賜婚。

那就是不中意紫櫻真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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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為何又如此的體貼,連她身子骨孱弱都知曉得清清楚楚。

既然顧眉不與陸櫻繼續比試,那這場女郎們的畫作比試就該結束,揭曉結果。

陸櫻嗓子眼提著最後一口氣,今日在場這麼多人,總不能是顧眉吧。

那可真是將眾人的臉面都踩在地上碾了。

正在這時,起先主持開賽的女官上前來,當眾宣布:

“今日荷宴書畫比賽,顧女郎的光明草圖獨占鰲頭,恭喜顧女郎。”

為什麼會這樣?

憑什麼。

叫囂的話差點衝出陸櫻的口。

顧眉得知結果的剎那,下意識抬頭去看賀蘭宴。

她知道她的畫技疏於練習,已經沒從前好。

只是,剛才賀蘭宴對她的畫作進行了一次品評,那些品評的人該不會是看在他的面上才給頭籌吧。

畢竟賀蘭宴是太子,位高權重,若是沒有好的名次給她,豈不是說太子有眼無珠,不識貨?

場下一片嘩然。

竟被顧眉再次得到頭籌。

翟氏嚇得頭皮發麻,不敢讓自己發出尖叫。

沒想到這個顧氏女,她不僅和靜一元君來往密切,難道說太子又看上她了?

往後若是真的入了東宮,重新殺回京都貴族圈也是指日可待。

那,往後她的日子還能好過嗎?

真是要瘋了。

陸櫻手中的帕子幾乎都要被抓爛了,柔柔弱弱地對賀蘭宴說:“還是我太自不量力,不知顧姐姐竟如此厲害。”

“得了頭籌,想必她往後說親的人家又會多些了吧。”

“有些人家倒也不看中身份,有才情加持即可。”

那些人家就是京都破落戶麼?打腫臉充胖子。

賀蘭宴正看著書案前的顧眉,穿著一身襦裙,裹著纖細的腰肢,側站著時,勾出一道渾圓的線,異常的美。

喉間微癢。

賀蘭宴扯了扯衣領,掩住微動的喉結:“你若想和她一樣,還需練幾年才成。”

陸櫻頓時被戳到痛處,悶得她後退一步。

身子撞在顧眉的書案上,那書案本就是臨時放置,桌腳有些不穩當,竟被她撞翻了。

猝不及防之下,站在書案另一邊的顧眉就栽了秧。

顧眉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不受控制地往後一退,可比試台是建造在水上。

一側的欄杆看著很新,應是為了這次賞荷宴才換的。

許是顧眉運氣不好,又或是監造的工匠偷懶,那欄杆斷了。

顧眉直接朝身後的荷塘倒去。

水面撲通一聲,濺起很高的水花。

看台上下,眾人愣在原地。

陸櫻也仿佛被驚嚇到,瞪圓了眼,驚慌失措地去看賀蘭宴。

她……她不是故意的呀。

可沒等她說爭辯的話,眼前一陣風滑過,耳邊忽又響起了“撲通”一聲,濺起更大的水花。

陸櫻一下受不住,眼前猛地一黑癱軟在地上人事不省。

有人跟著跳下去了。

是誰跳下去救人了?

難不成……是豫章王世子?

眼下不是細究這些的時候,事發突然,豫章王妃也急了。

很快指揮著人過來,尤其是那些會水的僕婦,吩咐他們:“快去救人。”

原就不平靜的金明池畔,頓時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