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綰一驚,陸薄川的唇很涼,目光又深又利,卻沒有半分溫度可言。

  闊別一個多月,所有的一切都是凶狠沉默的,宋綰企圖掙扎。

  在得知他和夏清和要舉行婚禮的消息後,她是真的不太想和他做。

  宋綰以前並不知道他和夏清和有沒有結婚,畢竟陸薄川和宋綰結婚的時候,結得相當的悄無聲息,兩本結婚證書,一頓飯。

  朋友一個也沒請。

  就連套上的結婚戒指,也只是兩枚素圈,而給宋綰的那枚素圈,在宋綰入獄的時候,就被陸薄川收了回去。

  宋綰以前以為陸薄川是不喜歡辦婚禮,怕麻煩,可原來不是的,原來他只是在和自己結婚的時候,才怕麻煩。

  宋綰心裡有氣,又鈍鈍的痛,可又無處發泄。

  她心裡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她和陸薄川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可她還是忍不住。

  陸薄川扣住她的手,不讓她動顫。

  宋綰掙扎得狠了,陸薄川一把將她抵在了牆壁上,修長的手指卡住宋綰的下巴,已經是不耐煩的姿態:“你在鬧什麼脾氣?”

  宋綰被他吼得一愣,突然就清醒過來,她如今,不過是他的一個發泄對像而已。

  宋綰的心髒被震得一麻,她僵硬在原地,最後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放松了身體。

  陸薄川卻並不滿意,他心口甚至憋著一團火,他盯著宋綰:“明天和我一起回海城。”

  “不要!”宋綰拒絕的話剛出口,陸薄川的臉色已經徹底寒了下來,宋綰只好解釋:“我這邊的貸款還沒辦下來,還有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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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續的資料,會有人替你辦。”

  他把宋綰的路給堵死了。

  快過年了,沒了宋顯章,宋綰像是漂浮的根。

  她不想回去,她回去干什麼?看陸薄川一家三口闔家團圓嗎?

  但是陸薄川沒有給宋綰拒絕的權利。

  他們做完,宋綰已經沒有多少力氣,陸薄川像是要把這一個月積攢的分量在她身上發泄個夠。

  宋綰閉著眼睛,長長的眼睫微微垂著,她的睫毛很好看,纖長濃密,蓋住那雙靈動漆黑的眼,像是振動的小刷子一樣。

  陸薄川伸手將她汗涔涔的額發攏在耳後,抱著她去洗澡。

  宋綰有種倒置的錯覺,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大學和陸薄川同居的日子。

  但還是不同的,現在的陸薄川,是沒有溫度的。

  第二天宋綰醒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最近忙著宏昌市的那塊地,連休息的時間都少得可憐,這一睡,竟然意外的沉,而且奇跡般的,沒有做夢。

  宋綰睜開眼,看到陸薄川已經穿戴整齊,正站在窗邊,壓低了聲音打電話。

  宋綰吸了吸鼻子,陸薄川聽到響動,轉頭黑眸朝著她看過來,帶著一股子的壓迫感。

  宋綰心裡一緊。

  陸薄川掛了電話,深邃的眸子銳利:“醒來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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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綰也沒扭捏,要不然陸薄川再說出什麼刺人的話,到時候受到傷害的,也只會是她自己。

  陸薄川先是帶宋綰去吃了一頓早餐。

  然後開車去機場。

  路上的時候,獎獎給宋綰發來視頻聊天。

  獎獎自從要到宋綰的微信號後,就鬧著要陸薄川給他買了一台手機,那手機的型號和宋綰的一模一樣。

  陸薄川不想給他買。

  獎獎就鬧,發脾氣,最後陸薄川和他對峙了許久,不知道想到什麼,還是妥協了。

  當然,這些宋綰並不知道,她只記得,當初獎獎第一次給她發視頻的時候,還跟她說:“姐姐,我要粑粑買了朽機(手機),和你的系一樣的牌擠(子)哦,我們系情侶朽機耶!”

  後來獎獎就隔三差五的甩個視頻過來。

  宋綰接的不多,她自從和助理來到宏昌市後,兩人忙得都快瘋了,根本沒多少時間和獎獎視頻。

  獎獎也不氣餒。

  宋綰不接電話,他就給宋綰發發勵志養生的話題。

  什麼:女人,這樣養生是最美的。

  你不知道的十八個養生的小妙招。

  遇到這樣的男人,就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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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綰會在空閑的時間,抽空回復他一下。

  這會兒宋綰坐在車上,旁邊就是開車的陸薄川,他和夏清和的兒子當著陸薄川的面給宋綰發視頻。

  宋綰想想就覺得荒唐。

  要是獎獎以後長大了,知道自己這麼粘著爸爸在外面養的床伴,也不知道會不會氣得想掐死自己。

  宋綰按了掛斷鍵。

  陸薄川眼角余光淡淡撇過來,臉上看不出喜怒:“怎麼不接?”

  宋綰嚇了一跳,她抿了抿唇:“沒什麼好接的。”

  陸薄川臉色很沉。

  宋綰抿唇不作聲,沒一會兒,獎獎果然又轉發了一些一個鏈接過來給自己。

  宋綰點開看了下,要不是場合不對,她恐怕會勉強笑一笑。

  題目是:大家注意了!六種騙局被揭秘,請轉發給你身邊的每一個人!

  宋綰回復了一下獎獎,獎獎立馬打了電話過來。

  兩人之前就已經留了電話號碼。

  宋綰這次倒是沒掛斷獎獎的電話,將電話接了起來。

  “姐姐!”電話那頭獎獎高興的聲音傳過來,奶奶的:“你在干醒麼?”

  “在車上。”宋綰看了陸薄川一眼,她現在倒是真的心無芥蒂的喜歡上了這個小孩,壓低聲音問:“怎麼了?”

  獎獎那邊應該是二哈大概在搗亂,獎獎訓斥了一聲:“校爺!你不jun(三聲)咬我的衣狐(服)!你再介樣,我要星(生)氣了!你緊麼介麼不聽話!”

  都快要哭了的樣子。

  宋綰頂著旁邊陸薄川低沉的氣壓,耐心的聽著。

  等好不容易獎獎脫離二哈的魔抓,轉向了宋綰。

  “姐姐!你醒麼時候過來看我?”獎獎那邊應該已經戰勝了二哈,有些誇張的道:“你再不來看我,我就要星病了!我聽說介個叫相西病(相思病),好難寄(治)療的哦!”

  宋綰覺得好笑,心裡的郁結都像是消散不少:“真的嗎?”

  “嗯!”獎獎道:“金的!我的心現在痛痛的,我感覺我已經很病玉(入)膏肓了!”

  “但是姐姐最近真的很忙,等我有空過來看你,好嗎?”

  “姐姐,你過來我家裡,我的粑粑很會舉(煮)飯飯七哦,樣(讓)他舉(煮)飯飯給你七!當然,我也會舉哦!我系不系很獨立?”

  “是。”

  “姐姐,介樣的男孩擠現在很小(少)了哦!你要抓緊哦!”

  宋綰低低的笑了一聲。

  “好。”宋綰答道:“但是姐姐最近真的有點忙,下次再來看你好不好?”

  “那好吧。”獎獎有些失落:“姐姐,我可以要一個親親嗎?”

  宋綰有些尷尬,陸薄川在這裡,她親不下去。

  而且陸薄川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沉了下去。

  宋綰頭皮發麻:“下次,下次好嗎?我現在不是很方便。”

  “嗯!”獎獎點點頭:“我方便的,我可以先親姐姐的喲!姐姐,嗯吶~”

  陸薄川的臉色更沉!

  他就不應該給他買手機!

  宋綰以為陸薄川是不想讓獎獎和自己接近,她看了陸薄川一眼,掛了獎獎的電話。

  宋綰掛了電話後,以為陸薄川會嘲諷她幾句,卻沒想到,他的臉雖然一臉的陰雲密布,卻竟然什麼話也沒說。

  宋綰倒是狠狠松了一口氣。

  車子開往機場的一路上,兩人都沒再怎麼說過話。

  兩人到達海城後,陸薄川將宋綰送去景江,他還有事情,便直接開車離開了。

  宋綰看著他的車消失在視線裡,扯唇笑了笑。

  陸氏集團過兩天就要舉行年會,宋綰作為陸氏集團的員工,當然也不可能缺席。

  但她從宏昌市那邊回公司總部這邊後,反而清閑下來,公司還沒正式放假,宋綰還得每天去公司打卡。

  這天她回到公司的時候,卻剛好遇到陸卓明。

  宋綰一愣,沒忍住鼻頭泛酸。

  “大哥。”宋綰叫了一聲。

  “綰綰?”陸卓明有些詫異:“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這裡上班。”宋綰老老實實的道。

  這句話一說出口,陸卓明基本就知道,這也不過是陸薄川折磨宋綰的手段。

  陸卓明皺了皺眉,但他也沒說什麼,轉身往陸薄川的辦公室走去:“你跟我來。”

  這裡人太多,宋綰也被看得不舒服。

  她跟著陸卓明進了陸薄川的辦公室。

  “我聽說伯父期滿收監了?”進了房間後,陸卓明開口問道。

  宋綰點了點頭。

  “那你過年准備在哪裡過?”陸卓明坐在輪椅上,直視著宋綰。

  宋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本來是打算呆在宏昌市不回來的。

  “要不然過來跟我們一起過吧,你一個人,大哥也不放心。”

  宋綰像是被驚了一下:“還是不要了,我到時候去和朋友一起過吧。”

  陸卓明審視著宋綰:“你在海城,還有什麼朋友?就算你不和薄川在一起了,我還是你大哥,過年你就在我那邊過。”

  陸卓明和舒意就住在陸家老宅,宋綰記得陸薄川的警告,不要去找大哥,不要去陸家別墅掉眼淚,不要髒了陸家的門。

  宋綰心裡又感動,又難受,搖搖頭:“陸薄川不會准許的,而且我去也不合適。”

  陸卓明還想說什麼,宋綰趕緊道:“大哥,讓我留點尊嚴吧。”

  她還記得上次去別墅,引來的陸薄川的怒火。

  陸卓明顯然也想到了,嘆了一口氣。

  宋綰見了陸卓明後,在公司待不太下去。

  宋綰坐在辦公室裡想了想,快要過年了,她是不是應該要先去看看鐘老?

  上次鐘老幫了她那麼大的忙,宋綰也沒有請他吃過飯。

  像鐘老這種地位的人,過完年以後,身邊來訪的人不知道會有多少,到時候若是去給鐘老拜年,和討嫌沒什麼兩樣,反而是現在這個時候去,會好一點。

  宋綰想到這裡,從辦公桌上站了起來,她將公司的車開了出去。

  陸薄川之前給過宋綰一張卡,因為宋顯章住院的費用,全部是由陸薄川承擔,那張卡宋綰一直沒動。

  宋綰自己身上已經沒有錢,只能刷陸薄川給她的那張卡。

  她開著車在海城轉了好幾個小時,想了想還是打了一個電話給周竟,問他懂不懂茶。

  “我想買來送人。”宋綰道:“但是不知道哪種好,怕買到假貨。”

  周竟讓她在原地等他,兩人去逛的時候,宋綰想了想問:“你有沒有想過,把公司擴大一點?”

  周竟轉頭看宋綰:“你什麼意思?”

  宋綰最近一直在琢磨周竟公司的事情,她想給周竟的公司找個靠山。

  至少讓陸薄川不能隨隨便便動他。

  但是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宋綰到底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麼。”

  宋綰心裡的話到頭來也沒說出來。

  茶葉最後是在周竟的一個朋友那裡買的,貨色上乘,年代也久,整個海城也尋不出幾處這樣的茶餅。

  她和周竟告了別,提著東西去了鐘老家。

  宋綰按了門鈴,門裡鐘太太一邊喊:“誰啊?”

  一邊從房間裡出來。

  “阿姨,我是宋綰。”宋綰唇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我來看看鐘老,鐘老在嗎?”

  “在的在的,你趕緊進來。”鐘太太將宋綰迎了進來:“老頭子還在書房,我這就去叫他。”

  宋綰點了點頭。

  鐘老出來的時候,看到宋綰,有些詫異:“怎麼來這裡了?”

  “我朋友給了我一餅茶葉,我對茶葉並不如何精通鐘老您也是知道的,留著太糟蹋了。”宋綰舔著臉道:“我記得鐘老是喜歡茶的,所以拿來給您嘗嘗。”

  宋綰提著茶葉袋子,放在了鐘老身前。

  鐘老將茶餅拿出來,看了一眼,又聞了聞,不動聲色的道:“這茶餅年限足,品質也好,確實是好茶葉。”

  “您喜歡就好。”

  “花了不少心思吧。”鐘老似笑非笑:“難得你有心。”

  宋綰被看穿,也不扭捏,她就沒想過能瞞過鐘老的眼睛,道:“真是什麼也瞞不過鐘老。”

  宋綰說著,眸光一撇,看到了鐘老衣服上沾著的墨汁,她挑了挑眉,問:“鐘老剛剛是在練字嗎?”

  “是啊,靜一靜心。”鐘老道:“每到過年的時候,心情就跟著浮躁。”

  宋綰略一沉吟。

  “說起來我也是從小學書法長大的。”宋綰看著鐘老鷹雋似的雙眸,心裡有點打鼓,不知道自己的分寸感拿捏得到不到位,在鐘老這種人面前,一切都仿佛是透明的,還是說道:“我能看看鐘老的書法嗎?”

  鐘老有些詫異:“當然。”

  宋綰這才狠狠松了一口氣。

  後來宋綰留在書房,在鐘老的注視下,臨摹了一副王羲之的字。

  鐘老眸光沉了沉,道:“好書法。”

  他本就對宋綰印像不錯,這會兒更是喜愛的緊。

  到後來竟然開口問她關於宋顯章的事情。

  宋綰據實相告。

  鐘老鷹雋似的目光落在宋綰身上。

  兩人從書房下來:“中午就在這邊吃飯吧,你阿姨做幾個菜給你。”

  宋綰求之不得。

 幾人吃飯的時候,鐘夫人見鐘老對宋綰喜歡得緊,他們兩膝下無子,鐘夫人忍不住道:“既然你這麼喜歡她,何不收她做個干女兒?稱呼也不用變,不過是形式罷了。”

  宋綰驚愕的看著鐘太太。

  鐘老也是一愣,等反應過來,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宋綰心髒砰砰砰直跳,她來這裡,肯定是想巴結鐘老,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立馬朝著鐘老和鐘太太敬了一杯酒。

  鐘夫人喜上眉梢。

  宋綰從鐘家出來的時候,心都沒怎麼平靜下來。

  雖然她知道,這個所謂的干女兒,也不過是稱謂,但能和鐘老的關系進一步,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她離脫離陸薄川,更近了一步。

  宋綰從鐘老那裡出來以後,有些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走,開著開著,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卻是一愣。

  她竟然將車開到了上次的那個醫院門口。

  宋綰擰了擰細眉,一時有些愣怔,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把車停在了醫院門口,然後,鬼使神差的下了車。

  她進了醫院大門,她覺得有點熟悉,可想不起來是哪裡熟悉。

  宋綰忍住心裡的不適,剛想轉過身,目光卻又不由自主的被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凝住。

  宋綰幾乎是想也沒想,朝著那個背影跑了過去。

  一把拉住了那人的手。

  那人回過頭。

  果然是他。

  宋綰皺了皺眉。

  “是你。”男人顯然還記得她,笑了笑,他笑得恰到好處,保持在一種特別舒服的狀態,朝著宋綰道:“怎麼了?小姐?你認識我?”

  宋綰頭有些痛,努力想要想起什麼,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宋綰咬住牙,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男人有些詫異:“小姐是不是記錯了?我和小姐之前並不認識,這是我第二次和小姐見面。”

  宋綰閉了閉眼睛,男人看著她,道:“也或許是因為我是這裡的醫生,小姐過來看病的時候,遇見過我,對我有印像?”

  是這樣嗎?

  宋綰不知道。

  剛好這時候,有人在朝著男人招手,男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長相斯斯文文,朝著宋綰笑道:“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要忙,沒有辦法陪你。”

  男人說著,就要轉過身。

  他的背影露出來,那種熟悉感又撲面而來。

  宋綰緊緊盯著他的背影,那種毛骨悚然的害怕感從心裡細細密密的升起來,她肯定見過這個男人!

  這個想法一旦認定,宋綰的臉色就變了,她幾乎是有些失控的再次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我一定認識你!我們肯定見過!你到底是誰?”

  “這位小姐,真的很抱歉。”男人皺著眉,面對宋綰的無理取鬧,他顯得冷靜又面無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還有事,若是你執意這樣影響我的工作,那我就只好報警。”

  他說完,冷靜的伸手一拂,將宋綰的手拂開,轉身大步朝著裡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