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悅悅拿著手袋,面色平靜的走到了車邊,俯身拉開了車門,全程沒看沈寒明一眼。
“二爺,早。”
沈寒明眼神復雜,沒有阻止她坐在前座的動作,視線就一直打在她的後腦勺上。
齊悅悅坐上車,脊背挺直,一言不發,仿佛昨天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
心裡泛酸,酸到腮幫子,手指幾乎扣到肉裡,可是她卻感受不到痛。
她不恨沈寒明,只恨自己沒見過世面,被三言兩語哄騙的親手抽走了美好生活的底部積木。
“懶得裝了?”
男人嘲諷的聲音飄到耳邊。
“昨天還歇斯底裡的求我,今天就原形畢露了?”
即使是有昨晚那樣刺激的撕逼,她的臉上也看不見任何情緒,平靜的就好像一潭死水。
這樣的齊悅悅,讓他說不出來的陌生,話出了嘴邊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情緒的失控。
“對不起,二爺,是我的錯。”齊悅悅垂下眸子,逼著自己目視前方。
她對不起沈寒明,也沒那個本事讓她相信離譜的事實,唯有道歉。
沈寒明嗤笑一聲,側過頭沒再說話。
一路氣氛緊張,連呼吸都是急促的。
剛到醫院停車位上,就有專門的接待人員帶著沈寒明從VIP電梯上去。
齊悅悅沉默的跟在後面,不遠不近。
在醫院工作了這麼久,她當然知道VIP電梯是給哪些人使用。
不願意被外人知道的醜聞,掩蓋身份的藝人…還有帶著小三來打胎的權貴。
她嘲諷的掀了掀唇角,驟然就感覺雙腿打軟,頭腦發昏。
“二爺,還勞煩您在手術通知書上簽個字。”
婦產科主任把手術注意事項和沈寒明彙報了一遍,拍著胸脯保證:“您放心,我們是本院的王牌項目,必然能…”
沈寒明草草掃了兩眼,視線定格在“不孕不育”的流產事項上。
沉默半晌,還是接過筆簽了字。
齊悅悅瞧著他龍飛鳳舞的字跡,眼眶裡一熱,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閉了閉眼睛,沉默著跟著護士去換病號服。
滿腦子都是第一次見他的樣子。
他裝瘋賣傻,滿眼都是佯裝出來的呆滯。
她那時對這場荒唐的婚姻滿懷期待,只想著怎麼保護好斷腿的猛獸,以至於忘記了野獸的本能,嗜血無情。
一朝天翻地覆,她被捧成了心間上的籠中鳥,連腳鏈都是純金加鑽石。
可沒想到,這猛獸被挑釁領地,張開獠牙,將一切撕碎成灰。
躺在手術台上,入目的手術燈晃的刺眼,分外安靜。
氧氣面罩被扣上,四目相對,齊悅悅看見口罩後那雙熟悉的桃花眼。
她護著小腹,眼眶微熱,有些東西無法阻擋的溢出來,死死咬牙,將之逼了回去。
“放心,只是走個流程。”
身邊戴著口罩整理手術服的主治醫生忽然俯身,語速極快的說了一句。
齊悅悅眉心稍動,知道這是封寒早就安排好的,護著肚子的手也隨即松開。
麻藥注入身體的感覺清晰,前二十年的事情跟倒影一樣的從眼前急速略過。
她陡然好像見到了早就忘記模樣的媽媽,還有那些塵封在記憶裡的童年趣事。
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小男孩被五花大綁的塞在廢棄管道裡,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她。
他說:“謝謝你。”
“這塊玉送給你,你不要忘記我好嗎。”
無數紛雜的回憶蜂擁而至,擠的她看不見那個男孩的清晰模樣,最後定格在手腕沉甸甸的觸感上。
一片黑暗。
“封少,我這可是豁出命來幫你,你確定能瞞的過去吧。”
秦海明將早就准備好的東西倒在垃圾桶裡,從唇縫裡擠出話來。
病床上,齊悅悅還戴著氧氣面罩,雙目緊閉,眼睛紅腫。
封寒緊了緊口罩,卻也不敢久看,擔心外面的沈寒明意識到不對。
“放心。”
他喉結上下滾動,注意到女人微顫的睫毛。
“沈寒明沒那個腦子,能想到孩子會留下來。”
黏糊的肉塊被護士送出,裡邊的兩位主醫師迅速的將早就准備好的血漿拆開,小範圍的潑灑在接盤上。
門一開,沈寒明的視線迅速的打了過來。
入目,都是紅白。
移開視線,看到她露在外面的手。
骨骼銷立,手腕處極細,他不自覺的摩挲著手腕上的玉佩,硬逼著自己收回廉價情緒。
齊悅悅肚子裡的孩子,是魏春林算計牽制他的工具。
死不足惜。
黏糊糊看不出形狀的肉塊還沒拿到眼前,男人豁然起身,大步往外走,留下一句輕飄飄的狠話。
“告訴齊悅悅,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多呆一秒,他都憐憫心被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