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如松不禁一愣,立馬大聲道:“殿下,這兵器、盔甲質量低劣,還不是他們這些鐵匠的問題?您莫要信了他們的鬼話。”
但李恪卻只是搖了搖頭,隨後緩緩道:“齊指揮使,確實不是他們的問題,或者說,並不全是他們的問題。”
實際上,就在剛剛李恪看向那只被敲碎的頭盔時,李恪就已經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
而且在李恪將在場已經被制作完成的武器、盔甲通通檢查了一遍後,更是堅定了自己的看法。
接著,李恪便又拿起了一只頭盔,同樣放在了桌案上,而後拿起榔頭錘了下去。
然而,讓在場所有人都詫異的是,這一次,這只頭盔竟然並沒有向方才那只被敲出大洞,反而是直接凹陷進去了一大塊。
李恪看著那只被自己敲癟的頭盔,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後默默道:“看到了嗎,這就是問題所在。”
顯然,李恪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雲裡霧裡,並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一旁的齊如松最先耐不住好奇,趕忙問道:“殿下,您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問題怎麼又出在哪被敲癟的頭盔上了?”
李恪笑了笑,隨後緩緩對齊如松道:“我就用最簡單的說法來解釋吧,方才這兩只頭盔,之所以一只會如此易碎,而另一只會如此綿軟,其實原因並不是工匠偷工減料,而是出在了捶打之上。”
李恪頓了頓,又進一步解釋道:“簡單的說,就是那易碎的,捶打的次數太少了,而這綿軟的,錘大的次數太多了。”
“啊?”齊如松眉頭緊鎖,顯然對於李恪的話有些不敢置信。
而一旁的一位老鐵匠此時也趕忙附和道:“殿下所言極是,其實這個問題我們也知道,但奈何這捶打的火候掌握,最少也要幾十年的功底,只打鐵幾年的後生根本掌握不好的。”
“但這制作兵器盔甲的量實在太大,我們老鐵匠數量又實在有限,所以就只能讓這些入行才幾年的學徒也跟著制作,最後結果就是,制作出來的東西,質量差距甚大……”
“然府衙這邊催得實在是太緊,我們這邊也實屬是無可奈何啊,實在是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聽到這老鐵匠的解釋,李恪也不禁點了點頭,現在他幾乎完全可以斷定自己的推測了。
而此時,一旁的蘇洵似乎也明白了問題所在,不禁嘆息一聲道:“原來如此,看來殿下推斷的確實准確。只是,眼下即便知道了問題之所在,我們似乎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啊。”
“畢竟,我們現在能用的老鐵匠就那麼幾位,而想讓他們去監督每一件武器、盔甲的制作,顯然也不太現實。”一邊說著,蘇洵一邊指了指一旁跪在地上的幾個垂垂老矣的鐵匠。
確實,現在鐵匠工坊中,雖然鐵匠數量眾多,幾乎快要達到上百人,但稱得上經驗老到的鐵匠,就只有三五位。
且現在李恪給鐵匠工坊的任務量,是每天要生產出三十把兵器和十套盔甲。
這樣的任務量對於這只有百十人的鐵匠工坊而言,簡直堪稱艱巨。
而如果此時再要將幾個最有經驗的老鐵匠請去做質量檢測,那效率必然會變得更加緩慢。
但現在對於武器和盔甲的需求卻又是剛需,畢竟沒有武器和盔甲,你不可能讓士兵拿著燒過棍去上陣殺敵。
“哎,這可怎麼辦是好呢?”
蘇洵不禁搖了搖頭,眼中盡是無奈。
但就在這時,李恪卻忽然笑了笑,一邊用手撫摸著那些殘次品盔甲和兵器,一邊道:“沒事,我又辦法解決。”
聞言,蘇洵不禁眼前一亮,有些驚喜又有些驚詫的道:“殿下,你此話當真?”
李恪並沒有回復對方,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隨後便邁步在偌大的武器工坊裡尋找了起來,片刻後,李恪的目光落在了一只手動的砂輪上。
隨後他命人將它抬了過來,笑著道:“這就是解決辦法。”
聞言,無論是李恪還是那幾位經驗老到的老鐵匠都是一愣。
隨後一人便道:“殿下,您說笑了,您剛剛自己都說,這兵器盔甲的問題出在捶打工序上,並非打磨能夠解決的啊。”
這老鐵匠此言一出,其他鐵匠也紛紛點頭,甚至有人心中不禁暗暗對李恪生出幾分嘲笑。
你說這位王爺不懂吧,他能夠很准確的說出問題所在。但你說他懂吧,卻又說出這樣的笑話來。
然而李恪卻是搖了搖頭,笑著道:“我自然知道問題是出在捶打工序,而非打磨。而且我也沒說我找來這磨石,是要打磨東西。”
旋即,李恪便直接拿起之前被蘇洵砸出大洞的頭盔,一邊讓齊如松最快速搖動砂輪,一邊將那頭盔放在砂輪上。
頓時,一串火花便從砂輪與頭盔之間飛速向前方竄出。
隨後李恪又拿起方才被自己砸癟的頭盔去砂輪上摩擦,接著又是一串火花。
而後,李恪又讓一位老鐵匠為自己找一個良品盔甲,隨後又將其放在砂輪上摩擦……
李恪的舉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的雲裡霧裡,不單單是那一眾鐵匠,便是蘇洵和齊如松,也是一腦門的問號。
隨後李恪轉頭看向了一旁的一眾鐵匠,笑著問道:“諸位,方才你們可看出什麼了?”
一眾鐵匠紛紛陷入沉思,但幾乎所有人都是一陣搖頭,顯然壓根沒看出什麼來。
不就是將三種不同品質的盔甲放在砂輪上磨了一下嗎?那又能看出什麼?
李恪不禁搖了搖頭,旋即正要開始解釋自己方才的用意,但就在這時,忽然一道年輕的聲音從眾多鐵匠中傳來。
“殿下,我知道了,是火花的不同,對嗎?”
李恪聞言,頓時一愣,接著目光連忙向著那聲音的來處投去。
那一眾鐵匠也很識相的閃出一條路,使李恪可以清晰的看到方才喊話的人。
那是一個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的青年,身材結實,膚色黝黑,但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
“你叫什麼名字?”李恪望著那黑燦燦的青年,微笑道,“你詳細說說你的想法。”
那青年很快從人群中走上前來,隨後向著李恪深深的一叩首,道:“回殿下,小人名叫劉毅。”
“方才殿下您分別用質地硬而脆、質地柔軟和質地適中的頭盔來打磨。小人發現,那質地硬而脆的頭盔,打磨出的火花直而遠,且爆花很多。而那質地柔軟的頭盔,打磨出的火花短而彎,爆花小而少。而那質地適中的頭盔打磨出的火花,則是直而短,爆花集中且多為指甲大小。”
“所以,日後只要我們將鐵捶打後,放在砂輪上打磨,觀察其迸射出的火花,就可以斷定,其是否可以用於制作盔甲了。殿下,不知小人說的是否正確?”
聽完對方的講述,李恪雙眼之中簡直快要迸射出光芒了。
他甚至顯得很是激動,目光不住的在那劉毅的身上打量著。
“你是怎麼發現這些的?”李恪忽然開口問道。
劉毅老老實實道:“回殿下,小人只是剛剛觀察的比較仔細而已。”
僅僅只是觀察的仔細?李恪笑著直搖頭,顯然這不僅僅是觀察仔細的問題。
更能看出這個劉毅的聰慧。
不然這在場足足有一百多鐵匠,甚至還有蘇洵這種見多識廣的官場老油條,為什麼他們沒有發現這個?
李恪笑著點了點頭,隨後重重拍了拍劉毅的肩膀,說道:“你說的很對,其實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而你竟然能一眼就敏銳的觀察出來,你很聰明,好好干,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頓了頓,李恪又繼續道:“這樣吧,待會你跟我回王府裡一遭吧,我想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