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破了,後院的白霧也散開了。
鹿繼蒼終於跑了進來,張嘴便喊道:“柳三爺……”
“滾回去!”
鹿繼蒼話還沒說完,就被柳凌驍一聲吼,頓時愣在了原地。
柳凌驍背著我,一手抓起鹿繼蒼,飛奔出後院。
我們前腳剛出尼姑庵,後腳地面猛地一個震動,只聽轟咚一聲,整個尼姑庵倒塌,瞬間夷為平地。
“痛!好難受!”
幾乎是同時,我渾身像是有千百條小蛇在不停地游走、啃噬一般,又癢又疼。
我伸手想去撓,手卻被柳凌驍抓住,他衝鹿繼蒼撂下一句‘你留下來善後’,便帶著我下了山。
一路回到臥龍嶺,柳凌驍將我帶進山洞,直接扔進了山洞中間的寒潭裡。
刺骨的潭水激得我渾身直發抖,意識瞬間清醒過來。
可怕的是,越是清醒,就越是難受。
柳凌驍站在寒潭邊,低著頭看我。
我奮力游過去,伸手拽住他的袍角,仰起臉來叫他:“柳凌驍……”
柳凌驍蹲下身來,大手貼上我滾燙的臉頰,大拇指輕撫我的眼角,一下又一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我很怕,怕柳凌驍忽然抽風,丟下我自生自滅。
柳牧風說過,無論是九蛇纏腰,還是七日醉,二者的毒性都不是一般人所能解,救不救我,如今完全就在柳凌驍一念之間。
但我卻不能勉強他,柳凌驍也不是能被別人勉強的人。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眼中的希冀也漸漸湮滅,松開了柳凌驍,一點一點的朝著寒潭深處墜下去。
柳凌驍已經幫我很多了。
如今尼姑庵被毀,操控何仙姑的美女黑蛇也消失了,以我的能力,何仙姑我都對付不了,更何況是她背後的那些家伙。
柳凌驍不是救世主,沒必要將我的這些事情全都攬到自己身上。
他有選擇救與不救我的權利。
沒頂的寒意包裹我全身,我在潭水中閉著眼睛不停地墜落。
直到一只大手猛地將我拽起,一下子衝出水面,下一刻,我的眼睛便被蒙上。
我心中一動,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冰涼的嘴唇便貼了上來。
我兩手緊緊抓著柳凌驍的衣襟,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也不能放手。
久旱終於迎來了一場春雨,獵獵熊火在我心頭不停的燒。
等到一切終於平靜下來的時候,我趴在寒潭邊上,累的一動都不想動。
“謝謝。”
我真心道謝,以為會像平時那樣,這一夜的危機就算是過去了。
卻沒想到下一刻又被柳凌驍翻過了身。
他的大手按在我腰上的那一刻,我渾身的火瞬間又被點著了。
“怎麼會這樣?”
我無助的問出口,卻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柳凌驍像烙餅子似的,將我翻來覆去,就那樣跟我在寒潭裡糾纏著。
七日醉,三日天堂,三日煉獄……
何仙姑在我幾乎要被九蛇纏腰的毒性折磨致死的時候,喂我七日醉。
吞下去的瞬間,我的痛苦蕩然無存,之後三天,我一身輕松,相比毒性發作的時候,可不就如身處天堂?
可三日之後,毒性卷土重來,全身爆皮,腸穿肚爛,吐血而亡,如果柳凌驍沒有出現,我將再被折磨三日,猶如身處煉獄。
最終在第七日一命嗚呼。
這樣算來,這一次我跟柳凌驍豈不是要待在一起三天?
怪不得柳凌驍會猶豫,這三天他到底要為我消耗多少修為?
我就那樣暈暈乎乎的想著,直到實在累極了,暈了過去。
·
我是被痛醒的。
眼睛周圍像是被膠帶黏住了一般,緊繃、干裂,痛得我忍不住伸手去摸。
眼睛上還蒙著布,我手還沒碰到那層布,就被柳凌驍按了回去。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讓我更加不安。
我下意識的就以為是我腰上的水泡又大面積破裂,流膿流血了。
可是腰上一點都不痛,之前幾乎淹沒我理智的那股躁動也消失了。
我掙扎了一下,用力去推柳凌驍。
沒想到這一次,我奮力一推,竟真的將柳凌驍推開了。
我反手便拽掉了布條,光線一下子刺進眼睛裡,我條件反射的閉了閉眼。
等再睜開,我就看到柳凌驍躺在不遠處。
他臉色很白,眉頭緊皺,上半截身子靠在寒潭邊上,身下沒在水中的部分,一股一股血色隨著水波蕩漾開來。
我驚道:“柳凌驍你怎麼了?”
“不用你管。”柳凌驍擰著眉頭說道,“九蛇纏腰已解,你可以走了。”
我連忙去看腰間,那九圈水泡真的全都結痂了。
我又看了一眼血染的水面,已經明白了過來。
“所以你每次要蒙我的眼睛,就是不想讓我看到你這個樣子,對嗎?”
是怕嚇到我,還是怕我內疚?
我是真的內疚,要不是我,他堂堂蛇仙,好端端的在臥龍嶺修煉,何至於此?
“你想多了。”柳凌驍不耐煩道,“我要閉關了,你走吧。”
“我……我留下來照顧你吧,”我試探著說道,“我是學醫的,能幫你上藥包扎……”
“走!”柳凌驍忽然發怒。
我被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爬上岸,穿好衣服,向前走了兩步,腳下又頓住了。
捏了捏拳頭,猶豫了一下,我鼓起勇氣回頭,眼神亂飄,都不敢直視柳凌驍:“那個……你,你之前答應鹿懷生的,事成之後,歸還鹿家另外半塊令牌。”
我一口氣說完,牙齒差點把嘴唇咬破了。
果不其然,柳凌驍瞬間暴怒,喝道:“鹿鳴雪!”
我縮了縮脖子,心裡撲通亂跳。
我知道不該在這種時候提這事兒,有點卸磨殺驢的意思,可我是答應過鹿懷生的。
鹿懷生犧牲自己一條命打頭陣,他所求的,不過就是這半塊令牌罷了。
如今塵埃落定,我得履行我的諾言。
要,肯定是要張嘴跟柳凌驍要的,給不給,那就看他了。
“不給就不給,你吼我做什麼。”
我心虛的說完這句話,轉身就往洞口走。
剛走沒兩步,身後便起了風,直接將我帶了起來。
眼前一片模糊,等腳再落地,我已經站在臥龍嶺腳下了。
腳尖不遠處的地上,赫然躺著另外半塊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