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芳的慌張,落在顧眉的眼裡有些不解。

“什麼人來了?”

映芳怪異地:“女郎,那,那個鎮遠將、軍……他來了。”

“他正在外頭香客歇腳的地方等著女郎。”

鎮遠將、軍?顧眉不相信。外祖父當年流放邊疆的路上感染風寒而死。

此後許家的人杳無音訊。

她曾找謝文打探過,得到的都是壞消息。

顧眉抬頭,露出一絲淺淡的微笑:“映芳。你是不是聽錯了?許家已經沒人了。”

映芳搖頭,驚慌失措地:“女郎,奴婢的確沒聽錯。哦。對了。女郎可還記得上次回翠微觀時,咱們路上碰到的那行人。”

顧眉怎麼會忘記,就是靠綴在他們隊伍的後頭才平安回到翠微觀的。

她還懷疑過是虛塵真人從中做了手腳。

“奴婢看到那領頭的人,身後跟著的就是那些侍衛。”

映芳看到那些侍衛,有些脊背發涼。

以她的經驗,那些絕對是死士。高大的身軀,黑沉沉的眼珠。

尤其是那領頭的男人,孤冷威嚴,宛若一座高聳不倒的青山,渾身帶著殺意。

映芳想想就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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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映芳說的,這就讓顧眉更加好奇了。

當她到了香客歇腳的禪房外,果見許多的兵士駐守在門外。

原本不過是普通的禪房,因為這些士兵倒讓那門看起來不可接近。

她當年其實想過去邊疆找外祖父他們的。

畢竟那都是她的親人。

只誰能想到外祖父那樣硬朗的一個人,會倒在流放的路上。

許家其他幾個表兄也不知所終。

到最後,她就只剩下母親和兩個侄兒。

她倒要看看這個冒充外祖父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顧眉其實不想這般揣度,她不明白她身上還有什麼可圖的。

內心深處,其實是渴盼著,那裡頭的真是她的親人,不是她想的那樣。

門前的兵士見到顧眉,只抬手攔了一下,馬上又放下,請她進禪房。

顧眉踏進門,視線往上頭桌案處看過去,看到了靜一元君和虛塵真人也在。

她看到有一個高塔般的男子立在一張交椅側,從長相到衣著打扮,都讓顧眉暗暗吃驚,心中泛起古怪而激蕩的漣漪。

她迫不及待地看向那坐在交椅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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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

一身玄色衣袍,身量頎長,只是坐在那裡,就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顧眉指甲深深掐入掌中,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是她的大表兄啊。曾經甘願讓她當馬騎的表兄。受欺負永遠為她出頭的兄長。

明明謝文曾派人去打探消息,說許家的人不知所蹤。

當時她關在屋裡三天,眼睛哭腫了,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接受那樣的消息。

隨即她想到謝文的所圖,還有和忠勤伯府的徐瑋聯合起來,騙她嫁入謝家的事。

那麼當年送回來的消息……

顧眉有片刻的恍惚。在她恍惚之際,清冽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表妹……”

她的腦中昏昏漲漲的,偏偏一顆心在胸腔中“砰砰砰”地發出聲音。

鼻尖的氣息好似貧瘠稀薄起來,須她努力又努力地吸氣,才能給自己喘息的機會。

眼淚不自覺地向下流淌,卻木木呆呆地站在原處,手腳冰涼,腳後跟像扎在地上似的,無論如何也邁不起來。

好像要將這麼多年,這麼多的苦頭,全部化作淚水,淌到再也看不見的地方。

禪房說大不大,那麼點距離卻好像世界盡頭那麼遙遠。

上頭的男人看到顧眉,冷沉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身上的壓迫感散去,隔了許久,方才站起身,走到顧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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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地喟嘆一聲:“怎麼還和以前一樣愛哭啊。”

他的聲音低低的,“對不住。是表哥來晚了。往後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

顧眉心頭有很多的疑惑和問題想要問表兄。

張張口,最終開口卻是顫巍巍的:“我……會不會弄錯了。”

她害怕這是個夢。

靜一元君眼眶紅紅的,笑罵道:“怎麼會弄錯呢?本君當年也曾見過你表兄的,還有你外祖父,不會認錯。”

她走上前,伸手抱住顧眉。

顧眉淚眼婆娑地望著靜一元君,真的是表兄啊。不是夢呢。

原來,他們之前就見過的啊。還曾幫過她呀。

她一邊哭一邊笑:“廷表兄……”

許廷寬厚的大掌摸了摸頭,重重地應了聲:“哎。”

虛塵真人坐在位置上,始終不曾動過,也不曾說過話。

她心中此刻充滿了恐懼。

當日回報消息給她的人,說是顧眉他們綴在一行武人後面,讓他們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最後才作罷。

她還曾埋怨過那些人半點本事都沒有,大好的機會錯過了。

幸好當時他們退縮了,否則那日就讓許廷尋到顧眉,到底是什麼下場……

虛塵真人心中打了個顫。

她要勸紫櫻也放棄才成,許家突然出現,誰也不知會是什麼樣的。

當年流放的人,敢坦坦蕩蕩地到翠微觀來認親,說明朝廷對他們的罪名撤銷了。

顧眉往後可不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了。

萬一許家再重新被朝廷重用……

原本想要不陰不陽地說幾句,此刻也只能咽回肚子裡。

豫章王世子厚著臉皮留在翠微觀養傷,為的就是能夠多多接觸顧眉。

許廷上門尋人的消息也送到他那裡。

他心頭一驚。許家人?

這麼快就來到京城了?

別看豫章王世子好像是個走馬章台的紈绔子,但其實很是關心朝堂上的動向。

就連此次太子賀蘭宴出京的目的,他也都是知道的。

為的就是見許家的人。那為何許家的人到了這裡?

顧不得身上的傷,他連忙也去了許廷他們在的禪房。

從前在京都,許廷作為武將,幾乎不與王室中的人往來,不過彼此之間還是相識的。

許廷見到豫章王世子出現有些驚愕。

收到的消息,不是說表妹同太子賀蘭宴之間有些牽絆嗎?

故而這次他回京,特意避開賀蘭宴不見他。

可這個豫章王世子又是怎麼回事?打表妹的主意嗎?

剛剛尋到人的許廷陷入到深深的懷疑中。

賀蘭宴他都看不上,更別說豫章王世子了。

故而,許廷思忖片刻。

“表妹。這次我回京,祖父得知你已與靖安侯世子和離,言讓我娶你,往後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