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賀蘭宴果然如那日所說,晚間過來了。
那時她正側著身躺在臥榻上,准備入睡。
聽到不同於旁人的腳步聲,她立即閉上眼裝睡。
賀蘭宴進來後,並未點燈。
他撩開床幔,望著雙眼緊閉的顧眉,垂著眼,手指輕輕將她鬢角的發絲,梳到耳後。
指尖既輕又柔,順著耳廓,拂過的弧度,剎那間,融化男子眼眸裡的冷清。
好一會兒,賀蘭宴直起身,輕輕地放下帳幔。
顧眉小心翼翼地喘了口氣。
裝睡,好像成功了?竟然成功了?
她剛想要翻身時,忽地,帳幔又被撩起,那不知何時又回來的高大男人。
一張嬌顏剎時雪白。
“你……怎麼又回來了。”
似是會讀心術般,青色衣袍的男人深深地望著她,嗓音低醇。
“孤又不是有些人,言而無信,說了兩日過來,那必是過來,否則讓女郎獨守空閨,可如何是好。”
顧眉撐著起身,面上不由滾燙。
“那殿下還是讓我獨守空閨吧。否則,糟得很。”
她的身子今日才舒坦一些,身上的印記消退得差不多,被磨破的地方如今也和緩過來。
若是今夜他又要那樣,她實在是怕自己承受不住。
賀蘭宴唇角微勾:“那看來孤還是得多多練習才行啊。女郎都不舒坦,實是孤的罪過。不若這就開始練習……”
他的手放在腰間的搭扣上,只聽哢噠一聲。
顧眉一噎,那哢噠聲,讓她縮了縮身子,而後咬牙道:“殿下也該節制節制才行,就不怕漫天神佛收了你麼。”
賀蘭宴眼眸輕眯,抬手指著她的唇:“這張嘴,倒是越發厲害了。只下次再亂用,孤可要用別的法子來治它了。”
說罷,他轉過身去,右手高揚著一張輕飄飄的紙。
“孤星夜兼程,就為送這物什予你。想不到女郎沒有獎勵也就罷了,倒是連嘴上都不得饒。”
顧眉一噎,心下發堵,忙起身跟上去要和離書:“給我。”
賀蘭宴瞥見她白嫩的腳踩在地上,非但沒還,反而疊起收進袖兜裡。
“孤替你保管。”
顧眉覺著荒唐,剛剛還說什麼星夜兼程送給她,這會又說替她保管。
拿她當猴耍嗎?
“憑什麼?”
賀蘭宴語氣坦然,眉目沉靜:“不是你剛剛裝睡推開孤的嗎?想必你也不是很想要這個。”
此刻,顧眉方知,這人就是故意的戲弄於她。
想必,她想這和離書怕是難拿回來了。
終歸這張文書是為了防止男女雙方日後變卦而立,放在哪裡都無妨。
她看到官府蓋的印戳,想必已經入檔。
也不怕謝家反悔。
思及此,顧眉放下手,冷淡地轉身,抬步就往臥榻邊走去。
還沒走兩步,就被人拽住手腕,下一瞬,人被凌空抱起。
她驚叫一聲,使命掙扎著。
“賀蘭宴。不行的。今日不行。”
她人還沒好起來呢。
賀蘭宴鉗著她的雙腿不讓她亂踢。
“你再亂動,孤就真的讓你過不好今夜。”
說罷,他將人放在臥榻上,去一旁的盆架上擰了帕子,單膝跪在她的跟前,小心地擦拭著她的足底。
足心是微涼的巾帕,足背被滾燙的手掌握著。
好似她如今處在兩重天裡。
這一晚,賀蘭宴對她只有這一次肌膚相處。
躺在臥榻的裡側,她心頭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如此翻來覆去好幾次,身側的人按住她的腰:“別動。再動,你是不想睡了。”
顧眉頓時僵住身子。
“睡吧。”賀蘭宴握住她的腰,調整了個位置,將她攏在懷中。
旁人的人火氣十足,好似火爐一般,已入了夏,這樣抱著,只覺後背汗津津的。
她糾結了好久,輕輕開口:“殿下。這樣我太熱了。”
這一聲仿佛泥牛入海,沒有半點回音。
想著,不若等到賀蘭宴睡著了,再拿開他的手。
一刻,兩刻……顧眉撐著眼皮默默地數著時間,不敢睡去。
奈何她這些日子太累了,身心俱疲,沒數到更長時間,就眼皮一黏,睡著了。
待聽到外頭灑掃的聲音時,她才醒過來。
身側已經沒有人,倒是看到映月雙眼紅紅地站在臥榻前看著她。
原來那日映月被衝散後,就被帶到這座私宅裡呆著,直到今日才放她出來。
接下來幾日,顧眉住得倒是舒坦,因為賀蘭宴並沒再出現。
而且,她住得這件屋子屋內的陳設很舒適,很合她的心意。
曾經,她想過,若是將來她嫁人,就要做這樣的陳設,簡簡單單。
不過,賀蘭宴安排的這間,比她從前想的還要妥當細致。
顧眉心中驚訝,若是賀蘭宴不出現,倒也算是個好的住處。
起初兩日,顧眉剛開始還和映月待在屋內,一步也不出。
後來,慢慢地,她帶著映月在院外走了走。
這座宅子裡十分安靜,偶有僕婦經過,對顧眉也是禮數周到,從不輕慢。
院子裡沒有人約束,顧眉再往外頭走去,花園,荷塘,最後就是她走到前院,也沒人阻攔。
“女郎。你看。這塊進學解的石碑,倒是和你從前想讓人做得有些相似……”
這日飯後,顧眉依然帶著映月在宅子裡四處走動,有時會停下來,看一看四周的景致。
走著走著,映月忽然停在一塊石碑前,驚訝地叫起來。
聽到映月所說,將目光落到那塊石碑上。
她的確是想做這樣一塊石碑,當時只做到一半,顧家便倒了,後來家宅被抄,送給了旁人。
至於那進學解的石碑……
她想起在東宮府邸看到的那頂雨過天青的帳子。
賀蘭宴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不敢奢望他是為了從前的舊情,才留下這些。
若真有情,如何會將她那樣對待。
她在他的口中顯得那麼不值一提。
還將她關在這裡。
好似見不得人的外室玩物。
雖有一肚子疑問,她不知向誰問去,她也不想知道。
她帶著映月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大門邊,路上也沒碰著一個人。
顧眉有些奇怪,往日裡就算人不多,也絕不會如此安靜。
可現在管不了那麼多。
她今日一定要離開這裡,就和當日離開謝家一樣,腳下步履堅決。
就在她即將要踏出門檻時,門外停下一輛馬車,馬車上下來的人,讓她不禁往後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