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宴緩步進門,不露聲色地看了眼站在靜一元君身側的顧眉,目光移到靠在元夫人懷裡抹淚的元姑娘。

他一垂下眸,眉眼間就有幾分像那被人供奉的佛像,平和、帶著憐憫。

護國大長公主看著賀蘭宴,“你怎麼來了?”她苦笑道:“讓你看笑話了。”

賀蘭宴余光落在那道黃色身影上。

“今日煩擾姑祖母了。這事本不該你操辦。今日過後,孤會同陛下說明的。”

護國大長公主知道賀蘭宴其實並不想成親,也知他心中的報復。

只宮中不斷的施壓,甚至越過他,直接讓自己幫賀蘭宴相看。

她看著這個侄孫,當年明微大師曾誇贊這孩子有靈性。後來果然就傳了‘佛子’的名聲出來。

賀蘭宴坐下,望著下頭的人。

元姑娘從賀蘭宴進來,就時不時抬眼瞧他。

她料定今日的事顧眉沒有證據來洗脫嫌疑,當時就連她的下人都沒看到,只要她咬定是顧眉推的自己。

那就能破壞顧眉這個舊情人在太子心中的美好形像,就能阻攔顧眉進東宮。

她絕望地捂臉,“殿下。還請殿下給臣女做主。”

“顧氏實在是可惡,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行凶,將臣女推倒荷塘裡。”

賀蘭宴拇指緩緩摩挲著食指。

修長白皙的長指,曲起又伸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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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他低低的笑。

這笑,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靜一元君側頭噗嗤了一聲。

“剛剛本君這小友已經說了,是姑娘踩在裙擺上這才摔倒。你卻非要說是她推你。”

她涼涼地說道:“你的衣裳換下來,放在何處,拿來看看就知道。”

元姑娘瞳孔微微放大,想要尖聲喊起來,卻被元夫人攔住。

女兒可以什麼都不懂,可她不能什麼都不懂。

在坐的貴人,包括剛來的太子殿下,想必都是護著顧氏那個妖精的。

今日,她女兒是得不到好的。

“今日這件事,各說各有理,一個要洗脫罪名,一個要得到公道。那麼,要緊的就是各自處置了。”

上頭俊美絕倫的男子,輕聲細語,仿佛說的是動聽的佛語,神情也是溫和端雅,然而,卻讓人莫名地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隱隱有種血腥氣息。

元姑娘有些不明白,要怎麼處置,有點希翼又有點惶恐。

靜一元君看了眼顧眉,示意她安心。

護國大長公主當即讓人去拿了元姑娘換下的濕衣裳,同時一掌拍在案幾上,大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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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除了你們倆,涼亭裡還有兩位姑娘,將她們帶來,問出實情來。”

“到時候若問不出,就是陛下面前再問一遍。”

到皇帝面前撒謊可不是鬧著玩的。其實這等於是給兩方都有台階下。

若是顧眉錯,那就坦然承認。若是元姑娘,也是如此。

元姑娘心裡有些忐忑,又不知那涼亭裡的兩位姑娘有沒有看到真實的情況。

又想著她們家都是自家的盟友,應該會向著她說話的。

豫章王世子搖著扇子,語氣緩慢:“元姑娘,不知道你和元君的小友有何冤仇,你非害她不可?”

元姑娘胸膛劇烈起伏,她恨恨地想,這些男人都是眼瞎的嗎?咄咄逼人地就是為了護著那個殘花敗柳。

她顫聲道:“世子何出此言,小女並未冤枉顧氏,反而是她想置我於死地。”

賀蘭宴不急不慢地,“元姑娘確定是這位顧氏推了你?”

元姑娘見他如此的溫言細語,頓時挺直腰杆:“自然。”

她就是要讓太子殿下對顧氏的印像壞到極點。

賀蘭宴嘴角噙著笑,隱約夾帶幾分微諷。

“姑娘真是好定力。”

“想來孤眼睛許是瞎的。剛剛在閣樓裡看到的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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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元姑娘頓時癱軟在母親的懷裡。

元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凶狠地瞪著顧眉。

她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和離婦。竟然能讓這麼多人包庇她。

顧眉靜靜地回視。

這母女倆實在是想多了。

根本不用再拿什麼衣裙來檢驗,有賀蘭宴的話,足以洗脫顧眉的冤情。

至於元家姑娘,太子妃的位置肯定是不要想了。

賀蘭宴神色一派清冷。

“姑祖母。今日這宴請就散了吧。孤如今剛剛回京,暫時不想娶妃。”

護國大長公主也是趕鴨子上架,如今賀蘭宴這樣一說,她也是紓了口氣。

好似無意般,賀蘭宴又道:“孤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人選,只暫時還不能說。到時還要請姑祖母出山。”

這對護國大長公主算是好消息了。

只她視線越過賀蘭宴,看著靜一元君身側的顧眉,氣氛有些微妙。

如果是從前,顧氏女做太子妃那是綽綽有余。

可如今,顧家沒了,而且顧眉還是個和離過的婦人,侄孫總不至於將太子妃的位置給她吧。

護國大長公主搖搖頭。不可能的。

當今陛下怎麼上位的,旁人或許不清楚,可皇室的人卻是知道的。

更有傳言說當時顧太師手中拿著一道先帝的遺旨,是讓賀蘭宴登基。

但直到死,顧太師都沒那封遺旨。於是傳言也就變成了傳言。

不管如何,當初賀蘭宴去青龍寺呆了五年,多少是有顧太師的緣由在裡頭的。

這算是仇恨。

賀蘭宴絕不會娶顧眉做太子妃的。

至於旁的,在護國大長公主看來,不過是男歡女愛之事,對太子這個身份來說,無傷大雅。

既賀蘭宴說暫時不選妃,那宴席就要散場,也就沒靜一元君什麼事。

“孤先回去同陛下復命。”賀蘭宴朝護國大長公主頷首,又看向靜一元君,謝過她特意出觀一趟。

他的身形從顧眉身邊路過。

顧眉不過是被他擦了下肩膀,就跟站不穩似地往一側趔趄了下。

一只手貼在他的腰上。“小心。”很快又放開了。

賀蘭宴的小動作,粗略看不出什麼,仔細看卻又能發現不同。

豫章王世子搖著折扇,叫住同樣要離開的靜一元君。

“元君。顧女郎是你的小友,那侄孫是否可以同你說件重要的事?”

他一本正經地衝靜一元君行禮。

元君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侄孫後院一直空置,沒個人約束。故而想求娶這位顧女郎做正妻。不知元君可否做這個媒人。”

“侄孫必定真心相待,如珠如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