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上吉,是為黃道吉日。
也是顧眉在東宮府邸呆的第四日。傍晚用過飯食後,顧眉被賀蘭宴送出東宮府邸。
馬車前。
賀蘭宴依然是那身素色的僧衣,雙手負在身後,無聲默默地看著扶著宮婢上車的顧眉。
臨走前,顧眉掀開簾幕,“多謝殿下。”
不論如何,那日賀蘭宴的確是將她從素心公主的手下救回。
如果那日賀蘭宴沒出現,她也的確能脫身,但結果如何,就無法定論。
賀蘭宴看著穿著秀麗端莊衣裙的顧眉,整個人,在夕陽雲霞的照射下,好似覆了一層柔和神性的光。
有一種心癢,似手狠狠地撓在心間蜜意上。
他狠狠地捏著腕中的檀木珠串。
“你放心回去,不會被人發現的。雖說這兩日謝文派了人在孤的府邸周圍盯梢,但孤都已經安排好。”
“回去後,就算他心裡有想法,都不過是猜疑。他暫時不會得知你我之間的事,除非是他從你口中套出話來,或是你自己告訴他。”
顧眉垂眸,捏著車簾,知道賀蘭宴說這話的意思。
既讓她知道他背後默默做的事,也在警告她,若是不想旁人知道,就要緊緊地閉上嘴。
顧眉怎麼可能會讓謝文知道她與賀蘭宴的事。
只是,謝文若是真的來她這裡試探,她不會告訴他真相,可也不會讓他好過。
只有讓他處於撲朔迷離中,才能叫他抓心撓肝日思夜想。
沒法立刻和離,選擇這種卑鄙的方式來報復,又何妨呢?
顧眉揚起若無其事的微笑,附和道:“是。臣婦與殿下除去肌膚之親,的確也沒有別的事情。”
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來,賀蘭宴難得地愣了下,隨後眼神微變,說話時尾音微微上挑,蘊著一絲怒意。
“孤與你,除去肌膚之親,的確也沒旁的關系。”
“顧姩姩,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顧眉溫聲道:“臣婦這是聽從殿下的教導,莫要多情自擾。”
賀蘭宴盯著車窗後那纖弱不堪的脖頸,俊臉沉淡疏遠,聲音淡淡地。“你去吧。”
車夫揚鞭,馬車徐徐向前行駛。
顧眉蹙著眉,不明白忽然間賀蘭宴為何又生氣了。
她已經感謝他,順便也答應了之前他那無恥的要求,和他有私情。
他還有何好氣的?
放下簾子,顧眉並著腳尖,別扭地靠在車廂壁上。
那個服侍她幾日的宮婢,離開前,賀蘭宴把人給了她,說是為了向侯府證明,她這幾日的確是在護國大長公主府小住。
顧眉不置可否。
賀蘭宴放人到身邊,打的什麼主意她還是知道的。
反正她如今也的確缺人,收下也無妨。
至於賀蘭宴想監視她,那就監視好了。
顧眉渾身疲累,也不知為何賀蘭宴明明表面上看著淡泊寡欲,高不可攀,實際上卻那般重欲,逼迫得緊。
仿佛山中的虎狼一般,要活活把她吞吃入腹。
昨夜到了後來,顧眉全然忘了思考。
偏偏賀蘭宴還要笑話她無用,最後逼得狠了,在他摁著自己橫衝直撞時,凶狠地在他虎口出咬出齒痕,也不管是不是有出血。
望著馬車漸遠,賀蘭宴收回視線,轉身往府內走去。
一邊走,一邊摸著虎口的淡淡咬痕。
低低地笑了一聲。
顧眉以為自己咬得狠,不過是淺淺的一道痕跡罷了。
這力道,看來昨夜的確是弄狠了她。
若是用在別處,他會更歡喜。
也不知她那張嘴,什麼時候能說點好聽的。
若是能同另一張一樣聽話就好了。
賀蘭宴喉間輕微一滑,撓著虎口的咬痕,意味不明地低笑,定不定吩咐身旁的人:“聽說最近戶部有空缺,就讓謝文頂上吧。”
一旁跟著的侍衛從小就跟著賀蘭宴,聽到這話,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這是做什麼。靖安侯世子夫人背叛殿下,讓他很惱怒。這個時候難道不該落井下石,怎麼還要給她的丈夫好差事。
“殿下為何要把那個肥差給謝文?”
賀蘭宴溫煦輕笑。“有舍才有得,正因為肥,才更讓人容易受誘惑。”
顧眉不是想要和離嗎?那就幫她一幫好了。
謝文這麼多年將他和素心的事瞞得死死的,她期待什麼?輕易地就能和謝文和離?
傻子。
從前不是靈慧無比嗎。怎如今這麼笨。
顧眉坐著賀蘭宴安排的馬車,很快就回到了謝家。
謝文正巧在府中,這幾日因為顧眉杳無音信的事焦頭爛額。
得知顧眉回府的消息後,繃了幾日的心也算是松懈了下來。
回來固然重要,可他的猜想同樣需要去證實。
他急匆匆地從書房往曉月軒而去。
顧眉剛換好衣裳。
“眉眉,這幾日在那邊住得如何,沒有給大長公主添什麼麻煩吧。”
他帶著幾分審視,看著顧眉嬌艷的臉。
從前他就知道顧眉漂亮,否則也不會被叫京都明珠。
可他從沒在顧眉臉上看到如此宛若一汪春水的風情。
這分明就是被滋潤的臉,他在素心身上看到過,那是他狠狠疼愛過後的慵懶……
護國大長公主有什麼讓顧眉變成這副模樣?
他驀然想起在東宮府邸那晚,聽到那模糊熟悉的叫聲。
顧眉早知回來後會面對謝文的盤問,唇邊淡淡地笑著。
“自然是添了麻煩的。那日妾被素心公主摁在水裡半天,當晚就病了。幸好公主府有府醫,否則明年夫君就可娶新婦了。”
提及素心公主,謝文面色頃刻就變了。
他從貼身隨從的口中早就知道這事,這也是他怕顧眉不管不顧將他與素心有私的事說出去的原因。
畢竟,兔子逼急了都要咬人。
更何況從前心高氣傲的顧眉。
“眉眉……我這今年,待你可好?”
謝文帶著顧眉坐到榻上,沉聲地問到。
顧眉心中一顫,差點沒忍住就讓“不好”兩個字脫口而出。
將她拉入泥地,忍受翟氏一次次的羞辱,還有素心公主的仇恨,還依然以恩人的身份,不斷欺騙她。
這樣的對待,如何能稱得上好。
她一面避開他的問題,一面問:“妾不過無依無靠的孤女,多謝夫君的援手。”
謝文頓了頓,“往後我必不會再讓你受委屈的,這次,你就忍了吧。”
“我的心裡,是以你為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