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行駛半小時後,乘務長將准備好的餐點交給周稚京。
陳宗辭就坐在前艙。
這家私人飛機的內飾裝修,跟蔣聿本人張揚的性格很強,真皮座椅都是烈焰赤紅,其他的配色多為黑金。
陳宗辭身上只單穿了一件白色襯衣,袖子挽到臂彎處,手指翻動著雜志,食指的傷口還沒好,他今天沒貼裝可貼,那傷口露在外面,不仔細看,像一枚暗紅色的戒指。
遮陽板開著。
淡金色的光線落在他的臉上,柔化了他的面部線條。
這一刻,周稚京竟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種歲月靜好的安寧。
他現在看起來,心情似乎還不錯。
應該能心平氣和的談兩句。
她將餐盤放在桌子上,准備的是中式茶點,泡的是龍井。
周稚京:“陳總需要創可貼嗎?”
她並沒有故意夾嗓子。
統共兩個半小時的行程,這是蔣聿給她的時間。
他算盤打的可響。
飛機上,周稚京要是惹的陳宗辭不高興,到時候好好的滑一場雪,也能泄泄火。
他在那邊已經訂好了溫泉酒店,還讓人送了一瓶上千萬的酒過來,主打一個賠罪。
陳宗辭聞聲,翻閱的動作停住。
周稚京站著沒動。
她的話,仿佛掉進深海,周遭陷入死寂。
不過,周稚京現在有一種視死如歸的坦然,她既然敢鬧這麼一出,代表著她差不多已經放棄。
她現在只是不想桑晚被她連累。
她深吸一口氣,雙腿一屈,可她的膝蓋還沒觸到地面,就被陳宗辭用腳勾住。
“少來。”
他的聲線冷硬,絲毫不買賬,“你的膝蓋不值錢。”
被他這麼一擋,周稚京一下子蹲不穩,下意識的扶住桌面,卻不小心推翻了桌上的茶杯,剛導進去的茶水,一下子倒出來。
還帶著炙人的溫度。
全灑在了陳宗辭的褲腿上。
周稚京立刻拿了紙巾蹲下來給他擦。
她現在是空姐裝束,長發梳理的十分整潔,妝容很淡,多了幾分溫婉,
周稚京將他的小腿擱在自己的腿上,姿態放的很低,垂著眼,一邊擦一邊說:“你要我怎麼做,才能夠不追究桑晚的責任?”
陳宗辭盯著她搭在自己腿上的手,不鹹不淡的說:“怎麼突然收手了?你敢讓警察把我抓走,就一定有後手,不准備亮出來了?”
確實有後手,她把第一次在避暑山莊的照片和對話,包括之後每一次,她都保存了。她是想著將那些全部都交給警察,再動用輿論的力量,搞臭他的名聲。
陳家水深,指不定有多少人,樂意看到陳宗辭被黑,到了這一步,她也不介意被人當槍使,讓那些黑手推波助瀾。
雖孤注一擲,但萬一成功呢。
周稚京將手機拿出來,遞給他,“裡面有個X開頭的文件,全是我跟你在一起時候的錄音和照片,就只有這一份。這是我最後的籌碼。”
“所以,你是想用這個,讓我身敗名裂。”
“是吧。”她的目光貧瘠,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我現在什麼籌碼都沒了,你可以放過桑晚了嗎?”
陳宗辭將手機丟回到她身上,“你先拿去試試看,這東西能不能讓我身敗名裂。”
手機砸在她的腿上,順著滑落到地面。
周稚京沒去撿,“不管能不能,這東西如果落到有心人的手裡,總能大作文章。”
陳宗辭收回叫,眸色越發的沉郁,
此時的周稚京十分平靜。
她肯交出來,完全是為了桑晚。
要不是他揪住了桑晚,現在這些東西,恐怕早就已經交到警方手裡,甚至還有可能在網上掀起輿論。
到時候不但他陳宗辭名譽受損,華瑞也會受到影響,深陷職場性騷擾的醜聞當中。
她從未真正的臣服於他,由始至終,她都在存續自己的力量,找機會制衡,甚至企圖反制。
宋奎的出現,打破了她的希望,讓她不惜代價的攻擊他,幫著陳靖善奪取他的東西。
她是在用行動告訴他,她對陳靖善是真心真意。
陳靖善是她唯一一個,不惜毀掉自己,也要助他成功的男人。
他長久的凝視著她,倏地輕笑,說:“宋奎花高價挖你,我原本是拒絕的。可我現在覺得,這筆錢可以賺。另外,我跟奶奶商量了,小叔工作能力這麼強,我們打算讓他去非域開拓業務。沒個兩三年,恐怕是回不來。”
周稚京的臉色煞白,背脊僵直,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可又在意料之中。
周稚京兩條腿都蹲麻了,她扶著桌子站起來。
沉靜的問:“我去宋奎那裡,你就可以放過桑晚嗎?”
她神情黯淡,全無反抗的打算。
陳宗辭看到她這樣,並不覺得多解氣,他別開頭,看向窗外,冷聲回:“看我心情。”
周稚京還想說什麼。
陳宗辭不客氣的截斷:“周稚京,你以為你是誰?用這種爛招,陷我於不義,我還會縱容你?”
周稚京看到他臉上流露出的不耐,最終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
是啊。她以為她是誰,干了這種事,還企圖三言兩句,就能讓他放過。
總要看到她被狠狠教訓,他才會罷休吧。
飛機遇到氣流有點顛簸,乘務長讓她在位置上坐好。
劇烈的抖動,挑起了周稚京心裡的恐懼。
她低下頭,抱住腦袋。
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落下來。
死是不能死的,她要是死了,她媽就沒人照顧了。
等飛機恢復平靜,周稚京去衛生間收拾心情。
之後的一個多小時裡,她沒再去陳宗辭面前晃悠。
飛機落地,她也刻意躲起來,沒讓陳宗辭看到她。
手機打開。
蔣聿的電話第一個進來。
“怎麼樣?是談崩了,還是談好了?”
“沒談好。”
“行吧。我知道了。”蔣聿掛了電話。
周稚京收拾好東西,也下了飛機,她找了洗手間換下身上的空姐制服。
她沒離開機場,去前面航站樓,查看航班信息。
今天已經沒有去海荊市的機票,她把海荊市三個字刪掉,打了另一座城市。
最近的航班在晚上八點。
點擊購買。
……
蔣聿在滑雪場外面親自等著,他派了車去機場接人。
當車子在他跟前停下,他掛著笑臉打開車門時,裡頭只有司機。他說:“陳先生說不想見您,讓您自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