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朝霧盯著他看了片刻,松開他坐好,沒有再說話。

因為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厭惡。

額頭開始隱隱作痛,她虛弱地靠在車門上。

雨夜灰沉,車裡的氣氛也異常沉悶。

她看著雨水順著玻璃往下淌,緩緩閉上眼睛,兩滴淚無聲無息地落下來。

這一閉眼,再醒來時,她已經不在車裡,而是在浴缸裡,頭頂的淋浴嘩啦啦地出著水,衝到她的頭上,帶著泡沫的熱水順著她的臉往下流。

剛睜開眼睛,揉搓她頭發的謝平舟就發現,沉聲說:“閉上眼睛。”

但她還是被蟄得輕嘶一聲。

謝平舟嘆息一聲,把她頭發撂一邊,幫她衝了衝眼睛,又拿毛巾給她擦了下,她才再次睜開眼睛。

浴缸裡的水是流動的,身體並沒有被完全覆蓋,她也沒覺得生氣,但當看清這個浴室的設施後,她立即變了臉色,“誰讓你把我帶到這兒?”

謝平舟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眼睛,繼續打開水給她衝頭發,冷漠說:“就你這身體,我怕離婚時你爬不過去。”

顏朝霧心裡一刺,眼眶發酸,頭也很疼,雖然他指腹揉在她的頭皮上,讓她好受一點,但仍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針在裡面扎著她。

她其實不願提,搞得像是祥林嫂一樣,可她忍不住,“還不是因為你。”

謝平舟黑眸沉了沉,並不否認,“所以我現在沒有不管你。”

確認顏朝霧頭發衝干淨後,他關掉淋浴,拿毛巾蓋她頭上給她擦了擦,擦好後,顏朝霧紅著眼睛看向他,只見他把浴缸的水槽堵上然後放水,身體迅速被溫暖的水流覆蓋淹沒。

他起身晾毛巾,身上的襯衫更濕了,貼在他身上,衣袖半挽,露出線條流暢結實的手臂。

Advertising

顏朝霧心裡發堵,她想說不用他管,她只需要錢,他只要分她點錢就可以。

但不等她開口,他又扭過臉,目光黑漆漆地看著她問:“但你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顏朝霧呼吸一窒,針鋒相對,“我現在付出代價了,你呢?”

謝平舟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平靜的雙眸滿是壓迫感,好一會兒才問:“是你自己一聲不吭從醫院偷跑,現在回來又要我負責?”

顏朝霧瞳孔輕顫,淚意盈盈,水下的手握緊,一時沒有再說話。

謝平舟也沒再說話,拿了吹風機幫她吹頭發。

顏朝霧深吸一口氣沒有拒絕,閉上眼睛享受著。

當初願意和他保持長久的肉體關系,他每次事前事中事後都體貼紳士、會照顧人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尤其是她懷孕後,幾乎每次都是她懶洋洋的泡澡,他在旁邊給她吹著頭發。

很多的回憶,就在這個房間裡。

此刻在她腦海裡放電影般一幕幕浮現,眼淚抑制不住地流出來。

她為什麼要跑?

和他大吵一架後,她大出血。

他當時一定認為她再無反抗之力,安排了人照顧她後就不來醫院看她,幾乎對她不聞不問。

她真的很痛苦,又想著他說過的話,想著他說喬語漾死了,他更是不會放過她,永遠不可能跟她離婚,身體沒有養好,她就趁他放松警惕,強行出院離開。

Advertising

她沒有想過再回來,就是死在外邊,她也不回來了。

但要是早知道今天還要為了錢回來求他,她不會離開,隨便他怎樣對她都不離開。

謝平舟幫她吹好頭發後,看到她臉上的淚,抬手幫她擦去,將她撈出來,拿浴巾包住她擦了擦,俯身抱她。

顏朝霧冷冷看著他,推開他,自己搖搖晃晃地出去。

時隔兩年,她仍舊輕車熟路地找到床。

她爬上去鑽進被子裡閉上眼睛,剛躺一會兒,就被謝平舟拉起來,她連忙用被子捂住自己,濕漉漉的眼睛瞪向他。

他面色平靜地把藥和水遞給她,“吃了再睡。”

顏朝霧瞪他片刻,接過吃了,看著他說:“我也很討厭你,回來後,更討厭了。”

對著她看仇人似的目光,謝平舟覺得“討厭”這個詞有點輕。

他神色淡漠,“那就簽字離婚。”

顏朝霧輕輕扯唇,沒有說話就又躺倒在床上。

頭很痛,她蜷縮著緊緊皺著秀眉,昏昏沉沉地睡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疼痛才消失。

窗簾拉著,分不出白天黑夜。

她翻了個身想繼續睡,卻直接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Advertising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他被她撞醒,似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摟住她,摟得還挺緊。

她直接一腳踢過去,他頓了頓,下一秒將她推開,被推開後,她自己又往邊上挪了挪側過身,背對著他閉上眼睛。

過了會兒,她聽到他打開燈起床的聲音,他進了洗手間。

她這才起來,裹著被子起身去衣帽間。

然而,這裡一件她的衣服都沒有。

轉念一想也正常,謝平舟怎麼還會留她的衣服。

她找了找,他的衣服也沒幾件,只一件襯衫她能穿。

穿上後去找自己的包和手機,沒找到,倒是先在臥室床頭櫃上看到謝平舟的手機。

好巧不巧,有電話打進來。

她看了一眼,是江若妍。

那一瞬間,腦子裡閃過很多,她直接拿起來接通,“喂?”

那邊的江若妍愣了一秒後直接炸了,“你誰啊?!”

顏朝霧不緊不慢地說:“你說我是誰?”

江若妍聽出來了,聲音依舊尖銳,“怎麼是你?你在哪兒?平舟呢?”

“你說我在哪……”

話還沒說完,一只手從身後過來奪走手機。

涼涼的觸感讓她顫了一下轉過身,入眼是僅下半身圍著浴巾的謝平舟。

他濕漉漉的頭發全部捋上去,露出整張輪廓分明的臉,漆黑平靜的眼看向她,比平時更具壓迫感。

她不由後退一步。

江若妍還在喊叫,“說話啊,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啞巴了?”

謝平舟收回目光轉過身走遠,“是我。”

顏朝霧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冷笑一聲,進入洗手間。

洗漱好出來後,謝平舟已經換好衣服,正在吹頭發。

顏朝霧看著他的背影問:“我東西呢?”

謝平舟沒吭聲,繼續吹著頭發。

顏朝霧看著他,直到他停下,又問了一遍。

“在車裡。”謝平舟放好吹風機,轉身看向她,“自己下去拿。”