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裡,賀蘭宴的目光始終望著一處。
陸櫻垂眸,捂住口鼻打了個噴嚏。
“你身子不好。孤使人送你回去。”
陸櫻聽到說讓人送她回去,心頭有些慌亂,“你……殿下不回去嗎?”
她捏著帕子,眼尾微紅卻期待地看著賀蘭宴。
“上次殿下說想要一些父親從前的字畫,我讓人尋了些。殿下去看看?”
她苦笑了聲,“如今還惦念著父親那些東西的,也只有殿下了。”
賀蘭宴沉默了下,目光往剛開顧眉消失的地方看過去,連林間的風都沒停頓。
陸櫻緊咬壓根,忽地手扶上額頭,身子有些搖搖欲墜的。
跟著她的小道姑立即關切地叫起來:“真人,你怎麼了?”
也是在這時候,賀蘭宴道:“孤與你一同下山,去看看陸御史的真跡。”
陸櫻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扶著小道姑的手,嗔怪道:“許是吹了涼風,頭有些昏。咋咋呼呼的做什麼。人沒事也被嚇出事來。”
她對上賀蘭宴俊秀的眉眼,露出一抹動人的微笑。
“不知殿下要我父親的畫有何用?那日看到有幾幅上頭還有先帝御筆,若是殿下有需要盡可拿去。”
賀蘭宴恍若不見她動人的笑,不避諱地道:“孤並無需要,不過是阿櫻你日子過得清苦,往後若是要嫁人,總要一些嫁妝傍身。”
“若是願意轉賣,那些字畫想必千金難求。”
這明晃晃的話語讓陸櫻笑臉變成愣然驚愕。
他說的嫁人,是嫁給旁人,而不是嫁給他。
可陛下明明已經為他們賜婚了呀,這讓她如何嫁給旁人。
就好似她已經爬上高牆,他一把將爬下高牆的梯子給抽了,讓她不上不下的。
陸櫻咬著唇,眼角微紅帶著期盼的目光:“殿下,你曾說過永遠會照顧我的,對嗎?”
賀蘭宴:“對。只要孤還有能力,會照應你。”
陸櫻眼角變得更紅,會照應和會照顧是不一樣的。
她笑了笑:“多謝殿下。我們下山吧。”
賀蘭宴回頭面無表情地看了眼那無人之處,最後道:“走。”
昨日他與顧眉說的話,想必在她看來,不過是虛情假意罷了。
從前她就說他對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場羞辱和玩弄。
所以,她嚴詞拒絕了他的示好。
她的拒絕,他不答應。
要想挽回她,讓她和自己重修於好,看來要用些別的法子才成。
無論如何,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放肆惹人厭煩。要多用耐心,有計謀地與她周旋。
反正,她還能跑去哪裡呢?
賀蘭宴騎在馬上,一邊慢悠悠地往回走,一邊回味當初與顧眉在一起時,她那青澀而嬌羞的情態。
那心癢的滋味,讓賀蘭宴嘴角勾起淡淡的笑來。
陸櫻坐在一匹矮腳馬上,時不時地覷一眼身側高大魁梧的賀蘭宴,眼見他嘴角那淡淡的笑。
忽地,她有些任性地開口:“懷信哥哥,天看起來也不早了。下山還有段路,我能否同你共騎?”
說完,仿佛自覺羞愧一般,尷尬地挪開視線,揉了肉眉眼下方的穴位,瞧著有些不舒服的樣子。
賀蘭宴擰眉,拉住韁繩停在陸櫻矮腳馬旁。
剛要伸手去將陸櫻接過來時,遠處山林裡一縷煙霧衝上碧霄。
“殿下,那是……”青山一眼就看到那久久未散的煙霧,驚詫地叫起來,說到一半又停下來。
賀蘭宴收回手,看了會,忽然沉聲吩咐:“你安排人,送紫櫻真人回去,順便帶御醫過來接應。”
“殿下,裡頭情況不明,還是屬下先帶人過去,你稍後來接應。”
陸櫻尷尬地坐在馬上,收回伸出去的手,問:“出什麼事了。”
賀蘭宴冷漠地掃了她一眼,“孤讓人先送你回去。”
那是安排在顧眉身邊的人發出的求救信號。
沒有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發出這樣的信號。
那就是說她和顧眉都出了意外,而且無法自救。
青龍寺是皇家寺廟,什麼人敢在此行凶?
陸櫻還想再問,賀蘭宴渾身透著威懾悍然的氣息,“你下山去,孤事畢會去尋你看陸御史的真跡。”
說完,騎著馬從她身旁快速路過。
陸櫻望著他帶去一半的護衛,接二連三地離去,一面遲疑地問停在一側的青山。
“出了什麼事了。殿下會不會有危險?要不咱們也去看看?”
看青山猶豫了一瞬間,繼續說服:“若是你不放心我,我去明微大師那裡等著?他那兒總不會有危險吧。”
青山環顧左右,他的職責就是誓死捍衛殿下,殿下在他才在。
“可大師那裡閑雜人等不讓去。”
陸櫻笑了起來:“我怎會是閑雜人?陛下已經給我與懷信哥哥賜婚。而且,我師父是虛塵真人……”
青山此刻心神都在離開的賀蘭宴身上,絲毫不記得他的主子根本就不認陛下的賜婚。
至於虛塵真人的名號的確可用。
只與明微大師交好的是靜一元君,沒有虛塵真人什麼事。
掉轉馬頭,到了青龍寺山門前,青山分了兩個侍衛給陸櫻,讓他們護送陸櫻去明微大師那兒。
不論如何,看到太子的護衛,明微大師總能護佑紫櫻真人一二。
他叮囑陸櫻:“真人。萬萬不要亂走,殿下那兒有重要的事要辦。萬一你也出事,殿下分身乏術啊。”
陸櫻自然爽快地應下。
眼看著青山離開,陸櫻的眼神猶如淬毒般,恨不得化作一支利劍,越過山林,送到顧眉的身上。
希望顧眉她死在山上。
她到底給賀蘭宴施了什麼迷障,讓懷信哥哥再不肯娶她,甚至和她說起父親在世時的那門婚約。
她怎麼會嫁到那家去,難道讓她過一輩子的苦日子嗎?
無人看到之處,陸櫻嬌麗的臉上,神色越發冷若冰霜。
希望她安排的人能夠有點用,把顧眉處理了。
顧眉只記得她看到母親王氏和一個男人進了廂房,隨後被刺鼻的氣味迷暈。
醒來時,還沒等她睜開眼睛,就聽到一道聲音響起。
“不過是個弱女子,用得著如此心狠,真要將她剝光了送到城門前去?”
這道聲音讓顧眉心神震蕩。這聲音實在太熟悉了。
怎麼會是她。
“你舍不得了?那不剝也成,就按照那邊說的,送到山後懸崖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