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王世子的話,好像冷水潑在熱油鍋裡,炸得屋子裡劈劈啪啪的響。

眾人大驚失色,就連護國大長公主都失聲問道:“你說什麼?”

元姑娘本靠在元夫人的懷中,這會失魂落魄地癱軟過去。

所有人,被驚得久久無語。

顧眉站在賀蘭宴身邊,剛剛被他扶過的地方帶著酥麻,後知後覺地醒過神來,呆住了。

她不知為何豫章王世子突然這樣說。

明明他們從前並沒什麼交集。

護國大長公主與靜一元君交換了幾個不可置信的眼神。

尤其護國大長公主,她是知道賀蘭宴和顧眉還有牽扯的,如今又加上豫章王世子。

這……簡直亂套了。

靜一元君這些日子同顧眉在一起,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姑娘。

於是她道:“初嫁從父,再嫁從己。阿臻,你同我提親沒有用。你得征求姑娘家的同意。”

顧眉眉眼低垂,一聽靜一元君說的這話,就知她是當真想她好。

賀蘭宴本是不在意的,聽到靜一元君說的,投過去一眼,看見顧眉出神的模樣,背在身後的手,緊緊地捏著佛珠。

同他在一起這麼多日子,都還沒被喂熟喂飽,還有精力招惹旁人。

他當初就不該心軟,該直接在山洞那次,就抱著她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她與他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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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從此就再也離不開他。

他捏著佛珠的手太過用力,發出嘎達的聲音。

護國大長公主眼神倏然被這聲音吸引過去,看到他手中的佛珠被捏成一團。

賀蘭宴拿起一側的茶盞,看顧眉還在思索,沒說話的樣子,捏著茶盞的手失了力。

怦然一聲,茶水四濺。

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怎麼了?”靜一元君關切地問。

“沒什麼。茶水太燙。”

賀蘭宴慢條斯理地抽出懷中的帕子,拂干沾染的茶漬。

侍立在旁的侍女頓覺茫然。

茶水太燙?明明在茶房試好冷熱這才端過來給主子們用的。

但太子殿下說燙,那許是她記錯了。

侍女慌張地將地上的碎片清理好,端出去重新上茶。

只是,她在清理碎片時,摸到大些的,瓷片是溫的。

那太子殿下為何要說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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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匆匆地退下,不敢揣測貴人們的心思。

顧眉太過震驚,以至於好半晌都想不出更好拒絕豫章王世子的理由。

故而一直低垂著眸,不吭聲。

賀蘭宴擦拭完,帕子一撂,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顧眉抬頭,眼神路過賀蘭宴身旁的茶幾上。

忽地,目光凝住。

她看到賀蘭宴放在桌上的那方帕子,樣式太過熟悉。

分明就是他從自己這兒搶去的帕子。

他竟如此堂而皇之的放置在桌上。

她記得那帕子上還繡著她的小名“姩”字。

若是被人看見……

顧眉氣結。

座椅上的高大郎君瞳色晦暗,手指曲起,在桌上輕輕叩著。

顧眉纖細的手指緊捏掌心,看了眼豫章王世子,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世子。今日大長公主府夠亂了。你就不要打趣我了。”

話落,她聽到賀蘭宴叩擊聲停下,指節壓著那帕子,好似要收攏,又好似要攤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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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了咬下唇。

豫章王世子挑眉,笑問道:“你又怎知我是打趣呢?我可是帶著滿滿的誠意呢。”

他認認真真地道:“是真的。我的確是想求娶你。可惜當年晚了靖安候世子一步。”

顧眉呆住了。

她只覺得這事變得越發棘手,因為她弄不懂豫章王世子這個人。

不過話既說到這份上了,顧眉也覺著不能含含糊糊。

她不再管賀蘭宴手指壓著的那方帕子。

女子閨名知道的人都不多,更別說那上頭繡的不過是她的乳名。

她側過身去,連余光都瞥不到賀蘭宴的地方。

“世子您的一番情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如今……”

顧眉委婉地拒絕,“不好耽誤旁人。”

實則她本就不可能答應,與謝文和離,與賀蘭宴有過那樣的過往,她就不曾想過要嫁人。

豫章王世子很好,他如此坦誠,是個很好的人。

那就更應該遠遠地看著就好。

豫章王世子收了手中的折扇,一本正經道:“我知你是不會一下喜歡我的。不過沒關系。我願意等你同意。”

他雙眸明亮如星,定定地看著她:“若是女郎有再嫁之意,還請第一考慮在下。”

若是換個人,許是會一頭栽進這雙美麗的眼睛裡了。

可顧眉只是微微抿唇一笑。

靜一元君看著顧眉,心裡越發唏噓。

這孩子,不怨不誹,通透懂禮,實在是個難得的。

從前只想著將她留在身邊護著。

如今倒是覺著可以為她找個靠譜的夫家。

否則大好年華,蹉跎在道觀中,實在太可惜。

就算豫章王世子這裡成不了,總還有其他的人家。

故而,她朝豫章王世子眨了眨眼,道:“翠微觀住著有些膩。這些日子本君就帶著弟子和我的忘年小友住在旁邊的公主府。”

靜一元君作為先帝最小的妹妹,最受寵的皇女,公主府比旁的幾個姐妹的府邸還要闊大。

豫章王世子與她對視一眼,就明白了各自的心意。

頓時十分真誠地同靜一元君道了謝:“多謝元君,您的心意小的明白。”

從靜一元君與豫章王世子打眼色起,護國大長公主就沉默下來。

她聽出兩人的話,覷了一眼賀蘭宴。

賀蘭宴見顧眉毫無反對意見,頓時將桌上的帕子抓在掌心,揉成一團。

顧眉能明白靜一元君的關心,她答應要一直抄經書,就算她想找借口不留下都不行。

她只想著,不管如何,始終對豫章王世子保持距離,不應答他的請求。

按照豫章王世子愛玩的性子,相信過不了多久,他會知難而退。

豫章王世子神態堪稱輕松,他朝賀蘭宴拱手:“今日、本該殿下選親,不曾想……”

他絲毫沒有做戲,帶著笑意,“殿下,覺著這門親事如何?”

賀蘭宴眉眼都沒變一下,很安靜淡漠地:“你的親事與孤何干?”

只是,他又皺眉:“阿臻,非孤多事,你身邊不乏佳人為伴,何必再惹風流債。”

豫章王世子則是面色沉凝:“賀蘭懷信,往前是我亂來,往後,我若是在亂來,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賀蘭宴一口無名悶氣堵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