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懷周讓趙曉倩開門的話音落地,沉寂不過兩秒,砸門聲再度響起。
一聲比一聲密集,也一聲比一聲大。
大有你不開門,我就要把整個樓層的人都引出來的意思。
趙曉倩盯著門板看了三秒。
收回看向杜杉月。
發現……她是真的懵了,也是真的慌了。
和剛剛她放著她錄音,讓‘陳啟晟’擰門的懵和慌張一模一樣。
趙曉倩和杜杉月對視,啟唇接著套話,“余懷……”
話沒說完。
杜杉月突然把腦袋朝地上砸。
之前為了‘陳啟晟’在砸。
響,也用力。
和這次卻不一樣。
是在故意的把自己弄傷。
她額角如願滑下一行刺目的血紅。
凄厲尖叫,“趙曉倩你這個毒婦!我就算是做鬼也會把你今天對我的踐踏和凌辱全都還給你!”
從她開始尖叫。
砸門聲突然停止了。
待她話說完後三秒鐘。
滴滴滴幾聲。
密碼門開了。
吱呀一聲輕響。
門被推開。
余懷周站在門口。
好像是跑著來的。
額頭細汗隱閃,胸膛微微起伏。
眉頭緊皺,眉眼輕壓。
一手攥緊手機。
一手緊緊的攥成拳頭。
杜杉月癱倒在地,血滑下和眼淚彙聚,驀地嚎啕大哭,“懷周……我……”
她像是被欺負的孩子終於見到了能給她撐腰的大人。
“閉嘴!”
余懷周的冷喝和他反手把門關了的巨響彙合在一起,像是平白炸響的驚雷。
這態度讓杜杉月全身猛一哆嗦。
咬咬唇,癱倒的身子轉動,面對牆壁,像是沒臉見人。
並且顫巍巍的蜷縮成一團,不停的在發抖。
這一轉過去。
很多東西漏了出來。
手腕和腳腕的捆綁,明晃晃無聲的說她受制於人。
背部的髒污,似是被人在地上拖拽了。
杜杉月的姿態一眼看便是被欺辱的那一方。
還是沒有能力反抗,只能承受欺辱,並且沒臉見人,尤其是沒臉見余懷周。
她現在像是恨不得去死。
余懷周掃了眼,目光看向依舊專注盯著杜杉月不知道在想什麼,從他進來一眼沒看他的趙曉倩。
本就握成拳的手,緊到咯吱聲響不斷。
他淺淺的深呼吸,聲音比對杜杉月低了好幾度,但冷凝不變,“趙曉倩,你跟我出來。”
說完看向她後面三個瘦骨嶙削,笑起來眼神陰晦,牙齦全是血泡的男人。
其中有個上下打量他,下身前傾,無聲的做了個腌臜動作。
余懷周壓低的眼底殺氣一閃而過,冷道:“你們三個不人不鬼的東西……”
他一字一句,似從齒縫中擠出字,“給老子從這裡滾出去!”
余懷周讓杜杉月閉嘴。
杜杉月閉嘴了。
讓趙曉倩出來,趙曉倩卻依舊在盯著杜杉月,不動如山,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這三個,沒像杜杉月聽話,也沒像趙曉倩似的不理睬。
三人眼神交流一會,噗嗤一聲笑了。
剛才那個走近趙曉倩彎腰,“姐。”
他曖昧的吹了口氣,“這個我們更喜……”
沒等趙曉倩掀眼皮看向他。
肩膀猛的被拽住。
從翹腳坐在茶幾,徑直被扯起來朝門口推。
剛才靠近趙曉倩的男人,伴隨著顴骨哢嚓一聲錯位的聲響,整個人被一拳砸的騰飛朝後,重重摔在地面。
哇的一聲偏臉吐出一口血。
這一變故驚住了另外兩個男人。
下意識要上前。
腳步莫名頓住了,且不自覺的朝後退了一步。
余懷周沒戴帽子也沒戴口罩。
一張臉完整漏在外面。
第一眼看過去,真帥。
再看兩眼,真漂亮。
眉眼鼻梁和唇,無處不完美。
貴氣精致到像是生活在雲端上的人。
他眉眼微壓,瞧著有些可怖,還有種北風纏繞的冷冽。
但因為當時在門口,加上他穿的是黑色帶帽短袖中褲套裝,穿著球鞋。
很男高。
男高意味著年歲小,加上漂亮,讓人下意識垂涎。
離近了,突兀發現余懷周年歲似乎沒他們想像中那麼小。
尤其是高聳貴氣的眉頭越壓越低。
漆黑的發垂在額前,隱和眉骨彙在一起。
盯著他們的眼神,代表嗜血的光點不斷跳動。
沒有半點膽怯和畏懼以及謹慎。
有的只是身居高位的厭憎和……蔑視。
他看他們的眼神像是在看即將要被他碾死的螻蟻。
還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碾死的螻蟻。
還有。
離近了後他們突然發現余懷周很高,瞧著似乎是單薄的。
但短袖漏出的手臂和短褲漏出的小腿肌肉線條卻勁瘦有力。
隨著他慢卻又重的腳步再朝前。
剩下倆人和地上躺著的一個。
莫名朝後退。
一退再退到牆角。
余懷周步子停了。
攥成拳頭的手抬起。
伸出手指指向門口,聲音和身形眉眼一般無二,冷冽絕對又霸道,“滾。”
話音落地。
‘啪嗒’一聲清脆的打火機被按響的聲音響起。
余懷周盯著的三人視線越過他,看向他身後。
他唇線抿直,回過身。
趙曉倩剛才被余懷周的一拽一推,直接踉蹌到了他後面。
整理了被微微拽亂了的襯衫。
捏了捏被余懷周扯的有點疼的肩膀。
認真看了會背對他們,全身一直在抖的杜杉月。
仔仔細細分析了兩秒。
確定差一點點就能知道的原因。
從余懷周砸響門,杜杉月就沒可能吐口了。
她有點……不高興。
“讓他們……滾出去。”
趙曉倩猛嘬了口煙,輕輕吐出。
伴隨著寥寥燃起的煙霧,回答余懷周冷硬到極點的話。
“不。”
煙霧出現即散。
趙曉倩夾著煙的手垂下。
從打算和余懷周好好過下去,便再沒對他沉下的臉,再次沉了。
她重復開口,“不。”
明確拒絕余懷周讓他們三個出去的要求。
說著朝前一步,沒表情,眼神卻冷的厲害,“你能把我怎麼樣?”
趙曉倩以前抽煙,余懷周會掐掉,按在煙灰缸。
按的時候手勢很凶,但掐掉的力道不凶。
當然了,也不溫柔,准確形容是嫌棄和恨鐵不成鋼。
這會不是。
在趙曉倩指尖的煙朝嘴裡送後。
猛的大力奪過。
狠狠砸在地面。
一根煙沒什麼重量,再用力的砸也發不出重響,嚇不到人。
但就是凶和暴戾。
否則煙不會在地面彈跳數下。
余懷周脖頸的青筋也不會因為惱怒縷縷畢現。
他再次開口要求,“讓他們!”
余懷周手握成拳,對趙曉倩闊別許久怒吼出聲,“滾出去!”
趙曉倩還放在臉前夾著煙想朝唇邊送的手指垂下,塞進褲子口袋,平靜拒絕,“不。”
余懷周因為惱怒泛紅的眼睛在這瞬間紅透了。
惱到全身都在哆嗦。
趙曉倩卻有點出神。
因為她感覺很奇怪。
余懷周惱成這幅樣子像是要動手打她。
尤其是他比她高太多,肩膀很寬。
此時此刻頭頂仿若盤旋了一頭獅子,在對她張開血盆大口。
但趙曉倩卻……不怕。
被父兄毆打的陰影。
讓趙曉倩到如今依舊不能在全是男人,還是力量懸殊的男人堆裡久待。
不能看見太過暴戾的場面。
不能和與她力量懸殊差異太大,且怒火噴湧到極點的男人面對面敵對。
她以前是有點怕余懷周的。
他生氣,或者是玩游戲,都有點怕。
現在卻不怕,一點都不,並且還有點……怒。
趙曉倩在想什麼,余懷周不知道。
只知道她是鐵了心不願意妥協。
手掌松松握握,扯住她的手腕硬拽著去門口。
開門前回身看向還在牆角待著的三個人,“如果你們敢在我沒回來前碰杜杉月一下。”
趙曉倩睫毛顫動了瞬,仰頭看向余懷周怒火依舊,冷硬也依舊的側臉。
看著他殺氣騰騰的開口說:“老子發誓,會把你們三個狗東西碎屍萬段!”
房間裡寂靜無聲。
趙曉倩被余懷周拽出去了。
越過走廊。
推開消防樓梯的門。
砰的一聲甩上後,松手拳頭緊握,“你在干什麼,你在干什麼,你在干什麼!趙曉倩你告訴我,你他媽在干什麼!”
余懷周聲音已經壓的很低了,但消防樓梯本就寂靜。
回聲無意將他的低吼放大無數。
他的吼聲像是在趙曉倩耳邊回響,趙曉倩睫毛輕顫了瞬,垂眸活動被他攥疼的手腕,“你不是知道了嗎?”
趙曉倩不弄手腕了,後背靠向牆壁,環胸仰頭和他因為憤怒,在昏暗中依舊奪目的眼睛對視,“我讓人幫我找的那三個男人是什麼人,有什麼病,來干什麼,你通通都知道。”
“我在。”趙曉倩輕輕笑了下,“誘騙她心甘情願的掉進下水道,成為裡面的臭蟲,活著全身蟑螂,死後爬滿蛆蟲。”
趙曉倩一直在觀察杜杉月。
因為這是最後一次見面。
她感覺她的戲這麼逼真,一定有技巧,總不可能有人天生就會演戲。
她的南珠是罕見有靈氣的演員。
還需要不停學,被導演點撥。
虹姐帶來的那五個人,走不成流量,只能走演藝路線。
趙曉倩想仔仔細細看看,技巧到底是什麼。
再加上有話不趁現在騙著套出來,心裡像是埋了個疙瘩。
那會她對於余懷周的突然出現沒細想。
這會開始想了。
不過剛開始就發現沒意思的很。
怎麼找來的,為什麼來,來干什麼。
什麼時候來的。
不重要。
他對那三個男人的厭惡和憎惡,清晰又明白。
對她想做什麼,已經心知肚明了。
趙曉倩不思考余懷周怎麼找來這的,告訴他實話:“我容不下杜杉月了。”
“如果不是杜杉月背後搞鬼,輝騰不可能知道愛寶的底細,不可能召集人給我使絆子,讓我跑遍了周邊的高校,沒日沒夜都簽不下一個人,導致我金珠走投無路。”
余懷周憤怒尤在,“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人送進去了,就還有辦……”
趙曉倩打斷,“沒有辦法了。”
太突然和荒唐,是個人都想不到會出這種錯漏。
像是無所不知的余懷周想不到也預測不到,太正常。
趙曉倩告訴他真相,“選秀人選,我趕在時間截止前提報了。隨便找的,事後放松下來猛然發現我太緊張了,她明確說了二十八歲,那個詞叫什麼來著……”
“自我催眠。”趙曉倩把責任從公司三人身上全部轉到自己身上,“那人長得很嫩,穿著和長相都像是大學生,她說她二十八,因為那段時間二十三歲這個詞彙幾乎刻在我腦子裡了,自我催眠下,無意識的把年齡寫成了二十三,身份證號都改了。”
趙曉倩說已成的事實,“金珠違約了,明天沒有面試,沒有時間給我喘口氣,沒有機會再逆風翻盤,你說的那些辦法通通用不上。南珠給金珠找來的翻身機會,讓我給毀了。它,完了。”
“余懷周。”趙曉倩再次揚起笑,“我真的受夠了杜杉月,只要想起她這個人,便惡心的寢食難安,我容不下她了,哪怕是一秒。”
趙曉倩想掏根煙。
頓了瞬,手在口袋裡摩擦了瞬,沒掏。
淡道:“杜杉月會得艾、滋,你如果沒找來,這個病我本打算讓她自願得,你來了,有點遺憾。只能回歸最開始,被迫。”
“有點不甘心,還有點不高興,甚至有點生氣,但細想想,沒區別,結局只要不變就好。”
趙曉倩看了眼手表,發現已經凌晨一點半了。
她倚著牆壁的上半身直起來,“太晚了,你先回家吧。有什麼話等我忙完再說。”
趙曉倩說完錯身想走。
手腕被從她開始說沒機會,便呆愣住沒開口的余懷周握住。
“杜杉月。”余懷周深深吸了口氣,看向背對他的趙曉倩,“你可以因為憤怒喪失理智,什麼都不管不問不看,只想報復她。”
余懷周扯著她的手臂回身,正對她背影,“但不能對她用這種肮髒的手段。”
趙曉倩手掌悄無聲息的握成了拳。
在余懷周沒察覺的視線外,一寸寸的握成拳。
用力到指骨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