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臉色稍軟,沈寒明卻還冷著張臉。
齊悅悅用手肘推了推沈寒明,壓低聲音:“被老人說兩句又不會掉塊肉,何必和他們生氣。”
沈寒明神色復雜的看了眼不明白其中情形的齊悅悅,眉間緩緩放松,總算是低頭,沒有言語,走過去給老爺子倒了杯酒。
“爺爺。”
只叫了一聲,也算是服軟了。
沈老爺子總算是有了反應,端起酒杯,爺孫倆輕輕的碰了一個。
齊悅悅稍微松了一口氣,專心的對付碗裡剩下的蝦。
他蒼老的眼眸閃過一抹贊許,沉思許久,撐著一口氣才開口:“你都已經是當爸爸的人了,做事手腕不可太過強硬。”
他原本沒想著承認沈寒明私生子的身份,可奈何齊悅悅爭氣,昨天魏春林就興高采烈的彙報了這個好消息。
或許是人道垂暮,心腸也非年輕時狠硬,如果沈寒明願意不計較先前的事,好好善待沈家,這沈氏交給他也未嘗不可。
轟!
齊悅悅瞳孔放大,耳邊嗡嗡作響,渾身仿佛置入冰窖,冷的瑟瑟發抖。
她做夢都沒想到,老爺子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直接捅穿了窗戶紙,將她隱藏已久的秘密徹底攤開在沈寒明面前。
耳邊,老人的教育還在繼續,她根本不敢抬頭去看沈寒明。
“你哥哥是做錯了很多事,但到底也是親兄弟,就當是為悅悅肚子裡的孩子積點德…”
“齊悅悅的孩子?”
“積德?”
一片安靜中,沈寒明的聲音異常的清晰。
齊悅悅頭暈目眩,死攥著手才保持住冷靜,在鼓足勇氣之前只能低著頭,讓頭發遮住自己的臉,掩耳盜鈴的掩蓋住一絲膽怯。
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仿佛被單獨拎了出來,隔著半個桌子,撞在她的心上。
齊悅悅腦中突兀閃現出沈寒明對柏央央的言辭,嘴巴張合卻吐不出一句話來。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齊悅悅剛好可以看見她锃亮的皮鞋。
她口干舌燥,卻能清晰感覺到背上灼熱的目光。
“悅悅。”
“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懷孕的?”
他的話是分明是親昵的問詢語氣,瞳孔卻驟然縮緊,下顎緊繃,眼神中閃過一抹懇求。
回憶翻滾,往昔浮現,都是齊悅悅對他好的細微末節。
老爺子的話,他不敢信,也不想信。
“你還不知道?”老爺子詫異,“昨天你媽興高采烈的回來給我報喜…”
話剛說出口,老爺子也聯想到了什麼,瞬間收斂住情緒。
“兩個月之前…”
齊悅悅沒抬頭,後背上卻出了一層汗,耳朵裡也是嗡嗡的作響,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沈寒明捏緊酒杯的手腕陡然緊繃,青筋畢漏,老爺子的話填補了最後一塊拼圖。
初見偽裝的關心照顧,婚後佯裝出的保護,乃至於現在眼前的嬌弱不堪,都是魏春林設下的圈套。
齊悅悅就是拴住他獠牙的口套,他被親手養大的鵪鶉給啄了眼。
“魏春林給了你多少錢?”他偏頭譏笑,死死的攥住眼前這個女人的每一個表情細節,“是我沈寒明給你的錢不夠嗎?”
齊悅悅喉嚨稍動,裡頭就像是被倒刺刺過一般,火燒燒的疼。
沈寒明的態度打的她不知所措,像是從雲端一下子墜到了地獄,渾身都是僵的。
她開口,嗓音沙啞:”不是..我沒有…”
她很想說從開始這場事就是誤會,可驟然的嗤笑卻把她的話硬生生打了回去。
“齊悅悅,是我沈寒明小看你了。”
沈寒明很少有信任外人的時候,冷靜和理智占了大半,一直身處高位。
那點愧疚被現實泯滅,豁然沒了軟肋,往常被刻意壓抑的狠厲陡然浮現。
“不是…我真的沒有!”
沈寒明的話句句戳在齊悅悅的心窩上,萬箭穿心的痛,箭還在裡面亂攪。
她已經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循著本能拽住了沈寒明的袖子,言語哀求。
“你信我,我慢慢的跟你解釋好不好…”
她的心口好疼,抽搐一樣的疼,寧願沈寒明和她大吵一架,也不想聽見這樣的話。
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沈寒明隨時都會拋下她。
手腕上傳來熟悉的溫度,齊悅悅覺得身體快要炸開了,這時卻咬牙生出點勇氣,艱難的回握。
沈寒明偏頭輕笑,眼底閃過煩躁的陰郁之色。
忽然,他一把打開了她的手。
手腕的玉佩被毫不留情的扯下,黑色的絲線斷裂,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齊悅悅解釋的話哽在喉頭,痴痴的盯著那黑絲,伸出手妄圖想抓住細微末節。
她剛動,就聽到男人的一聲譏諷,生生的將她好不容易凝結起來的勇氣狠狠敲碎。
“爺爺,這就是您給我找的好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