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顧家最鼎盛時期,顧眉從不曾仗勢欺人過。
後來顧家敗落,無論在靖安侯府還是外頭,閑言碎語沒少聽。
那些人到底還顧及著謝家,難聽歸難聽,卻並不惡毒。
可這位元姑娘的話,讓顧眉心尖尖像是被一只手緊緊攥住。
她看著元姑娘朝前栽去,撞到欄杆上。衣裙勾在裂開的竹竿上晃動。好像一個吊死鬼般。
饒是如此,依然指著顧眉大罵:“你這個賤人,賤人,我要殺了你。”
顧眉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著元姑娘,“女郎這就有些好笑了。我與你今日無怨,往日無仇,好端端的,我推你做什麼。”
“再說,你在那裡,我在這裡。我的手得多長才能推你。”
元姑娘雙手揮舞,雙腳亂瞪,“就是你。你給我等著,我要讓貴妃姑姑殺了你。”
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
顧眉看著元姑娘晃晃蕩蕩地,那竹竿裂開處並不牢固,能支撐這麼久已是極限。可偏偏她和個蝦子樣亂蹦。
她聲音平緩,慢悠悠地:“元姑娘。你別動,你若一動,到時可就性命堪憂了。”
“你還想殺我!”元姑娘一聲尖叫,掛著的身子瑟瑟發抖。“你敢殺人?這裡是護國大長公主府。我是元家女。你若殺我……你必會被挫骨揚灰。”
“別動。”顧眉聲音放得低低的。“今日公主府多少人。男的,女的。你若再動,到時掉入荷塘,渾身濕漉漉的,衣裳裙衫全都緊緊貼在身上。”
“腰、胸、腿……全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說人若是對岸的男子過來救你,相抱之間,你還能做太子妃嗎?”
顧眉認真地看著元姑娘,眼神平淡無波。
元姑娘怒目圓瞪,她聽到耳邊有衣帛裂開的聲音,眼眶裡飽含熱淚,聲淚俱下,啞著嗓子;“救救我。救救我。”
她剛才過來叫住顧眉說話,並未帶僕人過來。
顧眉不為所動。
也許元姑娘一開始沒有想害她之心,可她喊出那句“顧娘子,你竟敢推我時。”已經是將她拖入渾水中。
良善歸良善,該心硬的地方也得硬起來。
更何況,她一直都在說不要動,不要動,但元姑娘不聽她的,那就不能怪她了呀。
她抬起眸子,“元姑娘。你叫,叫得越大聲,越容易讓人聽到,就越容易往荷塘來救你。”
“高門貴公子還好,若是個小廝花匠之類的救你,你說會怎麼樣?”
元姑娘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這片荷塘很大,荷葉茂盛,涼亭外站著的,元姑娘的女婢起初並沒有看到她被掛在竹竿上的危險。
聽到熟悉的咒罵聲,這才發現自家女郎遇險了。
匆匆忙忙趕來時,元姑娘已經掉入池塘,喝了好幾口的污水。
顧眉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元家的下人將她救起,渾身濕漉漉的。
她不明白元姑娘為何突然向她發難,此事甚有來頭,背後必然藏著令人不知的緣由。
就算她腦子有問題,也不至於這麼瘋吧。
囂張跋扈的人,賀蘭宴是瞎子才會選她做太子妃。
更何況,賀蘭宴,沒瞎。
元姑娘的瘋超越了顧眉說想,她頂著一張紅紅的臉,一哭,簌簌兩行淚。
“……她將我一推,就推到荷塘旁邊,還威脅我,要讓許多人來看我濕衣裳的樣子……”
元姑娘換了衣裳,就到護國大長公主跟前告狀,顛倒黑白。
陪著元姑娘一同到護國大長公主跟前告狀的元夫人怒氣衝衝地。
“殿下。一定要懲治這個小賤人,若是沒個說法,妾就去宮中請貴人們給說法。”
護國大長公主坐在上首,問:
“哦。你們想要如何。宮中貴人可以給你們說法,那找我做什麼?”
元家母女噎了一下,元夫人大聲道:“殿下。今日我們是來公主府做客,難道你作為主人不給說法嗎?”
“那。可有人看到是顧家女郎推你下去的?”大長公主問。
“即便沒有,難道我們就該忍下這口氣嗎?殿下,你這是要包庇這個賤人嗎?”
元夫人聲音尖利。
“元夫人,元女郎。敢問一句。”顧眉忽道:“我們好像見都沒見過兩面,更別說仇怨。何至於行此奸計?”
“因為你也想入東……”宮。元姑娘生生地將那個宮字咽了下去。
剛剛紫櫻真人同她說了,這個女人是太子殿下從前的舊情人,已和離,肯定妄圖和太子舊情復燃。
不然怎麼就站在太子必經之路,搔首弄姿的。
她目光狠毒地。“誰知道你的心思。當初我的表兄不過是在街上碰到你一面,就被送到牢裡關了幾日。”
“你也許想報復與我,妒忌我有父有母,親人俱在呢。”
顧眉本是愣了下,想起她說的表兄是誰。被賀蘭宴送到牢裡去的徐瑋。
“小小姑娘。留點口德。”一旁的靜一元君冷冷地打斷。“若是本君這位小友做的,人跑不了。”
元夫人對上護國大長公主還氣弱幾分,可對著靜一元君,就態度並沒那麼好。
“元君。這裡是紅塵,不是您的翠微觀。還是等大長公主定奪。”
“沒規矩的東西。”靜一元君直接開罵。“別說這護國大長公主府,就是宮中陛下的崇明大殿,本君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你不是說要進宮去找貴人要說法嗎?正巧,本君也要去宮裡,不若一同去。”
說著站起身,甩著拂塵,就要同護國大長公主道別。
元夫人頓時不敢動。
她看向四周,有幾個同盟家的夫人都垂下頭去,不敢說話。
“看什麼看。本君同你說,眼在口上。張嘴噴糞前,先睜眼看看,你眼前的人是誰,能不能惹。”
靜一元君是先帝最小的妹妹,受盡寵愛。生平就不知道什麼是隱忍。
她道:“你到底是怎麼摔倒的,說了什麼。你清楚。”
“把她落水前穿的衣裙拿來。”
元姑娘不知道要她衣裙做什麼,但肯定不是好事,急道:“不行。這裡這麼多人。”
這時,忽從門口傳來一道懶散的聲音。
“殿下。你說你到底看上誰了。選個秀鬧出這麼多事來。”
眾人望去,賀蘭宴沉著臉大步進來,後面是搖著扇子的豫章王世子。
看到顧眉時,他溫柔地笑了笑,似在寬慰她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