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拎著二胡站起來,一瘸一瘸的朝著門外走去,背影分外蕭條。

  盧燕追上去,叫道:“老叔……”

  “燕兒,聽話。”老叔說道,“我會盡快回江城的,孫京墨也在等你回去。”

  盧燕萬般不舍,卻只能看著老叔離開。

  陳實和另外三個年輕人也走過來,衝柳凌驍抱拳道:“柳三爺,我們也該回去了,後會有期。”

  柳凌驍點頭:“後會有期。”

  陳實走到門口,剛要跟盧燕告別,盧燕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膀子,死死地盯著他。

  陳實甩開了盧燕,心知肚明道:“盧燕,這是我最後一次鄭重通知你,孫領隊,孫耀陽在幾年前便沒能從墓道裡走出來,別等,也別找了。”

  說完他便大步離開了。

  盧燕木木的站在那兒,消瘦的身影看起來那麼單薄,讓人憐惜。

  好一會兒,她忽然雙手捂臉,蹲下身去,將臉埋進膝蓋裡,肩膀微微顫抖。

  盧燕是個倔性子,這麼多年與老叔相依為命,心中還惦念著孫耀陽。

  如今一夕之間,老叔離開了,孫耀陽的消息也斷了,只留下她一個人。

  這一幕讓我想起了爺爺去世的時候,以及母親灰飛煙滅的那一刻,我挺能感同身受的。

  我走過去,蹲下身來,輕拍盧燕的後背,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直到柳凌驍走過來,一把將我拽起來,說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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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掙扎了兩下,就看到盧燕紅著眼睛往外走。

  我很擔心盧燕獨自開車,可柳凌驍又不肯放開我,最後只能讓鹿繼蒼自己開車回去。

  柳凌驍開車,我拉著盧燕的手窩在後車座上。

  盧燕將頭靠在我肩膀上,難得脆弱。

  “孫大哥就像我的親哥哥。”盧燕說道,“我父母出事的時候,我那麼小,老叔又傷成那樣,要不是有孫大哥,真的不知道怎麼挺下去。”

  “那時候他也不過十幾歲,稚嫩卻穩重,一手詭醫絕學更是出神入化,我對他的依賴是那樣的理所當然。”

  “直到那一天,我接到他沒能從墓裡走出來的消息,整個人都慌了,我想問清楚他是在哪座墓裡出事的?是死了,還是只是失蹤了?可是沒有人能給我確切的答案。”

  說到這兒,盧燕眼眶通紅一片:“陳實他憑什麼!憑什麼……”

  盧燕不甘心啊,這麼多年過去了,從陳實嘴裡說出那句‘不要等,也不要找了’,當頭給了盧燕一棒。

  就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下一刻,那根稻草卻在手裡粉碎掉了一般,讓人絕望。

  “學姐,你還有我們。”我抱著她安慰道,“還有孫京墨,他那麼在乎你,他的傷還沒好,他需要你。”

  盧燕臉埋在我懷裡哭了,嗚嗚的讓我心都跟著痛。

  “孫大哥最後一次離開的時候,跟我說,他說燕兒,抬頭看看這個世界吧,也回頭看看京墨,他一直在你身後,一直,一直……”

  “那時候我還笑的沒心沒肺,說他就是個幼稚鬼,跟屁蟲,煩死人了,孫大哥摸摸我的頭,說道,燕兒,你們這個年紀本該就是這樣啊。”

  盧燕一邊說一邊哭,從嗚嗚的抽噎,到後來嚎啕大哭,泣不成聲,弄得我眼淚也跟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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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到最後,她嗓子都啞了,整個人也變得恍惚起來,枕在我的膝蓋上,迷迷糊糊的像是要睡,嘴裡卻嘟嘟囔囔的一直在說,聲音越來越小,聽不清楚說了些什麼。

  我一手摟著盧燕,一手撐在車窗邊上看著窗外。

  我還記得大一那年入學報道,大家艷羨的看著盧燕從我們眼前走過,走進我們對面的宿舍。

  高冷、優秀、天賦異稟等等詞語來形容盧燕都不為過,卻唯獨沒有脆弱這兩個字。

  誰又能想到,短短兩年後,盧燕會趴在我膝頭哭成這樣?

  世事無常,外面看起來無論多堅硬的一個人,她的內心深處到底藏著怎樣的故事,外人永遠也無法探知。

  ·

  我們將盧燕送回了古鎮的家,她是真的哭累了,沾床便睡了過去。

  我幫她掖好被子,從樓上下來,就看到柳凌驍坐在客廳裡,望著門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說道:“盧燕這樣子,我暫時還不能走,要不你先回去吧。”

  “你又不能照顧她一輩子。”柳凌驍淡淡道,“她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弱不禁風。”

  我反駁道:“這不是想像不想像的事情,至少此刻我丟不下她。”

  “鹿鳴雪,你了解盧燕嗎?”柳凌驍忽然問道,“或者說,你了解你身邊的每一個人嗎?你能確定每一個靠近你的人,都是真誠待你的嗎?”

  這個問題問得好奇怪,我頓時皺起了眉頭:“柳凌驍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怎麼感覺他話裡有話,好像是在懷疑盧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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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凌驍卻不回答我了,手指輕敲著桌邊,看著門外若有所思。

  卻沒有半點要先離開的意思。

  我便隨著他了,起身去廚房做飯。

  我飯還沒做好,孫京墨就已經趕過來了。

  他的傷還沒完全養好,來的匆忙,連身上的病號服都沒換。

  進了客廳便衝柳凌驍點點頭,直接上樓去了。

  我想跟上去看看,柳凌驍卻一把將我抓了回來,說道:“比你更能照顧好盧燕的人來了,你跟我回去。”

  “喂,你干嘛,放開我。”

  柳凌驍一把將我抱了起來,連招呼都沒打一個,直接帶著我離開了古鎮。

  一直等回到臥龍村家裡,我心裡都憋著一口氣,要不是鹿繼蒼就在家門口等著,我肯定要跟柳凌驍大吵一架。

  門一開,我衝進自己房間甩上門,氣鼓鼓的坐在床沿上,越想越生氣。

  很快外面便響起了鹿繼蒼和柳凌驍交談的聲音。

  我就聽到柳凌驍問道:“在墓道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看清楚了嗎?”

  “是我無能,沒能看清楚。”鹿繼蒼說道,“當時那幻鏡糾纏著我,雖然早做准備,但還是甩不開,等幻鏡被破掉的時候,弦早已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