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猶豫半晌,“沒聽過這號人物。”

  “十多年前的事情。”月白色的帕子,輕輕擦拭指尖,傅九卿徐徐起身。

  君山躬身,雙手恭敬的接過帕子,“公子,現在該如何?”

  “盯著漠蒼,直到他把九尾草取回來為止。”傅九卿低咳兩聲,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側眸望著君山,“讓人去打探消息,找這個柳千行。”

  君山有些猶豫,“可是……只有一個名字,沒有畫像,沒有特征,甚至連這柳千行是何方人士都不知道,該如何去找?”

  僅憑漠蒼一句話,靠著一個名字去找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君山原以為公子答應下來,不過是權宜之計,沒想到公子竟然當了真!

  “無妨,打草驚蛇便是!”傅九卿淡然開口。

  君山愣怔。

  打草……驚蛇?

  眼下,漠蒼倒是有些心安了,總覺得那樣一個清冷孤傲之人,答應了事兒,就應該會做到。

  雖然在南玥的時候,大家都說最不可信的就是大周之人,因為這些人最喜歡騙人,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誰信誰倒霉。 

  路過一個園子的時候,漠蒼愣了一下,“這園子倒是極為漂亮。”

  的確很漂亮,圓拱紅漆木門,掛著一枚並蒂雙魚鎖。白牆紅瓦,波浪形的牆頭,嵌著一盞盞形態各異的花燈,若是到了夜裡,肯定更好看。  “思歸園?”這三個字,漠蒼倒是認得,“這裡面是什麼地方?為何要上鎖?還有,弄得這麼漂亮,是你家公子的媳婦住著?”

  “你打聽這麼多作甚?”管家黑著臉,“是不是要讓咱們把你綁起來?”

  “我都跟你家公子達成協議,算是聯手了,你們還這麼見外做什麼?我們南玥人,一言九鼎,答應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反悔。”漠蒼探了探頭,“哎,裡面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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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瞥一眼左右護院,護院會意,二話不說就扣住了漠蒼的左右肩膀。

  “廢話這麼多,把他的嘴給我堵上!”管家輕哼,“帶走!”

  漠蒼嗚咽了兩聲,就是隨口問問,犯不著又把他綁起來吧?!

  被丟進屋子裡的時候,漠蒼摔得四腳朝天,好半天沒能爬起來,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嗚嗚咽咽的呻吟著,可後來他發現委實沒人理他,終是自個爬起來了。

  “都說大周的人,儒雅溫柔,哎呦……嘖嘖嘖!”漠蒼扶著腰,一瘸一拐的走到桌案前坐下,“差點沒把我摔死!嗤……疼死我了!”

  “還好!”漠蒼脫下自己的靴子,從靴子底部用力的抽出鞋墊,伸手往裡頭掏了掏,摸出一枚狼牙來。湊到唇邊輕輕吹了吹,“還好,還在!”

  四下無人,門外人影浮動。

  深吸一口氣,他又快速將狼牙塞回鞋底的縫隙,重新鋪好鞋墊,穿好鞋子。用力的在地上踩兩腳,直到確定鞋墊回歸原位,不會影響走路。

  “阿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柳千行,一定會的!”漠蒼插著腰,狠狠的皺起了眉。

  只是……這戶人家的公子,到底是什麼來頭?連官軍都能調度,還抓了所有的南玥細作,委實了不得!若是有這靠山,那自己找人可就方便多了。

  至於那九尾草嘛……

  漠蒼撓撓頭,是個大問題!

  出了東山別院,傅九卿裹著大氅上車。

  這會,那丫頭應該是出城了。

  查到了王家,查到了千裡鏢行,又跟著安康生去找了當年給王夫人接生的穩婆,已然到了這地步,按照她的性子,不弄個水落石出,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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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停在巷子裡,傅九卿瞧了一眼車窗外揚長而去的馬車。

  瞧,又讓他說准了。

  靳月的確是出城去了,這會正坐在馬車裡,極是閑適的剝著花生。

  “要是能有兩口酒,那就更好了!”羅捕頭感慨。

  “我們是去辦事,又不是去喝花酒!”安康生頗為無奈。

  羅捕頭很是嫌棄的瞪了他一眼,“所以說嘛,文人迂腐假斯文。這一路上得多無聊,虧得靳月思慮周全,走哪都帶著點小吃食。”

  “就是就是!”靳月嚼著花生仁,連連點頭,“霜枝可仔細了。”

  “還是你教的好。”羅捕頭美滋滋的吃著花生,“我跟你們說一說,昨兒個我去林氏繡莊,都打聽到了什麼。那一幫女娃子,真是聒噪,說這個說那個都有,不過無一例外的是,那小繡娘委實有人呢!”

  安康生豎起耳朵,默不作聲的盯著他。

  羅捕頭繼續道,“說是有一天大半夜,那小繡娘從半夜溜出去,回來的時候很不對勁。她對人說是去了一趟茅房,可同室的繡娘卻發現,她的鞋底沾了點土。這繡房附近,必須一塵不染,哪怕是繡娘們的房間,也都是打掃得干干淨淨,地面上不是鋪了磚就是鋪的木板。”

  “言外之意,不是去茅房。”安康生道。

  羅捕頭頷首,“茅房就在她們住的位置後面,我特別去看過了,根本沾不著土,這繡莊裡唯一有土的地方,那就是後花園。所以大家都說,她是跟人有約,去了後花園。”

  “那就是說,這個跟她半夜裡私會的男子,就是她腹中孩子的父親。”靳月不解,緊了緊手中的花生,“可若是若是如此,為什麼要殺死他們母子呢?一屍兩命,何其殘忍。”

  “我問過當夜守值的家丁和護院,他們都說第二天早上沒瞧見什麼異常,若非得找出點什麼,那唯一的異常就是半夜裡有貓叫。”羅捕頭低頭剝著手裡的花生,“要知道,繡莊裡不許養貓狗,怕萬一踩踏了繡品,有些東西都是客人打樣定制的,壞了可就交不上貨,是要賠一大筆銀子的。”

  “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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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貓?”

  安康生和靳月,幾乎是異口同聲。

  羅捕頭嚼花生的動作微微一滯,被二人不約而同的表情,給驚了一下,“是、是啊!是貓叫聲,有、有什麼問題嗎?”

  “貓……”靳月掀了眼皮,瞧著對面的安康生,心裡直打鼓。

  “又是貓!”安康生苦笑兩聲,“這是跟貓杠上了?貓招誰惹誰了,攤上這麼多的事兒。”

  大概是回過味兒來了,羅捕頭心下一驚,“你是說……”

  “罷了。”安康生擰著眉,瞧一眼心事重重的靳月,“可能只是巧合!”

  靳月佯裝無事的擠出笑容,“自然是巧合,除非這貓成精了!”

  馬車出了城,停在了林子裡。

  下了車,早已有人等候。

  虞戍陽領著兩名鏢師,從林深處走來,待近至跟前,衝著眾人拱手,“諸位,虞某已等候多時。”

  “有什麼發現嗎?”安康生問。

  虞戍陽搖搖頭,視線從靳月身上掠過,“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麼都沒有發現,山坳裡和前面山腳下有村莊,咱們這塊,算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空白處。”

  “我看你們剛才是從林子裡走出來的。”靳月瞧著他們來時的方向。

  “你們都沒來,我就帶著人四周逛了逛。”虞戍陽打眼四下,“我們出城押鏢,來來回回這麼多趟,都是從這兒過的,所以這一帶對我們而言,閉著眼睛都能走出去。”

  言外之意,若是真的有什麼可疑之處,他們一早就會發現。

  “虞少鏢頭,靳捕頭對附近不太熟,煩勞你領著。我們跟這附近找找,若是真的沒什麼可疑,便早點回去!”鑒於上次的突發事件,安康生委實心有余悸。

  “好!”虞戍陽抱拳,“放心。”

  “小心!”安康生意味深長的望著靳月,俄而叮囑明珠和霜枝,“你們也小心!”  明珠和霜枝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當即頷首,寸步不離的跟著自家少夫人。

  “看得出來,安師爺很擔心你。”虞戍陽笑了笑。

  “上次在城外,有人要殺我。”靳月從地上撿了一根粗細正順手的樹枝,邊走邊在地上劃拉。

  見狀,霜枝便央著明珠,給她也圻一根樹枝,一則能保護少夫人,二則也能效仿少夫人,幫少夫人找痕跡。

  明珠一劍便圻斷了樹枝,削尖了頂端遞給霜枝。

  傅家婢女沒有佩劍的規矩,自從出了上次的殺手事件,公子便破例讓明珠出府即佩劍,確保少夫人的周全。

  “殺你?”虞戍陽猛地頓住腳步,不敢置信的望著她,“凶手抓住了嗎?”

  靳月無奈的攤手,“齒縫藏了藥,抓住的都死了,唯剩下一個失血過多,到現在還沒醒!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想讓死,不過……”

  眉心微凝,靳月若有所思的望著虞戍陽,“少鏢頭行走江湖,可否知道什麼人擅用柳葉鏢?”

  “柳葉鏢乃是江湖人常用的暗器,不足為奇。”虞戍陽解釋,“怎麼,要殺你的凶手,用的是柳葉鏢。”

  “你見過這個嗎?”靳月從隨身小包裡將柳葉鏢取出,猶豫著遞給了虞戍陽,“我總覺得此物應該來源於江湖。”

  虞戍陽恭敬的接過,光亮從樹梢斑駁落下,掌心裡的柳葉鏢,銀光瑟瑟,銳口極為鋒利。粗糲的指腹,狠狠撫過銳口,眸光陡然微滯,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慌忙走到光亮處,狠狠搓了一下眼睛,反復驗看銳口處位置,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愈發難看,“怎麼可能?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

  靳月疑惑,不解的回看霜枝和明珠。

  霜枝滿臉狐疑,眸中迷惑。

  倒是明珠,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虞戍陽,緊緊握著手中劍,手背上青筋微起,連指關節都泛起了瘆人的青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